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擇
這一日,就歇在密雲行宮。
因為明天要與大部隊分開,九阿哥不敢再耽擱,直接就往正紅旗營地尋岳父去了。
明日舒舒要是騎馬趕路的話,自然是她自己的座騎更方便,省得坐騎不熟悉,讓人不放心。
齊錫也在估摸著日子,雖說是親生父女,如今卻是尊卑有別,即便同行了兩天,也沒有找到見上一面的機會。
自己這個生身阿瑪,沒有事情,也不好輕易過去見閨女。
眼見皇子女婿來了,齊錫眼睛都亮了,連忙迎上去:「九爺福晉可好?坐車乏不乏?腳腫了沒有?膳食什麼的還妥當么?」
一串的問題,九阿哥難得不覺得啰嗦,挨個答著:「福晉還好,有五嫂、七嫂作伴說話,坐車也不算累,腳沒腫吃的都提前預備了齊全」
齊錫這才鬆了口氣,依舊心疼道:「出門在外,到底不比家裡,之前苦夏就瘦了不少,這回怕是又要瘦了」
九阿哥想起舒舒身上,確實沒有原來肉乎,不過因天氣比紫禁城涼爽,這兩天食慾比宮裡時好。
他曉得舒舒孝順父母,就帶了幾分安撫道:「福晉中午吃了一盤子的燒餅牛肉,比宮裡時吃得香,應該能慢慢養回來。」
「是么1
齊錫聽了,十分欣慰:「能吃就是好事,比挑嘴好竟然有牛肉,那福晉指定歡喜小時候還不覺得,這兩年大了,她倒是愛吃起牛肉來你岳母心疼她,怕她出門吃不好,你們前兒走了,就打發人滿四九城的找牛肉正好順承王府莊子里傷了一頭牛,就求了條牛腿回來為了保存,都做成了肉脯,九爺來了,正好帶回去」說著,就吩咐長隨去齲
九阿哥打小散養著,即便是在翊坤宮那幾年,也沒有說多受寵。
眼見岳父、岳母如此疼愛女兒,只有羨慕的,他好聲好氣地說明來意:「岳父,我來取馬我跟汗阿瑪領了差事,明兒可以提前一步,去前頭的行在檢查迎駕事宜,福晉與我同去」
齊錫露出驚詫:「九爺怎麼想起這個?昨兒在御前人多,說話不方便,臣也正想提此事」
「去盛京道路還遠,過了博洛和屯路就不好走,坐車遭罪」
九阿哥如實回答。
齊錫沒有說旁的,只笑著點頭道:「好!好1
舒舒的小紅馬,就在不遠處的馬棚里放著。
翁婿兩個說這話,就走了過去,牽馬出來。
長隨捧著好幾包東西過來,大大小小的,只看著就五、四個包袱不止。
九阿哥不由目瞪口呆:「這都是牛肉脯?」
齊錫搖頭,指著兩個青布包裹:「這兩個裝得牛肉脯」說著,又指著下頭兩個藍色包裹:「這是兩身騎裝,還有配套的靴子、襪子」又指著上頭兩個略小的:「這裡裝著兩個帽子,兩副柏木手串、兩盒珍珠粉、兩盒薄荷膏」
中間有個半大不小的方形包裹。
齊錫單獨交代這一句:「這些是伯夫人預備的」
九阿哥就帶了何玉柱一個人過來,主僕兩人回到行宮時,就是大包小包模樣。
這沉甸甸的,都是長輩慈愛之心。
舒舒感動,九阿哥在旁感慨道:「咱們前天臨時回去的,岳母、伯岳母才曉得咱們隨扈之事,就半天功夫,就預備了著許多,也是不容易」
舒舒點頭:「從小就是如此,但凡是我的事,阿牟、額涅就當成大事兒」
不管是覺羅氏四九城的找牛肉,還是伯夫人拿出來壓箱底的好物件,都是一片慈愛。
這一點上,伯夫人倒是與宜妃做的異曲同工,也是曉得蒙古王公家眷眼高,找了好物件來給舒舒撐面子。
一盒老蜜蠟朝珠,間珠與背雲用的都是藍寶石,看著就精美華貴。
另外一個金花冠,鑲嵌著紅寶石、綠寶石,看著有些笨重,並不符合時下京城的審美。
不過覺得亮眼,里裡外外就是透著一個字,「貴」。
九阿哥沉默了一會兒,面上略有些掙扎,不過看到眼前這些個包裹還是開口:「岳父岳母捨不得你,要不爺就跟汗阿瑪求求,咱們以後在正紅旗地界選址開府?」
舒舒立時心動,要是那樣,就能遠離八貝勒府!
不過隨即舒舒冷靜下來。
過猶不及!
哪個當爹的,真地樂意兒子挨著岳家過日子?!
是兒子,又不是贅婿!
九阿哥真要開口,怕是會引得康熙不滿,到時候遷怒自己或者董鄂家就不好。
現下看著康熙對董鄂家多有提拔,對齊錫也多倚重,好像是聖恩不淺,可前提是董鄂一族的頂樑柱族長彭春閑置。
要是不將齊錫立在前頭,那就不好名正言順的督管正紅旗。
就算抬舉副都統那拉家,與董鄂一族在正紅旗的根深蒂固還是不同。
說白了,作為康親王府姻親的董鄂家,就像是皇帝與正紅旗王公中間微妙的平衡點。
由董鄂家的人占著滿洲都統的職位,皇帝放心,正紅旗大小領主也放心。
除非有什麼意外,否則誰也不會主動打破這個局面。
「不必專門求這個」
舒舒拉著九阿哥手:「爺的心意我領了,只是孝順不在住得遠近就是挨著住,也是關門各過各的日子皇上是皇父,自有安排,咱們尊照著安排就是」
說到「皇父」時,她加重了音量。
九阿哥明白舒舒的意思。
皇父皇父,皇在前,父在後。
也是這兩日康熙太過溫煦,使得他心中少了幾分敬畏,膽子才大了。
九阿哥覺得沒意思起來,就將此事丟開,興緻勃勃的說起明天計劃。
聖駕是卯初出發,他們趕在前頭離開行宮,那就提前兩刻鐘,天也蒙蒙亮了。
「咱們先坐車,走出十里八里的,天也大亮了再換馬除了咱們,還有內務府護軍與上三旗侍衛,人多眼雜的,到時候爺叫你你再出來,就說是爺安排你陪著騎行」
九阿哥說著,頓了頓:「行李什麼的還是都跟著,省得到時候不方便明天駐遙亭,離這六十多里,比今兒行程時間短上午不歇的話,咱們中午前就能到馬車速度慢些,未初也差不多」
舒舒自然沒有意見。
否則行李與隨行人口都分開的話,也是麻煩事。
連舒舒都帶了期待,更不要說兩個小的。
「這樣好,每天跟著大隊伍走,馬都跑不起來,騎著更累」
十阿哥中午當著康熙的面沒有表現出來,私下裡簡直要手舞足蹈:「明兒咱們在前頭,上面也沒有人壓著,都是自己說了算到時候看看行宮膳房那邊預備了什麼食材,咱們請嫂子好好琢磨琢磨,給太后與汗阿瑪也添兩道新菜」
九阿哥無語道:「就想到這個?我可是跟汗阿瑪說了,先一步在前頭查看行宮迎駕之事是否有什麼疏漏」
十阿哥撇嘴道:「年年一樣的行程,還有內務府總管在前頭盯著,能出什麼紕漏?咱們借著由子出來透口氣就行,可別沒事找事討人嫌」
九阿哥原本摩拳擦掌,想要在舒舒面前表現一下,聽了十阿哥這話不免猶豫。
十阿哥搭著他的肩膀:「九哥聽弟弟的,咱們雖用這個做由子離了御前,可也不能鬧出『拿了雞毛當令箭』的笑話汗阿瑪真要想約束清查內務府,早派了上頭的哥哥下來,咱們光頭小阿哥能幹什麼?還不是人家預備叫咱們看什麼,咱們才能看什麼!白折騰,不過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的事兒咱們曉得他是糊弄,他們也曉得咱們曉得他們是糊弄還能如何呢?打狗還要看主人」
十三阿哥原本真以為兩個哥哥有了上進心,九哥才開口主動討差事,面上也帶了羨慕。
聽了十阿哥的話,他心中有異議。
既是汗阿瑪口諭,那不是「雞毛」,就是「令箭」!
就是當著十阿哥的面,他不好直接反駁。
直到哥倆出了東廂,十三阿哥才小聲跟九阿哥道:「九哥,哥哥們雖說成丁后都在六部學差事,可內務府也是重要地方恭王叔早年不是就管過內務府?汗阿瑪既應了九哥請求,允九哥插手行宮之事,說不得也要看九哥行事表現,再考慮九哥以後學差事的地方」
九阿哥打量著十三阿哥,很是意外:「你才多大,就尋思過這個?」
十三阿哥縮了下脖子:「四月里宗人府查宗室,幾個混日子不好好當差的貝子國公都革爵」
這些年陸陸續續革得宗室不少。
各處空出的差事,以後會落在他們這些陸續長成的皇子身上。
真要是不用心辦差事,就算是封爵開府,也能以「倦怠差事」革爵。
十三阿哥作為小阿哥,自然也尋思過這些。
在他看來,從九阿哥開始這一波皇子,以後說不得就是內務府、宗人府、鴻臚寺、理藩院這些閑散衙門學差事。
九阿哥揚了揚下巴:「行了,洗洗睡吧,哥哥心裡有數1
十三阿哥老實點頭,回自己住處去了。
九阿哥回到寢室,對舒舒感嘆道:「原還當十三是小屁孩,沒想到都開始琢磨差事不差事-嘖嘖!還真是看不出來,十三這小傢伙有心眼呀1
舒舒笑了。
章嬪雖沒有後來居上,壓過宜妃的風頭,可也是宮中僅次於宜妃的寵嬪。
十幾年榮寵不衰,單靠美貌,可堅持不了這麼持久。
這樣的生母,能生出傻子來?
那是十三爺!
整個雍正朝留下了濃墨重彩的「總理王大臣」。
被後世考據者戲稱「副皇帝」!
九阿哥也就這麼說一嘴,不過習慣性找舒舒商量,就將十阿哥與十三阿哥的話講了一遍,然後猶豫:「老十勸爺不動,十三建議爺動,各有各的道理你說爺該聽誰的?」
「聽十三阿哥的1
舒舒怦然心動,毫不猶豫地給了答案。
「啊?」
九阿哥有些遲疑:「你也跟十三似的,覺得汗阿瑪會看爺表現?可內務府也不是什麼正經衙門,就是管皇家這些日常瑣碎的,爺真要沾上,就算汗阿瑪滿意,這也不算是什麼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