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好事多磨
餘慶恆老實了一輩子,根本就不會撒謊,心虛的時候,眼睛忽閃忽閃的不敢看人,誰還能看不出來啊。安父這個跟他當了半輩子連襟的就更不用說了。
奈何,安父是看到了他的心虛,卻不知他只是心虛於自己的疏忽和粗心大意,還以為這人跟自己撒謊呢。兩家都到這兒份兒上了,還有什麼事情是值得他撒謊的?安父心裡一琢磨,可不就只有倆孩子的婚事了唄。
安父再一合計,明白了,原來人家是想跟自家毀了這口頭的婚約呢!
當下,他的臉就沉了下來,哪兒還有心思聽他說什麼,心裡不忿的恨不能咆哮出口啊有木有。
悔婚?他這不是看不上他們老安家,也看不上他們家安逸嗎?明明是他們老余家先提的婚事,現在卻不想認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自以為自己明白的安父頓時就有種被至親的親人背叛的窒息感,他的胸口沉甸甸的猶如壓了一塊兒巨石一般,又沉又悶的憋得他呼吸都不順暢了有木有。
這還是相處了二十多年的老親呢,陌生人都沒這麼埋太人的啊。要是真看不上,當初他們幹嗎還來提?誰拿刀逼著他們了不成?簡直欺人太甚!
「你……姐夫!你還真是我的親姐夫、阿逸的親姨夫!我自認我安家沒有對不起你們老余家的地方吧?不帶你們這樣耍人玩兒的啊。求親的是你們,給條件的也是你們,不是我們強逼的吧?如今可好,弄到我們答應了,你們反而反口了,怎麼滴?耍人好玩兒是吧?還是你覺得我安成偉好欺負,不欺負一下不過癮啊!」
「妹夫妹夫,你先別急,先聽我說,等我說完你再找我算賬行不?到時候要是你還能堅持當初那個條件,我、我捨命陪君子、豁出去了,就讓猛子入贅,行不?」餘慶恆一看他氣的臉發青,還準備起身要趕他們出門,一副老死不相往來架勢,忙把人摁了回去,急忙解釋道。
「成,我就看看你怎麼說!」安父咬牙,強忍著心裡要竄出來的火氣,又坐了回去。
「是這樣的……」餘慶恆這才鬆了一口氣,簡明扼要又條理清晰的把事情不帶一絲個人情緒的跟他完整的敘說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麼一個事兒,你看,妹夫……」餘慶恆忐忑不安的望著自己的連襟,心裡緊張的猶如被審判的犯人一般。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還真得琢磨琢磨了。但你並不能抵消你,還有你外甥毀諾的事兒!」知道餘慶恆不是要悔婚,安父心裡滿腔的怒火落下了不少,但被毀諾,他心裡還是不舒服,跟餘慶恆說話,也沒個好氣,橫看豎看的就是看不順眼。
「當然當然,這本來就是我們的錯,要不是猛子給他哥寄了封信,說了要結婚的事兒,我都忘了他還有家族的事兒了。也是猛子年輕,見識少,光想著分家單過,跟王家再也牽連不上,沒成想王氏這一族,傳承數千年不止王家這一支。而我這個老糊塗,居然還把那些貴族老爺當成了咱們這些平頭的老百姓……」
「…………」根本就對士族毫無所知的安父,無言以對。
……………………
堂屋裡,餘慶恆躲著眾人私下跟安父交底兒時,當事人王猛和安逸正悠閑的待在卧室里,一個指點一個動手的折騰桌上的一堆木塊兒木條呢。
「把你手上那根插在最底下,然後再拿根一樣的,挨著往上插……」安逸看了眼自己的設計圖,指揮著,然後彷彿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誒,你不是上山彙報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把你舅舅帶來了?不是有什麼事情吧……」
「咔嚓」王猛手上那根脆弱的木條,斷了。
安逸:「…………」
安逸輕吐一口濁氣,放下手裡的設計圖,眼神晃過那根斷掉的木條,落在了王猛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來,這事兒還不小呢。跟我有關係?明確的說,跟咱們倆的婚事有關係?」
王猛:「…………」
被一語道破心思,王猛緊張的再次用力,那根可憐的已經斷成兩段的木條,這回斷成了四段,等他心虛的手一松,才紛紛逃也似的從那大而有力的手掌中落下,飄零到地上……
「我……」王猛緊張看了眼落在落在地上的木條,又忙回望安逸,卻在跟他視力相會之時眼神倉惶躲閃,心裡驚慌不已的完全不知自己是想先跟他承認自己捏段木條的錯,還是解釋舅舅此行的目的。
「看來,確實跟我有關。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安逸眼瞼下垂,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便抬起頭,靜靜的等候者他的訴說。
萬事萬物都有其理。這是安逸始終堅信的名言。而他安逸,從不在未知的情況下,倉皇的做任何決定!
「我……」王猛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語態平緩的說,「如果我說,我想在你們家附近重新建一座房子,你……」
「哦?重新建房子?」安逸挑眉,目光清明的彷彿要把他整個人都看透一般,「你不是說……你要入贅?」
「我、」王猛被堵的頓了一下,舔了舔自己的唇,「其實我仔細想了一下,安家以後畢竟是要留給安大哥的,就算我入贅,以後咱們也得分家另過,還不如……」
「還不如婚前就建好自己的房子,也躲過了入贅的閑話?」安逸點頭,語氣平淡的沒有一絲情緒。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王猛當然不會天真的相信他這話是贊同,緊張的又舔了舔自己的唇,給自己加碼,「以後……我是說咱們結婚以後,家裡的一切都是你當家做主,家裡任何的活都不用你干,就連房子也按你的要求建,行嗎?」
「先決條件,就是我改姓王。」安逸垂下眼瞼,不讓對方發現他發亮的眼眸,不咸不淡的陳述著。
「……是。」王猛緊繃的那口氣終於鬆了下來,整個人垂頭喪氣的。
安逸沉默了片刻,等王猛再次緊張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才緩慢的求證到,「不用我幹活?包括廚房裡的?」這人這麼好口腹之慾,居然也捨得?
「嗯!包括!」王猛猛地點頭,眼睛鋥亮的差點兒閃到安逸。他簡直太興奮了有木有。剛剛等待的時候,他差點兒忍不住承諾,哪怕被徹底逐出家族或者回去接著給王家賣力,也要讓他們不在意自己入贅的事了。誰想,安逸居然有軟化的意思了?
「房子也按照我的要求建,包括選址?」安逸再次求證。
「包括!都聽你的!」王猛頭點的猶如小雞啄米,那狠勁兒恨不能把自己的腦袋點下來。
「嗯……那成吧,就按你說的來吧。」安逸一副馬馬虎虎的態度,點了點頭,「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不能再改了啊。」
「當然,不會再改了!」王猛樂得見牙不見眼,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兒了。
有了當事人的同意,安父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又知道小兒子即便出嫁也就是在隔壁,便不再堅持了。到底意難平,他之後再看到這對兒舅甥倆,不是直接給個黑臉愛理不搭,就是陰陽怪氣的說些戳心的話,弄得理虧的王猛和餘慶恆只能賠笑臉,敢怒不敢言。
後來,王猛問過安逸,當初為何那麼爽快的同意他的條件而放棄入贅的話題,安逸卻僅僅只是回了他一句,「我認識王狂。」
認識王狂?他親大哥?
王猛疑惑的撓撓頭,那又怎麼了?
安逸看他不開竅,又指點了一句,「雖然接觸不多,當初在安陽城,還是他帶我進的士族圈。」
士族,代表的不單是財富和權利,還有傳承,最是排外不過了,如果沒有內部人的引薦,一個寒門出來的孩子哪怕再有才情,甚至入閣拜相官拜極品,也照樣摸不著那個圈子的大門啊。
想到了這些士族的所謂堅持和臉面,王猛這才恍然,怕是安逸早在當初知道自己出身士族時,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入贅的吧。
而他,這個被家族放養甚至放棄的士族庶子,卻是在跟親哥彙報婚禮事宜的時候,才被回復的信件告知,自己到底觸犯了什麼,犯了一個怎樣愚蠢的錯誤……
入贅這個話題因為是私下兩家商議的,外人到還不得而知,就連安家的長輩和親戚,也因為沒確定婚事,安父和周氏嘴嚴的沒往外透露,這才讓這件幾乎嚴重到把婚事鬧崩兩家人結仇的事情沒有一絲波瀾的消散了。
周氏事後得知的時候,雖然心裡也不大得勁兒,到底小兒子是沒遠嫁,幾乎都可以算是出個門兒就見到的距離了,只感嘆一句好事多磨就罷了。對於王猛這個兒婿,她還是滿意居多的。
安逸的婚事就這樣塵埃落定了,王猛也開始忙碌著根據安逸的選址和設計圖找人建房子了,當然,還得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