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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上香(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一早,七阿哥就要帶了赫舍里氏一行回京。


  天色還沒有放亮,隊伍就休整完畢,準備出發。


  同行的,還有春林。


  這是備著御前問話的。


  畢竟追蹤這一段,是春林親身經歷的,旁人也說不清楚。


  額爾赫與富慶跟著出來相送,見到春林不情不願的樣子不由失笑。


  這次隨九阿哥出來四個侍衛,輪流在御前打了照面,九爺這提挈自己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春林是黑山教養大,師徒一個性子,比較散漫,不大在乎這些功名利祿,額爾赫與富慶卻曉得這是好事兒。


  御前挂名,這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機會。


  舒舒昨日說暫時不見赫舍里氏,今早也就沒有摸黑出來送行,不過吩咐了膳房,給赫舍里氏母子送了幾包餑餑,備著孩子餓的時候吃。


  隨著「噠噠噠噠」的馬蹄聲漸行漸遠,九阿哥鬆了一口氣。


  除了還沒回來的曹順,其他僚屬都在跟前了,九阿哥擺手道:「回去補覺吧,今天沒事兒,等到中午吃完飯,外頭也暖和,樂意出去轉轉的,跟爺去釣魚……」


  張廷瓚跟曹曰瑛對視一眼。


  九爺還真是心大,瞧這樣子,是放下此事。


  他們年歲在這裡,看的書也多,想的也就複雜些。


  老話說的好,謀財害命。


  隆科多被害命是真,他已經籍沒,名下沒有私產,那就不是謀財了,所為何來?

  順著去捋,並不難猜,就是不知出手的是老佟還是大佟。


  不管是哪個,對佟氏一族來說,都是劫數。


  京城,格局要變了。


  兩人憂心忡忡,都想要提醒九阿哥一二。


  要不這內造的馬車坐著,精細伙食供給,鮮果盤子上著,他們這閑飯吃的不自在。


  張廷瓚就道:「那臣要叨擾九爺了,也想要出去轉轉。」


  曹曰瑛接著說道:「潮白河上游有潮河、白河兩支,潮河古稱鮑丘水,白河古稱沽水,兩河交匯,為潮白河,臣也想要見識見識這周朝時就有的古河道……」


  九阿哥聽了,很是長知識,道:「這麼久遠么?倒是名聲不顯啊,先頭都沒聽過。」


  對於京畿的河流,大家聽過最多的還是渾河,就是康熙三十七年改名的永定河,還有就是跟渾河挨著的大清河。


  曹曰瑛道:「《山海經》中就記,幾千年前就有,當時兩河還沒有交會,到了北魏時曾交會,有了眼下這個名字。」


  九阿哥點頭道:「那中午可要好好瞧瞧,正好福晉也悶著。」


  張廷瓚跟曹曰瑛都沉默了。


  兩人習慣使然,覺得九阿哥出入都要帶著福晉不大好,可是也不好意思進言。


  出門這幾日,吃的、用的,都是福晉吩咐人安排。


  還有在皇子府當差的日子,也是處處優待。


  不好端起碗吃飯,撂下碗說三道四。


  兩人都是漢人,可是都住內城,平日見的也多是旗人多,曉得八旗規矩不同。


  兩位也就只能自己開解自己,不能用漢家禮法去衡量此事。


  瞧瞧額爾赫、富慶他們的反應,對九福晉拋頭露面習以為常。


  九阿哥沒有發現他們的糾結,跟高斌道:「魚竿是早帶著的,也有漁網,可到底對這邊不熟,讓縣衙那邊的人再陪半天,頂好是找幾個漁民,到時候釣上不來的話,就直接跟他們買幾桶魚,省得福晉失望。」


  高斌道:「九爺放心,奴才這就去安排,保證妥妥的。」


  九阿哥道:「嗯,你辦事,爺放心,只是別露了寒磣,該花錢花錢,爺可不佔這小便宜,跟核桃多要幾個荷包,那個什麼知縣的兄弟,也別虧了,跟著咱們跑了好幾天腿兒。」


  高斌忙道:「那奴才這去找核桃姐姐……」


  九阿哥輕哼了一聲,擺了擺手。


  這小子還行,該機靈的時候機靈。


  等到高斌下去,九阿哥看了眼額爾赫跟富慶道:「富慶歇著吧,額爾赫下午跟著出門。」


  好像身邊得用的侍衛太少了,就這幾個人,這幾天可是沒少折騰。


  都不是鐵打的,也得緩口氣。


  額爾赫應了。


  九阿哥安排好中午出門的事情,就打著哈欠,回房補覺去了。


  房裡,舒舒是真的沒起來。


  是故意的。


  在年歲相彷的大伯子跟前,避嫌才是妥當。


  不用像在小叔子跟前似的,事事周全,主打一個友愛親切。


  她眯著眼睛,感受著火炕的溫度,躺著腰背很是舒服,都不想出被窩。


  門口有了動靜。


  九阿哥回來了,在外間洗了手,解了外頭衣裳,鑽進被窩,將舒舒摟在懷裡。


  舒舒側過頭看他。


  九阿哥拍了拍她的後背道:「睡吧,爺安排好了,中午出去釣魚……」


  舒舒聽著,閉上眼睛,也帶了期待。


  這種大河,要入九才開始冰封,眼下可以垂釣……


  *

  乾清宮,西暖閣。


  康熙已經聽政回來,去了外頭端罩,在炕上坐了。


  梁九功按照每日慣例,端了奶茶放在炕几上。


  康熙端起奶茶喝著,溫度適宜。


  一杯奶茶喝完,他身上都暖呼呼的。


  這會兒功夫,門口有了動靜。


  趙昌來了。


  康熙看了眼旁邊的名單,今天陛見的官員不多,只有四人。


  他就點頭,示意梁九功傳趙昌進來。


  趙昌昨晚宵禁后,奉命悄悄前往佟公府,將人口冊子、公中賬冊都給抄了,還將鄂倫岱常用的幾個心腹管事給拘了。


  原來昨天早上春林回到古北口后,九阿哥雖沒有再折騰自己人回京,可是卻送信到了古北口總兵衙門,由驛卒送信回京,因要在兵部記檔,九阿哥的信寫的就比較簡潔,除了請安之外,就是「母子平安」四個字。


  康熙見了,就曉得九阿哥的意思。


  這是追上人了,沒有隆科多。


  這也是意料之中,畢竟那比對上的屍骸還在景山後殿沒有棺殮。


  驛卒將九阿哥請安摺子下午就遞到兵部。


  兵部沒敢耽擱,直接送到御前。


  康熙見了,沒有立時發作,而是等到二更宵禁,才吩咐趙昌去佟公府拿人。


  鄂倫岱一家,康熙也傳了口諭,勒令禁足,亦不許下人外出行走。


  佟公府沒有貼封條,可實際上跟封了差不多。


  門外沒有安排護軍把守,可也安排人盯著。


  這幾日京城,看似太平無事,可是消息靈通的人家,都察覺出不對來,大家覺得跟九阿哥脫不得干係,可是到底什麼干係,一時還說不清。


  昨天九阿哥摺子到了兵部,這一登記,就落到人眼中。


  經過一晚上的發酵,消息已經傳了好幾輪。


  母子平安!


  這是有故事!

  是九阿哥養了外宅?添了皇孫?

  這是跟皇上報喜?

  總覺得不大對頭。


  這私孩子的事情,擱在誰家都是醜聞,瞞還來不及呢,還能直接往御前報備?!

  那要不是九阿哥的外宅,就叫人多尋思幾分。


  能讓九阿哥操心的,還能讓皇上惦記,這「母子平安」的母,許是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這個,這個……


  不敢想啊……


  康熙哪裡曉得,平日里就看著旁人背黑鍋,眼下他這裡也來了一口。


  他正看著趙昌遞上來文書,上面是昨晚連夜訊問出來的供詞。


  奉鄂倫岱之令,護送隆科多一家去寧古塔的管事,一個叫胡三,一個叫賈四,兩人都是佟家戶下人口。


  賈四家裡看著都正常,父母健在,兒女也大了,已經進府當差。


  胡三這裡,天煞孤星似的,父母已經不在,兩個兄弟是佟國綱身邊仆兵,隨主子一起死在烏蘭布統。


  長嫂有一個兒子,沒有改嫁,二嫂沒有兒女,當年就改嫁了。


  沒兩年長嫂病故,胡三也沒有說親,全心撫養侄兒,結果一場風寒,孩子就沒了。


  看到這裡,康熙的眼神定了定。


  這多半是胡三的軟肋了。


  三房就這一根獨苗。


  對隆科多下手的,也當是此人。


  康熙生出憤怒來。


  這種操弄人心的手段,實是令人齒冷。


  胡家本是忠僕,胡三也是鄂倫岱心腹,誰能想到這人已經成了提線木偶?


  佟國維跟鄂倫岱叔侄之間,康熙跟他們認識了四十多年,從始至終懷疑的只有佟國維一人。


  他心裡有些亂,面上平靜無波,擺擺手打發趙昌下去。


  鄂倫岱魯莽直白,卻是叫人在賬上支了一千兩銀子去宗人府「打點」。


  等到隆科多挨了一百鞭子,還能出京,他曉得御前的意思,就撂下此事。


  少一時,康熙將今日陛見的四個官員都見了,沒有叫人傳早膳,而是叫了輦,往景仁宮去了。


  景仁宮修繕完畢,如今正殿供著他生母孝康章皇后的神主。


  康熙進了景仁宮正殿,就看到鳳位的位置改成了供桌。


  神主牌位之前,供奉著鮮果跟乾果。


  康熙望向這邊的總管太監。


  那太監知趣,雙手捧了香敬呈上。


  康熙接過來,點了三炷香,心裡亂糟糟的。


  他親緣薄,幾乎沒有與父母相處的記憶。


  越是如此,他越是渴盼這一份父母之愛。


  宮裡,他侍奉孝敬嫡母如生母,是貪戀這母子之情;宮外,他抬舉佟家,一門雙公,也是因顧念這份母子之情。


  宮裡太后回報他的,是情同骨肉,一片慈心。


  宮外呢?

  佟家回報他的,是什麼?

  是殺妻之恨……


  是殺子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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