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畏懼(打滾求月票)
中午吃餃子,四樣餡料的餃子。
九阿哥有些發燒,食慾也消減不少,又喝了一碗加了好些胡椒粉的餃子湯,原本飢腸轆轆的肚子,也不剩下什麼地方,就吃了幾個豬肉酸菜水餃,就撂下了筷子。
太醫到了,請了脈。
九阿哥又是薑湯、又是酸辣湯下去,身上發了不少汗,手中還拿著一個鼻煙壺,看著還好。
太醫望聞問切了一番,給了診斷,就是一冷一熱著涼了,加上有些內燥,開了發汗驅寒下火的方子,黃連比尋常的風寒方子多了三分。
九阿哥看著方子,瞪著那太醫道:「黃連這麼多?這是要苦死爺?」
這太醫也是常來九皇子府的,曉得做主的人是誰,望向旁邊的舒舒。
舒舒也曉得九阿哥怕苦,看了眼那方子,問太醫道:「甘草也治風寒咽痛的,要不加一味甘草?」
那太醫搖頭道:「那是對少陰症的,九爺這就是尋常風寒……」
少陰證,風邪入里,是重症了。
舒舒尊重專業,聽了就看著九阿哥道:「良藥苦口,爺堅持堅持。」
九阿哥將方子撂下,道:「要不爺先睡一覺發發汗,說不得就好了。」
舒舒也不接話,示意周松拿了茶封,送太醫出去。
皇子府也有小藥房,尋常的葯也齊全。
舒舒就吩咐白果道:「記得醫囑,三碗水熬成一碗。」
白果應了,下去了。
九阿哥生無可戀道:「爺真是糊塗了,就算要查茶庫,直接打發人過去就是了,做什麼親自過去,還待一個半時辰,哎,怎麼就這樣勤快了?都不像爺了!」
舒舒誇道:「爺這是負責呢,也是有擔當,曉得牽扯多,才自己去了。」
九阿哥得意道:「爺這是厚道,捨不得讓十二跟老高頂缸!爺是瞧出來了,那些內務府的孫子不長記性,慣會欺軟怕硬,爺擋在前頭,他們記恨也是白記恨,要是換成十二跟老高,說不得他們就要暗搓搓報復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舒舒道:「是啊,甭管外頭人胡扯什麼,爺身邊的人都曉得爺心實,也能護住身邊人……」
九阿哥瞥了舒舒一眼,早先不覺得,如今有了豐生他們兄妹三個,他瞧出來了,舒舒這是哄孩子呢。
平日里舒舒在孩子面前,也是沒事就誇誇誇。
可是等到出了寧安堂跟后罩樓,舒舒沒少在自己跟前抱怨尼固珠傻乎乎、豐生沒心眼、阿克丹會欺負哥哥。
這當自己面哄自己,背著自己,是不是也跟縣主說自己不是了?
自己是孩子么?
他是爺們!
九阿哥覺得不用跟女人計較,應該大氣些,就接受了舒舒的誇獎,得意起來,道:「也就是爺有這魄力,果決,打了廣儲司一個措手不及,否則稍慢一些,說不得證據都轉移了,抓賊抓賊,幾斤十幾斤人蔘,要是有了防備,說藏就藏了。」
舒舒道:「爺之前請皇上安排值年大臣與管院大臣,皇上這回是不是該點人了?」
那是流官,一年期的,還是御前信重的人,為了前程也不會貪這些小利。
九阿哥點頭道:「早該點人了,六部尚書上頭,還有監管部院的王公與大學士呢!」
如此一來,哪個部院的堂官也不能隻手遮天。
舒舒道:「那盼著早些,往後再有這種揭蓋子的事情,也不用爺親自上陣。」
九阿哥挑眉道:「爺發現了,跟包衣對上也沒有那麼可怕,各家有各家的前程,沒有爺想象中的那樣齊心,老牌子人家倒了也沒什麼,在扶其他家頂上就是,就是別讓他們齊心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二桃殺三士,這套路永遠管用。」
舒舒道:「出了這樣的事兒,聖駕明日要出宮,行程會不會變化?」
九阿哥想了想,道:「應該不會,這麼點兒小事兒,耽擱不了行程,明日有大朝,爺直接養病也挺好,省得大冷天過去排班……」
舒舒覺得九阿哥禍包子的秘密,許是瞞不住了。
就算「病遁」,也就是掩耳盜鈴罷了,誰也不是傻子。
這回還沒有頂缸的,從九阿哥吩咐人統計人蔘儲備數量,到今日發作,都是九阿哥在前頭。
往後府里再進人,調查要更詳細,否則誰曉得有沒有哪一家將仇怨怪在九阿哥身上的……
*
晚飯前,西暖閣這裡就看到了九阿哥的脈案,還有太醫下的方子。
看到那超量的黃連,康熙心裡才算舒坦些。
該!
整日里不消停,就該灌藥湯子!
能想到喀爾喀各部耗費朝廷銀錢,計劃著從喀爾喀斂財,也算是有幾分孝心。
康熙的心情就有些複雜。
要是沒有出現人蔘案,九阿哥的計劃說不得就成了。
這用意是好的,只是沒有想到茶庫還藏著一窩蛀蟲。
等到掌燈時分,趙昌過來,手中拿著廣儲司茶庫上下官員的抄檢冊子。
康熙接過來看了,第一個就是掌管茶庫的總辦郎中,不是戶部過來的,是包衣三旗出身的總辦郎中,家裡查出白銀五千兩。
這種弊情,牽頭的只會是包衣。
六部過來的郎中,哪裡敢下這個手?
放在京官裡頭,正五品郎中不算什麼,可在內務府中,正五品郎中僅次於內務府總管。
五千兩銀子不多。
再看後頭,查出人蔘二十五斤,四等人蔘二十斤,三等人蔘四斤,二等人蔘一斤。
這還只是一人!
康熙看著這個數量,臉色陰沉的能滴水。
三等以上人蔘,外頭壓根就沒有賣的,只有宮裡才有,只供給宮裡的主子,嬪以下都沒有資格用三等人蔘。
二等的人蔘,更是只供給乾清宮跟寧壽宮!
康熙再看後頭,員外郎、司庫、副司庫等人家的抄檢,也都查出了人蔘。
其中一個司庫家裡正在吃午飯,就是人蔘燉雞;另一個員外郎嫁女,給女兒預備的嫁妝中,就有四等人蔘四斤。
慎刑司那邊邊抄檢邊審,後頭連下頭的庫使跟筆帖式也都拘了幾個。
筆帖式是記錄出入賬的,庫使也是取人蔘的,不能說都被上官們拉攏,可是也有不少跟著喝湯的人。
涉及錢財,不敢用外頭人,這些牽扯進去的筆帖式跟庫使多是族人子弟或姻親子弟之類的。
要知道朝廷有官員迴避規矩,防止尋思,其中就規定親屬迴避,父子、兄弟、叔侄等不能在同一個衙門任職,防止有腐敗之事。
內務府衙門,卻沒有迴避制度。
因早年在關外時,就有幾家負責一個部門的慣例,入關之後也沒有更改。
所以內務府的各衙門,私下裡被劃分了地盤。
就像御膳房那邊似的,馬家、烏雅家、章家跟衛家,四家瓜分了御膳房,御膳房的職官,差不多也都把持在四家子弟手中。
廣儲司也不例外,涉案的這些庫使跟筆帖式,要麼是這個郎中的子侄,要麼是那個員外郎的姻親。
今日慎刑司總共拿了涉案的四十來號人,都是沾親帶故的關係。
康熙看著趙昌道:「但凡涉及御用之物,皆以大不敬之罪論處,主犯、從犯同罪,籍沒,妻兒發往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其他貪墨罪不至死者,都免官,罰銀,發往台站效力!」
趙昌應了。
康熙沒有立時叫他下去,而是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內務府主事以上官員,都查一遍,若有有財產來源不明的都錄下,等朕回京再做安排!」
趙昌道:「主子,奴才要去是戶部八旗司那裡,還需主子手諭……」
康熙就提筆寫了兩行字,蓋上手邊私印,遞給趙昌。
趙昌雙手接了,退了下去……
*
皇城裡,高家宅。
桌子上一片安靜。
膳桌上是酸菜豬肉餃子,還有一盤豬頭肉、一盤麻醬小白菜,可是祖孫三代四口人,卻沒有抬筷子。
坐在末位的小少年垂下頭,紅了眼圈。
高家隔壁,就是廣儲司員外郎鍾國鼎家,也是高家的老親,去年兩家換了帖子。
高衍中為幼子聘了鍾國鼎的次女。
旗人因要選秀,不流行娃娃親。
不過內務府這裡因為包衣秀女每年需要的人數少,並不像八旗秀女那樣都是必選。
給女兒報名小選的,要麼是貧寒人家,要麼是女兒出色奔著前程去的。
高衍中因為這兩年炙手可熱,就有不少包衣大戶想要與他們家結親。
高衍中為了減少麻煩,少得罪幾家,就給小兒子定親了,誰會想到這是這麼寸!
會計司窩案那回就有他女婿家,還好資歷淺,沒有牽扯進去。
這回廣儲司的案子,又有姻親牽扯進去!
鍾家這裡,卻是清白不了。
鍾國鼎是主管茶庫的三位員外郎之一,他的長子是茶庫司庫,另有一個外甥為茶庫筆帖式。
鍾家已經被抄檢,家裡也都入了慎刑司,宅子貼了封條。
高衍中眼見著小兒子耷拉著腦袋,精神萎靡,嘆了一口氣,道:「小三,是我害了你,這門親事就不要再指望,茶庫的事情太大,都驚動了御前,我除了聽消息,無能為力!」
高珏點點頭,道:「兒子曉得,兒子就是心裡有些難受,二妞跟鍾嬸子,她們會入辛者庫么?」
要是那樣,等他大了,考了內務府的差事,還能照顧一二。
高衍中搖頭道:「不會,或是發於寧古塔,或是發於功臣人家為奴,不會再讓入宮當差。」
高珏年歲在這裡,才十一歲,趴在桌子上,忍不住「嗚嗚」哭了出來。
李氏心疼兒子,也念著跟鍾家的舊情,道:「老爺,就不能想法子幫襯一二么?小三出生那一年,老爺一場大病,幾乎不起,還是鍾老爺送來二兩人蔘……」
這也是救命之恩了。
高衍中看著李氏,道:「我在御前掛了名,越是如此,我越是膽小,連去皇子府打聽求情的勇氣都沒有!」
要是他真因私情請託到九阿哥處,且不說對不住九阿哥,就是皇上也不會容。
高斌姥姥人老成精,也經歷過家族沉浮的,對女兒跟小外孫道:「就算念著鍾家的情分跟大恩,也不是這個時候能插手,既在宮裡當差,就要曉得本分,等到三五年事情過了,想法子再回報就是……」
對於官宦人家,三起三落不算什麼。
等到以後兒孫起來了,就還是好人家。
要是扶持不起來,多接濟就是了。
現在不知輕重的瞎摻和,除了陷進去,壞了前程,別無益處……
*
有朋友從深圳過來,下午出去了,今天先這樣。
下一更10月17日中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