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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章 心裡已經願意的(第一更求月票)

  張英摸著鬍鬚,其實對此事不大滿意。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都說養恩大於生恩,可是全然不顧生恩,也有些冷情。


  福松說的輕描淡寫的,卻跟儒家仁人君子倡導的孝道相悖。


  進京多年,他當然曉得滿洲舊俗許多事情跟儒家之禮不同,可其他的還好,跟孝道沾邊的卻讓人遲疑。


  百善孝為先。


  這樣的孩子,有些狼性,看著不如表面這樣的溫和。


  只是他年歲大了,也沒有當面撂臉的意思。


  姚夫人卻覺得正好,吩咐丫頭道:「請四姑娘過來吧,見見貴客。」


  最怕的就是遇到愚孝的。


  不被父母所喜,還一心做孝子的,到時候要拖著妻兒跟著受委屈。


  福松的臉更紅了。


  雖說早曉得今日過來是讓張家人相看的,可是張姑娘見他,也要在這麼多人面前么?

  有張相夫婦,還有張學士兄弟倆個?

  不是當找個機會,讓兩人單獨見見?

  好像,張相的臉色不大好。


  福松露出幾分小不安來。


  見著福松這樣子,姚夫人覺得更討喜了。


  這麼大的小夥子了,又是富貴出身,要是安排了丫頭,通了人事兒,肯定不能是這樣神態。


  雖說帶了幾分孩子氣兒,可也不是壞事。


  要不然的話,現下身邊有了侍婢,回頭兩、三年後,說不得庶長子都出來了。


  雖說之前就曉得都統府的門風不錯,可到底是大小夥子,不得不擔心這個。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就有人挑了帘子,跟著丫頭進來一涸身量高挑的少女。


  福松只掃了一眼,就移開眼,沒敢細看,不過也瞧真切了。


  裝扮跟旗人女子不同,上面是藕荷色立領小襖,下邊是裙,小襖外還罩了胭脂紅的比甲。


  梳著雙鬟,鵝蛋臉,神態平和,不帶稚嫩。


  福松也沒有託大,站起身來。


  少女上前幾步,道:「父親,母親,大哥、二哥


  聲音清脆,說的是官話,可還帶了幾分不一樣的軟糯。


  姚夫人笑著對福松說道:「這就是我們家四丫頭


  說著,又對那少女道:「這是福松阿哥,是你大哥的同僚

  那少女自然曉得來客是誰,臉色帶了胭脂色,忍了羞怯,看了福松一眼,福身道:「見過阿哥……」


  福松欠身道:「見過四姑娘

  張英清咳了一聲,道:「行了,回去看書吧,不要擾了客。」


  少女臉色更紅了,微微頷首,退了下去。


  張廷瓚兄弟在旁看得清楚,心裡都比較複雜。


  這是幼妹,跟他們差了年歲的,真是當女兒待的,只談婚論嫁,就叫人生出不舍來。


  高斌受命而來,留心各人反應,看出張英似有不喜。


  這種不喜,也不算稀奇


  他姐姐出嫁之前,未來姐夫每次上門,他父親也是差不多的神色。


  就是掐眼睛看不上,哪哪都能挑出毛病。


  不用擔心,這種老丈人不用外人說,丈母娘就能擺平了。


  張英也沒有留他們,端茶送客了。


  依舊是張廷瓚跟張廷玉兄弟送兩人出來。


  屋子裡,姚夫人看著丈夫,不滿道:「這樣好的孩子,老爺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張英摸著鬍鬚道:「孝道有瑕,恐日後為人詬病。」


  姚夫人搖頭道:「聽那些糊塗話做什麼?難道孩子是見風就長的?落地就抱給他姑姑家了,不當這邊是正經爹娘才是喪良心!要說不念生恩,可跟外家那邊也沒有斷了往來,這樣就行了,又不是打算當聖人,活著那麼憋屈做什麼?」


  張英依舊有些不滿意,道:「如此計較,心胸不算開闊。」


  姚夫人道:「知曉遠近親疏,才是人情道理,要不然的話,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再說了,還能反口不成?

  那成什麼了?

  既然最後都要點頭的,就不必這樣矯情。


  瞧著孩子換了新衣裳過來,態度也認真尊重,沒有必要再三挑剔,叫人心裡不舒坦。


  她就有了決斷,道:「行了,老爺還是好好休養,別操心這些了,交給老大吧…」


  張英前陣子有些著涼,外加上聖駕不在京中,這幾日就沒有去禮部。


  也有避嫌之意。


  這鬧出來的科舉官司,牽連進去的太多了,張廷玉雖沒有在這一科,卻是叫人扒出來是上一科的。


  上一科順天府鄉試榜上的官員子弟也不少。


  這會兒功夫,張廷瓚送客回來,聽了這話,就曉得父母是允了的。


  他想了想,道:「昨天兒子剛提此事,九福晉就打發人回都統府了,那邊夫人也立時過來皇子府,瞧著是極上心的,只是九福晉臨產,九阿哥就去衙門都改成了半天,)要不咱們就跟那邊說一聲,等過了端午節再請大媒……」


  姚夫人搖頭道:「不妥當!請大媒的事情不著急,端午節后就端午節后,只是這落定之事,不能只咱們家相看,將人家父母長輩撇開,那成什麼了?」


  說到這裡,她想了想,道:「你整日里在皇子府當差,倒是也方便,可以跟那邊提一句,福晉什麼時候方便待客,到時候讓兒媳婦帶了四丫頭去一趟。」


  張廷瓚點頭道:「兒子曉得了。」


  姚夫人起身道:「我去瞧瞧婉儀。」


  等到姚夫人到了跨院,就見女兒在看書,

  「在看什麼書?」


  姚夫人問道。


  張婉儀起身,應道:「是大哥昨天拿過來的國語書


  現在的國語是滿語。


  朝廷上雖滿語、漢語並重,可是許多京官也都要修習滿語。


  張家也不例外。


  張家兒女,也都打小學滿語,日常應答是沒問題的,滿文就差了些。


  姚夫人看著女兒,見她眉眼隱隱帶了羞澀,就曉得是相中了。


  她就說道:「你大哥最是疼你,他擇的人選錯不了。」


  張婉儀點頭道:「女兒曉得。」


  三姐的境遇,嚇到大哥了。


  就是她也沒有想到,三姐夫家的日子能過成那樣。


  之前她以為自己會跟前頭的三位姐姐一樣,到了年紀,父母在幾戶舊親子弟中擇婿,而後跟幾個姐姐一樣,做個賢內助,上奉翁姑,下撫小兒,等著丈夫舉業有成,青雲直上。


  結果大姐夫、二姐夫止步舉人,三姐夫舉人無望。


  如今大姐夫與二姐夫在外做小吏,三姐夫還在府學讀書。


  三姐夫家本是知州門第,結果三姐出嫁幾年,親家老爺就病死在任上。


  姚家清貧自守,闔家生計都落到三姐夫婦身上,上面有太婆婆、太公公跟婆婆,下邊還有一雙兒女,日子過的窘迫不已。


  姊妹倆相差十九歲,當年三姐回鄉時,張婉儀還沒有出生,可是也曾聽父母兄長們多次贊三姐慧心慧質,自學詩詞,滿腹經綸。


  若是男兒身,成就不會在兄弟之下。


  張婉儀小聲道:「母親,女兒好像有些勢利,聽了福松阿哥的品級,心裡就已經願意了的,正四品官,俸銀一百零五兩,俸米一百零五斛,很不必為生計煩憂……"

  張家已經是一品門第,可是日子並不豪奢。


  在兒女教養上,也沒有像其他高門那樣「富養」,還是跟之前差不多。


  兒子的教養是多讀書立世,女兒的教養是讀書知禮。


  姚夫人嘆了口氣,道:「不當跟你說你三姐的事兒,那種情形,也是罕見。」


  人生在世,沉沉浮浮,不算什麼。


  可過於傲氣,就有些討嫌。


  許多苦頭,都是不必吃的。


  地方上的官紳是傻子么?

  知曉是朝廷大員的女婿家,還不知道照顧?

  張婉儀道:「如果闔家生計都是三姐夫操勞,那傲氣些也叫人敬佩,可是只曉的閉門讀書,將孝敬長輩跟操持生計都推到妻子身上,算什麼傲氣?」


  姚夫人苦笑道:「那是姚家,曾是桐城第一人家。」


  是姚家先出了京堂,張家父子剛入仕途時,也得過姚家人的提挈。


  可是隨著姚家幾個官場上的頂樑柱相繼謝世,姚家跟張家在桐城的地位已經逆轉。


  也是因這個緣故,兩家往來才越發小心,不能直接貼補。


  張婉儀搖頭道:「這就是名門禮教?傲骨不在身上,在臉上,為了面子,闔家遭罪,真是可笑至極」


  木


  西安門外,一行人出了城門。


  福松才望向高斌,忍下急迫道:「看出什麼了?」


  高斌道:「阿哥放心吧,妥了,張相夫人這裡不必說,看著就是對阿哥滿意的;張相那裡,似有挑剔,可是也不用擔心,這挑貨的才是買貨的,明天張大人應該就會帶了好消息過來」


  福松想到了氣度高雅的張廷玉,道:「那位張二爺呢?」


  總共堂上就那個幾個人,高斌自然都留心過了。


  他沒有立時回答,想了想,道:「奇了怪了,我居然看不出張二爺是什麼反應…」


  福松沉吟道:「或許這就是『喜怒不形於色』?」


  高斌道:「老成過了吧?也就是長得不老氣,要不然的話站在那裡,看著比張大人還沉穩些。」


  只是這兄弟倆明明是差著歲數的。


  福松對比了父子三人,道:「比張大人更像張相一些,爺倆看著都是話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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