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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以人為鏡(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與十阿哥再回到東側殿,皇子阿哥們都沒有說話的興緻。


  遠遠的鼓聲傳來,四更天了。


  大家不過是乾熬罷了,五更完了就可以散了。


  因此,八阿哥就與四阿哥坐著吃茶。


  九阿哥與十阿哥在一處,旁邊坐著七阿哥。


  三阿哥去跟宗室王公下棋去了。


  五阿哥不知什麼時候出去,不在屋子裡。


  羅漢床上,十四阿哥一骨碌坐起來了。


  小孩子覺多,三更前他就睡了一次。


  三更時,由四阿哥抱著去上了香。


  現下,他來了精神,一下子就盯上八阿哥,興緻勃勃的湊了過去。


  「八哥,八哥,弟弟月底搬家……喬遷酒就不喝了,但是這喬遷禮您得預備著……」


  八阿哥正在喝茶,笑著點頭道:「放心,給你預備下了……」


  說著話,他心裡思量了一回。


  十四阿哥是永和宮娘娘幼子,汗阿瑪也寵愛,什麼也不缺。


  剛與兄弟們尷尬一回,他也樂意接受十四阿哥的親近,有心投其所好,就道:「前頭淘換了一副好弓,回頭就給你……」


  十四阿哥果然臉上帶了歡喜:「那是幾力的?我要七力以上的……」


  四阿哥原本與八阿哥對坐,聽了露出不贊成道:「弓力要循序漸進,不可貪快,要是傷了胳膊,豈是鬧著玩的……」


  十四阿哥揚著下巴,帶了不遜:「我現下就是四力弓,等到明年就是五力,後年說不得就是七力了……」


  說到這裡,就用眼神瞄著四阿哥:「可不像有些人似的,成丁了都拉不得五力弓,弓力四力半……」


  四阿哥皺眉,沒有繼續說弓的事,只呵斥道:「聽說你為了挪宮之事鬧到御前,不肯往東頭所搬,非要去西四所……如今數九天氣,害的內務府興師動眾的……你就不能懂事些!」


  十四阿哥聽了,面上帶了不樂意:「怎麼就興師動眾了?又不是開山破土的,就是清潔掃灑,能累成什麼樣?」


  四阿哥蹙眉,還要再說。


  十四阿哥已經拉了八阿哥,可憐巴巴,道:「八哥,八哥,您給評評理,哥哥們都在西所住著,那我一個人在東所多可憐……」


  四所……


  八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見他耳朵支棱著,聽著這邊說話,神色也好像有些古怪。


  八阿哥心中嘆了口氣。


  或許他之前不是錯覺。


  兄弟之間,確實漸行漸遠。


  換做之前,九阿哥那麼敬重他,再生氣也不會當眾給他沒臉。


  如今卻是恨不得帶著其他人,一起來倒戈來批判他。


  雖說有原因,可是八阿哥心裡還是有些寒。


  老九怎麼不能懂懂事?

  他不曉得夫妻一體么?!

  讓寶珠這個嫂子丟臉,實際上傷了也是自己這個哥哥的臉。


  或許老九疏忽了,或許老九是曉得了也不在意。


  就是護著董鄂氏罷了。


  大婚就像是轉折點,每個人都變了。


  八阿哥明白,自己也變了。


  他明明曉得老九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有口無心不記仇,以前也不會與弟弟計較,可是這回他到底是記下了。


  十四阿哥央磨完八阿哥,眼珠子就亂轉。


  想了想,他就帶了幾分屈尊降貴,對四阿哥道:「四哥,前些日子弟弟可是給您預備了喬遷禮的,這禮尚往來的,您是不是也要預備一份回禮……」


  四阿哥點點頭:「預備下了……」


  十四阿哥帶了期待:「那是什麼?匕首?佩劍?還是什麼?」


  四阿哥道:「字帖一帖,新墨一匣……」


  十四阿哥聽了,帶了不喜歡:「我又不是八哥,書法不好,柔媚有餘,剛勁不足,每天需要練字……」


  八阿哥神色不變,就是拿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四阿哥呵斥道:「混賬,這話是你能說的?」


  十四阿哥不忿道:「我又不是背後說八哥不好,這是汗阿瑪點評的,又不是我胡亂掰扯的……怎麼不見四哥給八哥預備字帖?就用這個來湖弄我,哼!」


  說罷,他也不待了,氣鼓鼓的回羅漢床那邊就是一倒,閉著眼睛不再搭理旁人。


  九阿哥在旁,神色越發古怪,跟十阿哥滴咕著:「十四這口無遮攔的勁兒,隨誰了?怎麼逮誰咬誰,忘了死活跟在八哥後頭屁顛屁顛的時候了……」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旁邊坐著的七阿哥,也涼涼的看了他一眼。


  九阿哥有些毛,移開眼睛,小聲問十阿哥道:「七哥什麼意思啊?眼神不對,這是嗔著我先頭拿他說嘴了?我也沒說他不好,獨點兒就獨點兒,人情走禮都能省下一筆……」


  十阿哥帶了無奈,往十四阿哥的方向指了指,道:「九哥剛還嫌棄十四口無遮攔,怎麼又跟十四差不多……」


  九阿哥沉默了。


  他摸了摸下巴,好一會兒,才道:「十四這確實嘴巴臭,說話不中聽,不過我同他不一樣,他那個才是五哥說的欠欠的,對哥哥們不夠恭敬,就差修理一頓,我那是忠言逆耳,心是好的……」


  十阿哥曉得這個,卻也再次提醒著:「想想四哥,訓戒也是好心,您也不領情啊……」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竟是無言以對。


  *

  五更盡了。


  天色已經黑著,眾人陸續告辭,從直郡王府出來。


  舒舒神采奕奕,不見疲憊。


  西偏殿也有羅漢榻。


  十分寬敞,能夠安置兩個人休息。


  過了子時祭禮后,年紀最小的舒舒,與一位將要知天命的族嫂,就被四福晉安置在羅漢榻上小憩。


  雖然舒舒前後歇了一個時辰,就起來給其他人讓了位置,可到底與熬通宵不一樣。


  九阿哥還記得她之前說的,要去北官房看宅子之事,道:「先去地安門大街吃包子,然後再送了幾個小的回去,咱們就去北官房繞一圈……」


  舒舒點點頭,隨後搖搖頭:「吃包子,可今天不是北官房了,去七貝勒府……」


  九阿哥想起七阿哥的眼神,就有些犯憷:「大早上的,去他們家做什麼?要是你有事情找七嫂,打發身邊人過去就行了……」


  舒舒道:「我聽五嫂說,才曉得昨兒太后打發人給七嫂傳口信,讓她好好養胎,生產後再進宮請安,不趁著這個時候去看看,就要年後再見……」


  九阿哥聽了,不由皺眉。


  這其中或許是有老人家的體恤,不想要七福晉挺著大肚子折騰,可更多的是為了保全八阿哥的體面。


  「這都叫什麼事兒?!」


  九阿哥帶了唏噓道:「幸好皇祖母養了五哥,還有人真心為她老人家想一想,要不然這日子過的也沒啥滋味兒……」


  說罷,他講了東偏殿的事情。


  「你是沒看著,五哥那樣子,不吵不鬧的,就叫人瘮得慌,逼得八哥恨不得賭咒發誓……爺長這麼大,還頭回見五哥這樣……」


  舒舒神色不變,心裡幾乎要雀躍。


  九阿哥這個憨憨,還以為就是他心裡不痛快,刺了哥哥們幾句,過了就翻篇。


  哪有這麼容易?!

  人與人之間的疏遠,從來都是一點點來的。


  不理解,不體諒,就是情感交流的最大屏障。


  立場不同,感受也就不同。


  九阿哥覺得自己委屈,那個有擔當像大樹般庇護弟弟的八阿哥變了,怯懦了,不夠義氣了。


  可是在八阿哥眼中,何曾不是九阿哥這個向來恭順的弟弟自大驕狂,不體恤哥哥了?

  舒舒壓下歡喜,也不去點評八阿哥,只為五阿哥說了好話:「五哥寬和仁義,心地赤誠,才會立場鮮明的護著皇祖母……都是親人,可也有親有疏,要是不分遠近,一視同仁,只想著自己做個周全人,那才是真冷情……」


  九阿哥點頭道:「你說的對,五哥不錯,換了是爺,爺也出頭……」


  舒舒拉了他的手,笑得十分開懷:「爺不是也為我出頭了么?爺更好。八貝勒帶不帶八福晉來道歉,那不重要,我在乎的,就是爺這份擔當……要是爺就想著和稀泥,讓我繼續恭敬著,那我就要哭了……」


  九阿哥輕哼道:「不就是怕你哭么,要不爺跟八哥掰扯什麼?岳父也好,岳母也好,話里話外的提點少了?要是曉得爺沒護著你,讓你委屈了,下回爺上門怕是沒有好臉色……」


  舒舒眉眼彎彎,心情大好。


  怪不得自古有「枕頭風」的說法。


  從六月底到現在,不到半年。


  好像,小鋤頭揮著,大有成果。


  舒舒心滿意足。


  只要嫌隙生了,就不好彌合。


  九阿哥大大咧咧,可八阿哥是細膩敏感之人。


  要不是還在孝期,舒舒都想要說今天是個好日子。


  一行人到了地安門大街,天色放亮,不少早點鋪子已經掛幌。


  九阿哥就挑了一家老字號的包子鋪,將剛出鍋的二十多籠包子給包圓了。


  不是那種小籠包,是成人拳頭大的白菜豬肉包子。


  五尺直徑的大蒸籠,一籠包子就有百十來個。


  跟著的侍衛,一人二十隻包子,跟著的護軍,一人十隻包子。


  幾位阿哥身邊的太監們,也一人十隻。


  剩下的,就打包了幾份,交給幾位阿哥身邊太監。


  等到地安門,九阿哥就跟十阿哥幾個說了一聲,讓他們先回宮。


  幾位阿哥放風出來,也不想回去。


  可大家跟七阿哥都不熟,九嫂又是探訪孕婦去的,也不好硬跟著,就老實進去了。


  九阿哥將隨從護軍都打發出去了,就留了一什侍衛,順著皇城根往南。


  七貝勒雖是分在了鑲白旗,可府邸不在鑲白旗地界,而在正藍旗與鑲藍旗接壤的地方。


  玉帶河邊上,緊鄰著純王府。


  跟內館前後街,不足一里的距離。


  早在直郡王府,舒舒就打發人去跟七貝勒打了招呼,說了來探訪之事,省得做了不速之客。


  七阿哥先一步回來,七福晉這邊得了信兒,已經在盼著。


  聽說人到了,七福晉就親自迎了出來。


  對九阿哥點點頭,她就拉了舒舒的手,親親熱熱的往裡走。


  「才幾天呢,都想死你了……昨兒太後娘娘下了恩典,可想著要有大半年功夫見不著你,心裡怪難受的,眼淚都出來,幸好你來了……」


  七福晉帶了激動,嘰嘰喳喳的說著。


  九阿哥跟在後頭,聽著這話,覺得彆扭。


  用得著這樣想么?


  從二十分開到今天,才是第四天!


  還哭天抹淚的……


  男女有別。


  舒舒直接被七福晉牽進去內院。


  九阿哥這裡,則有管事太監引到前頭書房。


  七阿哥已經洗漱過,飯桌已經擺上,上頭放了兩副碗快。


  九阿哥原本還有犯憷,見了也就踏實了。


  他權當到家,簡單洗漱,而後就不客氣的坐了,還不忘吩咐何玉柱:「要個碟子,將包子裝一盤,給七爺嘗嘗,他們家的什錦素包子比肉包子還好吃……」


  *

  內院正房,東次間。


  炕几上也是擺上早膳。


  「王嬸鹵了幾斤醬牛肉,送了一半過來,曉得你愛吃這個,就叫廚房餾了饅頭,正好夾牛肉吃……」


  七福晉道。


  舒舒也不客氣,道:「倒是真饞這個了……」


  在蒙古時,牛羊肉不斷,沒覺得稀罕。


  現下一提,滿口生津。


  洗漱后,妯里倆就美美的用了一頓早飯。


  冬天關著窗戶,屋子裡有飯菜味兒,不好揮散。


  七福晉就拉著舒舒,轉移到西次間。


  少不得提及八阿哥賜了側福晉之事。


  即便是再八卦的性子,再不喜八福晉,七福晉也無法在此事上幸災樂禍。


  「也是可憐,但凡父母在一個,也不會失了教導……」


  七福晉感嘆道。


  舒舒卻發現了不對處,低頭看下去。


  七福晉小手白白胖胖的,軟軟乎乎的,都有小坑了。


  之前見面,都是穿著外頭的大衣裳,寬寬鬆鬆的,看不出什麼。


  如今在屋子裡,穿著半新不舊的合身衣裳,就不對勁了。


  都緊繃了。


  不單單是肚子顯懷,整個肩膀都厚實了不少。


  炕几上有兩盤子點心,兩盤子蜜餞,兩盤子糖,都是吃剩下半盤子的。


  舒舒不得不提醒著:「可不能這樣吃糖吃點心,要是孩子大了,就不好生了……」


  七福晉摸著肚子,心有餘季道:「我額涅已經說過我,打從前幾天開始,我就將晚點換成了粥,可是不耐飢,臨睡覺還餓,忍不住就要吃點心……」


  舒舒想了想,道:「晚上這頓酉初前吃,不要喝粥,也少吃米面,吃雞蛋與肉……肉挑瘦的吃,里嵴或雞肉都行,耐餓,還不會胖人……」


  七福晉仔細聽了。


  關於飲食這裡,她向來信服舒舒。


  舒舒又指了指炕几上的零食:「這些都別吃了,我們爺正打聽各地進京上貢品的地方官呢,想要找些備用的果子買下,到時候給你留一份……你想要吃甜的了,就吃鮮果,可也要記得適度……鮮果里的糖也是糖,吃多了也容易胖……」


  七福晉笑道:「一聽你說鮮果,我就饞了,回頭小阿哥出來,讓他謝你這個嬸子……」


  說到這裡,她低頭看著肚子,就帶了憂慮。


  舒舒見狀,道:「又怎麼了?這個時候你可得多開心些,生出的小阿哥往後也是個愛笑的孩子……」


  七福晉猶豫道:「我問了太醫,說是生產的日子在五月初……」


  舒舒道:「正好不冷不熱的時候,做月子也不遭罪……」


  七福晉擺擺手,打發丫頭們都下去,才小聲道:「可是外頭不是說五月、七月的生辰不好……要是因生日,被人挑剔什麼辦?」


  舒舒忙道:「好嫂子,這些閑話聽聽就算了,可千萬不能信,不說七哥就是七月生辰,不好在生辰上說嘴,還有毓慶宮……」


  七福晉眨了眨眼睛,明白過來。


  「怪了,早先怎麼沒人提這個,現在就有人提了?我都當真的,差點掉溝里,這又是哪裡刮的邪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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