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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亂招(第二更求月票)

  隆科多性子桀驁,可是也不是傻子,自然沒有上來就告皇子阿哥們的狀。


  他開篇是家門不幸,妒婦不仁,殘害有孕妾室,自己子嗣艱難,成親十數年,只有一子,關心則亂,發了心火,出手失了分寸。


  幸好九阿哥福晉在旁制止,沒有釀成不良後果。


  至於後頭被九福晉的侍婢偷襲,被大阿哥與三阿哥按住,九阿哥踹了他兩腳,十阿哥打了他兩拳,五阿哥打了他的眼睛,七阿哥也出手,三阿哥還直接打折了他的胳膊,也是當時混亂,不是故意的,他這裡沒想到會有拳頭落到四阿哥臉上,以卑犯尊,殊為死罪,不敢求饒,只因父母老邁,長兄、次兄又先後謝世,使得自己成為家裡長子,求留殘軀,以奉父母。


  隆科多口述完,還想起那日屈辱,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蘇努沒有增減,原句記錄,心裡驚訝不已。


  之前只曉得隆科多在諸皇子與皇子福晉跟前要殺妻,被大家阻攔,對皇子們動手,沒想到還有這些前因。


  隆科多還做什麼了?


  這是引了眾怒了!


  否則的話,不會這些人都動手。


  連七阿哥都動手了,他要說他冤枉誰信?

  咦?

  就八阿哥沒有動手。


  蘇努負責審訊桉子,自然也曉得二十五那天佟家的座上賓都有誰。


  蘇努收了筆,讓隆科多看過。


  隆科多右臂無力,手都麻了,可還是接了毛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寫完,他額頭已經都是冷汗。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而後望向蘇努道:「貝子爺,皇上可是下令,不允我看大夫?」


  蘇努惜字如金,道:「不曾。」


  隆科多點頭道:「那就勞煩貝子爺叫人傳個太醫來。」


  蘇努點頭,看看也好,別再起了高熱。


  這鞭刑還是早些來吧,然後趕緊滾蛋。


  省得在宗人府充當大爺。


  且不說兩人本就平輩,自己年歲比他大了小兩輪,爵位還是貝子,就是他老子在自己跟前,都沒有這樣傲慢。


  自己可沒興趣裝三孫子。


  眼見著蘇努和氣,隆科多心裡更有底了,想起愛妾來,道:「貝子爺,我那如夫人身上月份已大,您看……」


  蘇努溫和道:「竹韻放心,早叫人看過,由婦差守著。」


  皇上金口玉言,准了李四兒的絞立決,可是她眼下狀況特殊,懷孕五個月,按照時下規矩,要生產後再處決。


  蘇努也就按照規矩,叫人傳了產婆看過李四兒脈像。


  也不知那肚子里的孩子是福氣大,還是福氣薄,這樣折騰都穩穩的,瞧這樣子,生產無憂。


  隆科多曉得,主要還是自己想出去,這件事自己確實有錯處,可皇上也要給自己一個公道才行。


  自己好心請客,結果阿哥們無禮,毆親。


  即便皇子金貴,自己也不是任人打罵的奴才。


  還有九阿哥與董鄂氏……


  隆科多的眼神要冒火。


  他已經想明白過來,赫舍里氏怯懦,不敢對四兒下手,四兒臉上的傷,多半跟董鄂氏脫不了干係,動手的就是那個黑丫頭了。


  有尊卑在,自己不能咬著皇子與皇子福晉要賠償,還不能處死一個奴婢?

  *

  九皇子府,正房,東次間。


  炕上擺著針線,舒舒難得的動手,正在縫一雙松江布的襪子。


  通體沒有花紋,只在襪子邊上,有一圈福字。


  這是給覺羅氏預備的年禮。


  明年覺羅氏跟齊錫夫婦就都四十五歲,按照民間的說法是「暗九」,容易犯太歲。


  舒舒打算給父母一人縫一套添福的衣裳、踩小人的襪子,放在年禮里。


  正好閑著沒事兒,就提前預備。


  雖說比較形式主義,也比不得專門的針線上人做的好,可這是心意,不能只有九阿哥有,自己的至親長輩反而沒有。


  愛是往下傳遞的,可是源頭也不該乾涸。


  小松在旁陪著,手中拿著幾個黑瑪瑙珠子,另外按著一個荷包坯子,手指頭卻是笨,扎了好幾下。


  舒舒見狀,忙道:「老實歇著,別沒事兒較勁兒。」


  小松撂下瑪瑙珠子,就扭過頭,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舒舒抬頭,看了小松身上一眼,道:「是不是衣裳穿少了?這是著涼?」


  小松搖頭道:「沒有,指定是有人念叨奴婢呢!」


  舒舒道:「有備無患,叫小棠煮碗薑茶,你喝了發發汗。」


  小松點頭道:「嗯,以防萬一,還是喝著吧,省得過給大阿哥他們。」


  她最近還有一個新差事,就是每天頭午給三個小主子捏嵴。


  不是瞎捏,是按照太醫的吩咐,固定的時間,捏固定的位置,用差不多的力道,捏後背嵴梁。


  是從三個孩子滿六個月後開始捏的,效果比較明顯,阿克丹之前腸胃弱,有些小兒腹瀉,一個月下來好了很多,粑粑成形了,也沒有那麼容易夜啼。


  小松下去找小棠了,舒舒則是想到了佟家。


  要是隆科多醒過神來,誰也不攀咬,就認準小松怎麼辦?

  涼拌。


  當時的狀況是隆科多要對自己動手,小松才攔在前頭動手。


  說破天去,這也是「護主」。


  康熙也沒有老湖塗,不會越過九阿哥跟自己去懲戒小松……


  *

  宗人府,值房。


  蘇努拿著他自己代筆的請罪摺子,看出來隆科多耍小聰明,又是告狀,又是攀咬奴婢。


  要是皇上寬厚,說不得給他個台階下。


  可是蘇努曉得,不會有寬厚了。


  隆科多是勛貴,還是諸皇子與皇子福晉的長輩。


  還好他是外親,不是服親,不用從重加等,只按照奴婢毆打良人算。


  只是奴婢毆打良人,也是要問罪,不管傷沒傷,或毆、或傷或折傷,都要比照著凡人一等問罪。


  這是九福晉的近婢,還是護過主的,真要讓隆科多告實了,也傷九阿哥夫婦體面。


  蘇努就過來找十阿哥,將摺子遞給他,道:「隆科多這個時候倒是耍小聰明了,只是忠僕難得,十爺也是當晚的經歷者,或許可以在御前幫著解說一二……」


  十阿哥接了帖子,看了一遍,道:「謝謝您體恤,只是隆科多此舉枉做小人,小松雖在九嫂身邊當差,卻不是尋常婢子,是董鄂家的戶下人出身,闔家因軍功已經開戶,是正戶旗人,她阿瑪還是九皇子府的二等侍衛,見過聖駕的,這算不得奴婢毆打良人。」


  蘇努點頭道:「那樣就好,要不然的話,又將九福晉牽扯進來,讓人說嘴。」


  十阿哥想著這幾日京城新聞,臉色緊繃。


  或者,這就是隆科多的用意,故意噁心人。


  他就道:「汗阿瑪看了這個摺子,指定還要細問究竟,我送過去也正好。」


  眼見著不早了,他就直接往乾清宮去了。


  乾清宮裡,幾桉上鋪著輿圖,康熙與馬齊君臣兩個站在前頭,看著從京城到木蘭圍場這段路。


  康熙指了指熱河上營的地界,道:「這裡距離京城四百二十里,距離圍場四百二十里,倒是不錯的地界。」


  馬齊也道:「這裡挨著蒙古東部的蒙旗近,王公來朝比進京方便。」


  這是在山海關之外,蒙古王公不必受限制,就可以來朝。


  否則的話,按照世祖皇帝時的禁令,蒙古王公生人不許進京輪班。


  沒有出過天花的稱為「生人」。


  雖說人痘已經推行十幾年,朝廷也派過太醫往蒙古各部種痘,可是蒙古人畏懼天花,只有少數人種痘,生人的比例比較大。


  因此這些年,蒙古王公的朝見,多是在康熙北巡的時候,並不來京城。


  在山海關外建個行宮,允蒙古王公朝見,確實比每次在行帳或圍場見人要方便。


  康熙道:「九阿哥想一出是一出的,有了一個小湯山行宮還不知足,還想要找地方給朕修建第二座行宮,過幾日就要沿著京城到圍場的官道找地方了,朕也是怕了他了,就提了熱河……」


  馬齊道:「九爺孝順,都是皇上教導的好,奴才那些兒子,好幾個比九爺年歲還大的,整日里混沌度日,別說是孝敬奴才,還惦記著從奴才這裡討零花錢呢!」


  這不是官場話,是帶了真心羨慕。


  連他這個老師,實際上也沾光了。


  這一年下來,三節兩壽不必說,莊子上的西瓜、暖房裡的洞子菜,自己也是能分一份的。


  這是什麼?

  家有賢妻,夫不遭橫禍。


  誰能想到貓嫌狗憎的九阿哥,會有今日成色?

  他不羨慕康熙有這樣的皇子,就羨慕找了這樣的兒媳婦。


  他私下裡跟老妻都念叨一句,往後選兒媳婦,一定要選這種孝順知禮的。


  康熙搖頭道:「取了幾次巧,不曉得生計艱難,手太鬆了,朕說了地方不必太大,屋舍不必太多,可著八萬兩銀子花,他還不幹,偏要建大的。」


  馬齊想著外頭的傳話,道:「達者為師,在《禮記》上,奴才能教導九爺兩句;這經濟事物上,九爺卻是全賴皇上教導,通州的羊毛呢場已經修建的差不多,就等著江寧人手,往後這一處,就能收盡漠南蒙古的羊毛,此事當記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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