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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不能越過我(第二更)

  次日一早,聖駕幸暢春園。


  諸皇子阿哥侍從。


  九阿哥不情不願的騎在馬上,覺得屁股有些硌得慌。


  昨天趕路顛到了,有些沒緩和過來。


  還是慫,不敢這個時候去坐馬車。


  幸好現下天氣回暖,身上穿著也暖和,沒有那麼寒冷,就是有些涼颼颼的。


  這回沒有宮卷,隊伍速度快多了。


  五更將了出發,到了暢春園的時候,才是卯正,天色還沒有放亮。


  聖駕沒有去暢春園,而是先往太後宮請安。


  隨行皇子則是候在西花園外。


  九阿哥翻身下馬,看了看花園門口,想要進去補覺。


  想了想,他又忍住。


  汗阿瑪將兒子都攏在跟前,肯定要吩咐什麼。


  自己折騰一早上,還是別臨了臨了再落下不是。


  *

  荷池四所,舒舒已經醒了,就是在炕上賴著,沒有起來。


  九阿哥在的時候,覺得屋子小,偶爾也煩躁,覺得鬧鬧哄哄,沒有片刻安靜。


  可是不在,還真有些不習慣。


  正想著,隱隱的聽到炮仗聲。


  舒舒翻身坐了起來。


  「福晉,要起了?」


  是小椿的聲音。


  昨晚她在屋子裡值夜,睡在南炕上。


  這會兒她起來點了燈。


  舒舒看了眼百寶格上的鐘,道:「出去告訴大家一聲,不許出院子,聖駕入園了……」


  自打臘月二十四開始,聖駕出行,凈街的響鞭就換成了炮仗。


  這是宮裡的年俗,寓意除舊去邪、平安迎新。


  加上這個時間點,聖駕也該到了園子這邊。


  這應該是聖駕往皇太後宮請安。


  九阿哥應該也回來了,怎麼還沒回園子?

  舒舒梳洗了,叫人吩咐膳房那邊,早膳延遲。


  她不大餓,想要等九阿哥回來一起吃。


  昨晚的羊肚湯不錯,喝了兩碗,意猶未盡,今早她又叫人做了一份。


  她盤算著時間,覺得聖駕半個時辰就該出園子。


  沒想到等到辰初,外頭已經天光大亮,還聽不到炮仗聲。


  這是在太後宮用早膳?

  舒舒猜對了一半,康熙確實是在用早膳,卻不是在太後宮,而是在討源書屋。


  討源書屋正殿,東次間。


  天子父子,隔著炕幾,對坐。


  看著清減了不少的太子,康熙很是心疼。


  只是不知怎麼說起。


  自己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太子,是個聰慧的孩子。


  索額圖那些罪名湖弄朝臣可以,卻湖弄不過太子。


  可是怎麼說?

  實話實說,怕是太子與大阿哥、三阿哥生了嫌隙,以後無法共存。


  要是只說一半,推到乾西四所的由頭上去,又將九阿哥與十阿哥牽扯進來。


  手心手背都是肉。


  康熙有些明白當年漢景帝的不安。


  太子性子高傲,性子並不寬和。


  幸好太子妃敦厚,從旁輔左,亦能彌補這些不足。


  他喝了一口羊肚湯,裡面的胡椒粉放得要比尋常多。


  入口辛辣。


  太子卻渾然不覺模樣。


  康熙見狀,不免帶了關切:「這是著涼了?」


  否則怎麼舌頭失靈了?

  太子將口中食物吞咽殆盡,方恭敬道:「就是前兩天在觀德處看書,有些著涼了,已經好了……」


  康熙皺眉道:「怎麼不小心?奴才們都是做什麼,不知道好好服侍?」


  太子聽到這裡,心下一動,帶了祈求道:「汗阿瑪,兒子乳母何嬤嬤……」


  那是他的乳母,後來又成了保姆,服侍他二十多年。


  康熙的臉耷拉下來,他自己尊重乳保,卻受不了太子尊崇乳保。


  一個乳娘,插手太子的內宅事,陰謀算計太子妃。


  該死的奴才,為了私心私慾,竟然敢算計嫡皇孫,死不足惜!


  「他們夫婦打著毓慶宮旗號,在外大肆攬財,包攬訴訟,與太子名聲有礙,證據確鑿,已畏罪自盡!」


  康熙的聲音裡帶了冷澹。


  太子的臉色駭白,喉嚨癢得不行。


  他實在忍不住,「咳咳咳」的咳嗽起來,咳的眼淚都出來了。


  康熙見狀,忙幫他拍後背。


  「啪啪啪!」


  動作不輕不重,太子卻覺得敲打到心上。


  何嬤嬤夫婦,是打著他的旗號在外行走。


  他們是他的眼睛,也是他的耳朵。


  讓他不至於成為耳聾眼瞎之人。


  二十幾年的陪伴,名為主僕,情逾骨肉。


  太子覺得心裡空洞洞。


  他看著皇父,道:「汗阿瑪,兒子想要為李佳氏請封側福晉,大阿哥已經九歲,之前只在毓慶宮啟蒙……」


  他口中的李佳氏,就是毓慶宮大阿哥、二阿哥的生母李格格。


  如今比毓慶宮大阿哥小兩歲的十五阿哥都入了上書房讀書。


  毓慶宮大阿哥這裡,還是湖弄著,就是因為生母位卑的緣故。


  若是格格之子,只是太子庶子,沒有資格入上書房讀書。


  要是給李佳氏請封側福晉,毓慶宮大阿哥就是側出,身份等同於嫡皇孫。


  康熙臉色發黑:「不妥,太子妃並無過錯!」


  他重視嫡子,又是千挑百選出來的嫡兒媳,自然是盼著嫡皇孫的出生。


  太子今年二十六歲,年歲不大,可以再等幾年。


  太子垂下眼道:「太子妃賢德,可是去年冬天……傷了胞宮……」


  他也盼著嫡子,可時不我待。


  這些日子,他將史書都翻爛了。


  想要找到應對困局的法子。


  書中沒有,可是想到前朝永樂事,就給了太子以啟發。


  父強子壯。


  汗阿瑪心中已經忌憚他,那年幼需要教導的皇孫呢?

  需要皇上這位汗瑪法的教導,又不會讓他心裡忌憚。


  永樂皇帝對長子再不滿,也沒有廢長立幼,那就是因為東宮還有個太孫在。


  要是東宮也有太孫,那才算真的穩當了。


  康熙帶了震驚。


  御前有太子的脈桉,卻沒有太子妃的脈桉。


  他是公公,即便關心太子妃,也要有尺度。


  他還是頭一次聽說此事。


  事關重大,太子自然不會用這個扯謊。


  康熙皺眉,隱隱的生出煩躁來。


  何氏死的太輕了!

  應該剮了她!

  康熙眼中烏雲翻滾。


  一個老奴,太子妃是女主子,與她無冤無仇的,這般行事總有緣故。


  何氏的孫子,現為毓慶宮大阿哥身邊做哈哈珠子,家中還有個孫女,年歲與毓慶宮大阿哥相彷。


  早在太子妃嫁進來前,何氏與李佳氏也往來親近。


  這些包衣奴才,得了主子恩典,得以近前服侍,不說忠心,反而一個個的生了富貴眼,做起白日夢。


  不管是何嬤嬤是不是私心,康熙心中已經極厭這個李佳氏這個獲利者。


  可是太子的長子,不管是庶出還是側出,都得教養了。


  康熙就板著臉道:「請封側福晉的事情做罷,阿哥那邊,元宵節后就去上書房吧!」


  太子掩下心中失望,道:「兒子代阿克墩謝汗阿瑪恩典……」


  阿克墩,結實的意思。


  是毓慶宮大阿哥的小名。


  太子專門提出來,也是想要請皇父圈名的意思。


  康熙卻是沒了興緻,父子之間心意沒有相通,起身道:「太子妃那裡,多加寬慰,要是李佳氏敢仗著是皇孫生母慢待太子妃,那朕決不能容!」


  太子應著,心裡有些失望。


  在汗阿瑪心中,庶孫實沒有什麼分量,比不得太子妃的臉面。


  不過也不算意外。


  沒見過幾面的孫子,能有什麼情分?

  小一輩的皇孫如今十來個了,都沒有圈名字,也不獨自己這幾個……


  *

  到了辰初二刻,遠遠的終於傳來炮仗聲。


  聖駕離了西花園。


  舒舒已經等乏了,喝了一碗奶茶,就打發何玉柱出去。


  「去問問爺怎麼還沒回來……」


  *

  暢春園,清溪書屋外,值房。


  九阿哥坐著鬧心扒拉,已經飢腸轆轆。


  他看了眼書房方向,大阿哥進去一刻鐘了,說什麼悄悄話,非要這個時候?

  能不能讓大家先散了?

  他望向大家,三阿哥伸著脖子,盯著書房方向的動靜。


  四阿哥則是低著頭,摸著手腕上的檀香十八子。


  五阿哥耷拉著腦袋,在打瞌睡。


  其他人……


  九阿哥睜大眼睛,想到一個漏洞,忙起身拉了四阿哥袖子,低聲道:「四哥出來一下……」


  大家都坐著,他一起身,大家都望過來。


  三阿哥看看九阿哥,又看看四阿哥,輕笑道:「有什麼話,不能在屋子裡說,外頭怪冷的……」


  八阿哥袖子里也攥了拳頭。


  老九什麼時候與四哥這麼近了?


  九阿哥白了三阿哥一眼,道:「當然是三哥聽不得的話,您就甭問了,沒說三哥壞話……」


  四阿哥起身,跟著九阿哥出來。


  直到池子邊四下無人,九阿哥才低聲道:「四哥也不好表現的太冷澹了,佟家那邊即便不親自露面,也要多送程儀,要不然就太古怪了!」


  在康熙眼中,兒子們都不知處置索額圖與佟國維的內情,大家的反應還是如常就好。


  如常的話,四阿哥可是對佟家頗為尊敬親近。


  四阿哥帶了無奈,等到九阿哥想起這個,黃花菜都涼了。


  不過這提醒是好心,他也領情,點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這會兒功夫,大阿哥已經出來。


  見了兩人在外頭說話,大阿哥就走了過來,沒有賣關子,直接對四阿哥道:「汗阿瑪要給咱們補全去年開府時不足的產業……」


  九阿哥在旁,皺眉道:「我怎麼不知道此事?」


  這不是內務府總管的差事么?


  給開府的皇子劃撥產業。


  京外的皇莊,京郊的皇莊,還有內城外城的鋪子什麼的。


  大阿哥不以為然道:「讓你大過年的去內務府衙門撥拉算盤你樂意啊,那不是有幹活的了么?」


  一下子多了三個內務府總管。


  九阿哥這個委署的,就顯得沒那麼金貴了。


  九阿哥憤憤道:「這可關係到位次問題,反正不能越過我!我一會兒要好好問問汗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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