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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窘迫(打滾求月票)

  看熱鬧的人多。


  剛開始的時候,不少人尋思是不是尋常的彈劾。


  身在官場,難免跟御史打交道,就是次數多少的問題。


  真要無人問津了,未必是好事。


  不說旁人,只看大學士跟六部尚書,一年被彈劾三五回尋常,真要一年都沒人想起來,那也要涼涼。


  要是被彈劾八回十回的,那指定是御前大紅人,能者多勞,被人挑剔的就多了。


  結果,金家這官司,跟滾雪球似的,這動靜竟然越來越大。


  先是金依仁本人拘押慎刑司待查,而後就是金家幾個兄弟停職待查,不過三日功夫,金依仁被彈劾的各項罪名,就查實了。


  消息靈通的都曉得,這個內務府總管算是徹底丟了。


  誰叫金依仁不爭氣,皇上專門提他上來,他辦差這樣寒磣,連帶著皇上都跟著沒臉。


  只是皇上許是念舊,如何處置金依仁還沒有下令。


  九阿哥這裡,這兩天跟著當差的是曹順。


  曹順正在躲他爹曹荃。


  曹荃有幾分獃氣,這未來親家遭難,想的不是趨吉避凶,而是雪中送炭,想要幫忙。


  可是他一個三等侍衛,也沒有其他處請託去,就想要兒子跟九阿哥求情。


  曹順之前都跟曹荃提了一回,讓他不好摻和金家的事,等著皇上裁定了再說。


  曹荃覺得那樣就晚了,不肯死心。


  他有自知之明,並不託大,將金家前陣子送的四件古董連帶著自己湊的四件,還有賬面能支出的活銀五千兩庄票,湊了一個禮單,直接到內務府衙門堵曹順來了。


  九阿哥看著無奈的曹順,道:「再去勸勸吧,在這裡折騰,別連累了你大伯。」


  曹順羞愧道:「奴才父親是糊塗人,奴才這就去勸。」


  曹順去衙門外頭見他爹,心裡惱的不行。


  金家人丁繁茂,金依仁除了兄弟多,姊妹也多。


  金家正經的姻親都沒動,曹家在這裡上躥下跳,委實不知趣。


  曹荃站在內務府衙門口,身上穿著還是侍衛服,瞧這樣子,不是剛下差事,就是準備上差。


  雖說長子已經二十四,曹荃自己也四十來歲,可是看著跟三十來許人似的,看著就是富貴閑人。


  宮裡的侍衛多是如此了。


  「爹,您到底想做什麼?大伯的前程不要了,兒子的前程不要了?」


  曹順壓低了音量,開門見山道。


  曹荃也不痛快。


  怎麼說話呢?

  到底誰是爹?!


  只是這是在內務府衙門門口,不是自己院子,他就忍了氣道:「皇上還沒處置金家呢,在上頭看著,咱們跟他們是老親,兩家老一輩同在江南當差,幾十年的交情,要是不聞不問,不就太勢利了?就是你大伯在,也會過問一二的,你大伯素來仁義。」


  曹順吐了口氣,道:「行,那您這就過問了,可以消停了吧?」


  曹荃將禮單遞給他,道:「你瞧瞧這個……」


  曹順接過來看了,金依仁送的東西,自是投其所好,是幾幅古董字畫。


  他心情略複雜,要不是送了這些心頭好,自己老爹也不會一下子就跟金依仁看對眼,樂呵呵地結了兒女親家。


  這回倒是捨得,都拿出來了。


  再看後頭那四幅字畫,加起來也差不多值千金之數,是家中藏品中數得上的好東西。


  外加上後頭的五千兩庄票,這個禮單拿到哪裡都體面。


  這幫忙的心倒是實的,不是虛應行事。


  曹順看著父親,卻只有無奈,道:「爹,您這是為難兒子,兒子在九爺跟前沒有這個體面,開不了口。」


  曹荃帶了祈求道:「我曉得規矩,不求旁的,只求九爺在御前幫著說句話,要是保全不了金依仁,保全了金依堯也成,省得回頭你大伯曉得了,還跟著操心。」


  金依堯是曹寅的連襟。


  曹順心中詫異,看著父親道:「如今的錯處都是金依仁的,未必就牽連到金姨夫頭上,爹許是想多了。」


  曹荃道:「以防萬一吧,反正預感不大好,這幾年內務府出事的這些人家,郭絡羅家、富察家、馬家,差不多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要是流還是好的。」


  曹順閉了嘴,沒有將禮單退給曹荃。


  要是再這樣亂竄下去,皇上就要跟著查曹家了。


  他就道:「兒子會留心慎刑司,爹您就安生些……」


  曹荃還要再說,何玉柱出來了,看著曹順道:「曹侍衛,方才任主事從慎刑司回來了,金家查出貢品了,金家戶下人出首,告金依仁在杭州織造任上截留貢品。」


  這個任主事,就是前幾日九阿哥吩咐的那個,如今每天去一回慎刑司,問問最新消息。


  曹順面色沉重。


  曹荃膽子不大,臉都白了。


  要知道在內務府總管任上收受些賄賂,這都是小過錯,可是截留貢品,就是「大不敬」,這沒好下場。


  曹荃額頭的汗都出來了。


  何玉柱離開了。


  曹順低聲問曹荃道:「爹還打算撈金家么?」


  曹荃忙搖頭道:「算了,算了,到了這個地步,不是幫忙能成的,糊塗啊,怎麼膽子這樣大?」


  三織造中,杭州織造兼杭州稅關,還負責安排船隻與人手,送東南與西南外藩的使臣入京。


  所以他們跟貢品能沾上邊,這個罪名應該也不是無的放矢。


  曹荃蔫耷耷地離開了,連禮單都沒想起來。


  曹順鬆了一口氣,這回該老實了。


  等到回到衙門,曹順就跟九阿哥道:「謝九爺援手,要不奴才父親還不肯消停。」


  九阿哥挑眉道:「你一個從五品侍衛,他為難你做什麼?不還是逼著你跟爺開口,真是半點不顧你的前程。」


  曹順沒有為他父親辯解,只掏出了禮單,道:「還是帶了書生意氣,倒是沒想著只動嘴。」


  九阿哥是個識貨的,接過禮單看了,心裡估算了前頭八幅古董字畫的價格,道:「這加起來頂一萬多兩銀子,加上那些庄票,是要湊兩萬啊,你父親手頭挺富裕啊……」


  曹順實話實說道:「也是掏了老本了。」


  九阿哥道:「李煦家沒有分家,你家分家了沒有?」


  滿蒙規矩,兄弟成家不在一個鍋里攪合,都分戶。


  可是漢軍這裡,多還是漢家規矩,父母在,不分家。


  兩家太夫人都在世,又都是庶長子成了家長,為了對外顯仁義不分家也是有的。


  曹順搖頭道:「早年祖父在時算是分了的,後頭稀里糊塗的,又歸在一處了。」


  九阿哥曉得曹順在曹家身份尷尬,做了曹寅多年嗣子,結果曹寅又得了親生子。


  小兒難養。


  曹順歸宗后依舊養在江南曹寅家,頭一次成親也都是曹寅夫婦給聘婦操持。


  如今回京,他跟二房家裡這裡不大親近,下頭有三個弟弟,父母也更偏疼養在身邊的兒子。


  九阿哥拿著禮單就心動了,跟曹順道:「你下晌回家一趟,將這些東西收了。」


  曹順不贊成道:「九爺,此事您不好插手。」


  九阿哥道:「誰說爺要插手,爺就是打算過兩天去御前問問結果,金依堯既牽扯到曹李兩家,要是沒有大錯的話,爺幫一句也沒有什麼。」


  曹順這才不多說了。


  要是能保住金依堯,自然最好。


  曹順在長房時,也是得伯母李氏撫養照顧長大。


  等到中午,護送九阿哥回了皇子府,曹順就回曹家老宅去了。


  曹荃倒是沒有小氣,東西早裝了箱子,庄票也是備好的,看著曹順道:「不管能不能保下,做到這一步,為父也心安了,碩哥兒的親事也無須再提,否則心裡不安生,按照規矩,本該接了金家格格家來養育的,已經換了庚帖,算是咱們曹家人了……」


  說到最後,他帶了羞愧,道:「怪不得世人都覺得仁義金貴,尋常人難做到,都有私心,我也捨不得你弟弟的前程。」


  他這樣一說,曹順倒是能理解幾分,只是心裡也酸酸的。


  父親顧著曹碩的前程,擔心兒子背負悔婚不義之名,卻沒有擔心自己會不會得罪九阿哥,壞了前程。


  他垂下眼。


  一年一年的,還期盼什麼呢?


  也不是小兒了。


  等到東西帶到皇子府,九阿哥直接叫他送到上房開箱。


  舒舒也在,對這些古董字畫也頗為有興趣。


  九阿哥就叫曹順開箱,一幅幅的打開了。


  夫妻兩個品鑒了一番。


  舒舒都不大入眼。


  她對這些不熟,能夠記住的都是宮裡傳世的那些字畫,看著這些就覺得尋常。


  九阿哥也不喜歡這些,不好保存,看著無趣,不如金玉器具。


  九阿哥就擺擺手,道:「收了吧,花椒味兒熏得嗆人。」


  曹順從小跟在曹寅身邊,曹寅也是愛字畫的,就有模有樣地收納起來。


  九阿哥撿起禮單,道:「這禮單爺收了,賞你了!」


  連帶著那裝庄票的匣子,九阿哥都推給曹順。


  曹順忙道:「無功不受祿,奴才不要。」


  九阿哥道:「要不是為了賞你,爺收這個做什麼?收著吧,給你閨女留著做嫁妝,省得回頭伸手跟你家裡要還費勁……」


  他是怕曹順兩面不靠,以後分家吃虧,才想著截留這個,直接貼給曹順。


  曹順還要再拒絕,舒舒道:「收著吧,別讓九爺白操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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