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待到離了景元帝的視線,林鈺止住腳步冷淡道:「睿王殿下是否該為下官解解惑。」陛下好好的把他們叫來就是為了見了一面。
蕭晟轉身,無視一旁的沈熙雲挑眉輕笑「舅兄不如自己猜猜。」
林鈺眉頭不滿的皺起顯然不喜蕭晟的態度,倒是沈熙雲拉住林鈺淡淡的道:「陛下這是為林家撐腰。」
林鈺心中猛地聯想起這些日子關於林家的流言蜚語,臉色緩和起來,只是對著蕭晟仍然沒有好臉色。
「此事多謝,若是沒有其他事情,請恕下官告辭。」林鈺只當這事是睿王的手筆,雖然心中覺得本就是因他而起,但是該謝的還是要謝。
蕭晟倒是沒反對,只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巧的錦盒遞給林鈺道:「舅兄想必要回府,有勞了。」
林鈺額角跳動,忍住想直接將此拍下的*「殿下私相授受只怕不妥,請殿下慎行,不要拖累舍妹。」
「舅兄這是何話,我與遙兒婚約已成,不日就娶她過府,怎麼能算得上私相授受,沈大人博學多才,可能為舅兄解釋一番。」蕭晟斂去臉上的笑意,掃過一旁的沈熙雲,語氣中滿是摸不透的冷意。
林鈺一驚,這才意識到蕭晟一直以來的舉動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對著好友。想要說些什麼,卻不妨蕭晟直接將錦盒塞到他手中「好了,不過是說笑,舅兄不必多心。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蕭晟將兩人交給內侍送出宮,自己卻是轉身向著內宮而去。
就在林鈺沈熙雲被傳召之時,林府也迎來了宮中的內侍,久不露面的皇後派遣心腹內侍往林家宣旨,豐厚的賞賜,昭示了皇后的態度,她很滿意林氏女為媳。
將將送走雲台宮內侍,就有壽安宮內侍前來,一樣的是令人眼花繚亂的賞賜,叫林家的眾人看得心驚。
京中的謠言四起,不獨外頭,內宅女眷自然也是知道的。林家長房和二房雖然不和,但是此事牽扯較大,若是一個不好不獨二房,只怕大房也會受牽連。
林老夫人不是短視之人,此事一露風聲,外頭不說,府中卻是立時整肅了一番。也敲打了林張氏,並不讓她藉此生事。
林婉賜婚在前,林夙遙賜婚睿王在後,若不是因此,當日林老夫人未必會讓兩房生分,她偏心自幼教養長大的孫女和長子,但是不糊塗,就算被孫女說動要將另一個孫女嫁出京城,也是細心挑選了她娘家侄子,品行什麼的都是上佳,親上做親自然好,可是誰想到局勢翻轉到今日。饒是林老夫人也忍不住嘆息一回。
外頭的流言林夙遙自然不是全不知情,賜婚之事已成定局,願與不願都不能改變。經歷過前世儲位之爭,當謠言一起她就忍不住心驚,縱然林家一門王妃有些招人眼,但是若背後無人她是怎麼也不會信的。
林夙遙思慮良久喚了青鸞給青峰傳話,親自寫了封信將心中的猜疑道出,讓青峰親手將信送到蕭晟的手中,既然不能改變,她總該為自己做些什麼。
蕭晟收到信后卻只讓人送了一副畫過來,半句不提此事,委實讓她看不清楚。不過隨著兩宮內侍的到來,林夙遙這才安下心來。
看來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若不是為著蕭晟,只怕太后絕不會出面,畢竟這會兒太后對她可並無好感。
林老夫人領著女眷送走了壽安宮的內侍,將眾人喚到了自己院子里。
林夙遙乖巧的坐在母親的下首,聽著祖母難得的溫言叮囑,不知怎麼的心內有些好笑,果然人和人是不同的,上一世她嫁蕭銘,祖母擔心儲位之爭禍及家族,因此力主分家,這一世她嫁蕭晟,祖母倒是一點也不擔心。說到底不過是當日覺得蕭銘無母族庇護,身份低微未必能爭的那個位置。
可是誰又能想到前世恰恰就是蕭銘最終登頂,可是這世間哪裡這麼好的事,不過是權謀。
「你們既是姐妹將來也是妯娌,更應該相互扶持,婉兒是姐姐可要記著。」林老夫人拍著身邊孫女的手輕聲叮囑。
林夙遙側過臉笑著看向林婉,見她的臉上是一貫的從容雅緻,她身邊亦有宮中的女官教導,如今看來但是沒有白費了功夫,只是到底時日不夠,那眼底的冷意卻是不曾掩住。
是權勢還是愛情,她無從得知,蕭銘是怎樣去迷惑她的,林夙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她賜婚蕭銘的那一刻,她們就不可能在有姐妹同心的那一日。
她沒有能力去勸林婉不要相信蕭銘,也阻止不了,伯父一家捲入儲位之爭,能做得不過是徹底將蕭銘打落塵埃,在林家沒有因為他而徹底分裂前。
皓月當空,寧靜夜籠罩整個京城,風中傳來隱隱約約的報時聲。
城北乃是權貴聚居之地,入目而去皆是高門大院,亭台樓閣,不見低矮之處。
今上賜婚諸子,順勢也大封諸子,二皇子蕭靖為安王,三皇子蕭銘為誠王,五皇子蕭烺為平王,六子蕭岳為寧王。除蕭靖因未指婚兼身子弱,繼續留宮中暫住,余者兼出宮建府。
誠王蕭銘無母族庇護,因而內務府也少不得怠慢,所選之府邸乃是前朝遺留,不過好在維護不錯,又很是修繕了一番,倒是也不墮了王爺的身份,只是比起一同開府的兄弟卻是多有不及。
好在他性子寬和倒是不大計較這些,待兄弟一如往昔,不少人瞧了只道是可惜。
王府深宅,寂然無聲,一縷月光透過窗檯射入房內,青衣男子憑窗而立,俊秀的容顏隱在暗處,眼中藏著的淡漠讓人心驚。
「王爺,時候不早了,可要安歇?」輕柔的聲音藏不住的關切,淺綠的裙衫勾勒出曼妙的身形,秀麗的容顏上藏不住的愛意。
「是不早了」輕柔眉心,蕭銘淡淡的道,轉過身看向一旁的少女含笑道:「你先去休息,不用等本王。」
「王爺」少女輕咬唇走上前,站到了蕭銘的身前,蕭銘順勢伸手攬了她入懷「怎麼了?」
「王爺不休息,綠蘿怎麼能睡得著。」
蕭銘的臉上是溫和的笑意,但是細看那眼中卻無丁點笑意「本王知道你的心意,聽話,去睡吧!」
「王爺可是有什麼煩心事,不能和綠蘿說嗎?」綠蘿尤不肯死心,輕扯著蕭銘的衣衫問道。
「你能知道什麼!」蕭銘倒是沒有責怪的她的逾越,只是笑道。
綠蘿聞言垂下羞紅的頭良久才悶聲道:「王爺可是為王妃的事煩心!綠蘿聽到王爺和沈侍衛的談話,綠蘿不是故意的。」
蕭銘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聲音抬高帶上了斥責之意「綠蘿,你逾越了。」
不輕不重的話讓綠蘿眼眶泛紅,自從跟了王爺她從來不曾受過斥責手心握緊抬起頭看向蕭銘強撐著笑意「王爺,綠蘿知罪,綠蘿只是只是想幫王爺。」
「好了,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本王心中有數。」蕭銘嘆息了一聲輕輕的拍了下綠蘿的肩。
「王爺」綠蘿一下子跪倒在蕭銘跟前「王爺對綠蘿恩重如山,綠蘿不敢欺瞞王爺,綠蘿曾是林府婢女。」
「你是林府的婢女?」蕭銘皺眉看向綠蘿,綠蘿忙不迭的點頭這才垂淚繼續道「綠蘿是林家五姑娘身邊的婢女,但因為,因為姑娘她對綠蘿有誤解,將綠蘿逐出了府邸。」
「若是你不想說可以不必說,但是綠蘿,林姑娘是四皇弟的未婚妻,也是王妃的妹妹,你將來還是避著些。」蕭銘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的道。
綠蘿聞言臉色蒼白,隨機低下頭,掩住眼中的憤恨,林家的姑娘能夠成為王妃,而她呢,明明王爺更喜愛她的,若不是,若不是她的身份。
心底的心魔蔓延,有些事情也就不再是不能的,最了解你的人大抵就是隨時跟在你身邊的人,綠蘿從幼年時就陪在林夙遙的身邊,自家姑娘的喜怒愛憎皆看在眼中,比起捕風捉影的閑言碎語,顯然這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話更能毀人。
綠蘿垂著眼帘,顫著聲音將一些林府的隱秘事道出,尤其是關於林夙遙的。
「綠蘿,你可知道你再說什麼?」蕭銘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綠蘿知道,為了王爺,綠蘿就算死也沒關係,姑娘待綠蘿有恩,就算姑娘要綠蘿死綠蘿也不敢心存怨言,但是為了王爺,綠蘿就算受下地獄又如何。」綠蘿的聲音透著堅定。
蕭銘嘆息一聲將她攙了起來,懷抱著柔弱的人兒「你的心意本王知道的,只是以後這話不必再說,王妃可識得你?」
「見過一回,王妃未必記得,綠蘿剛回京就被姑娘送到莊子上王妃只怕未必留意到。」綠蘿輕聲道。
「還是穩妥些好,你在本王身邊,以後不要往王妃跟前去。」
綠蘿偷覷了蕭銘的臉色,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王爺,綠蘿的話可能幫到王爺?」
「自然,你別想太多,夜深了,回去歇著。」蕭銘淡笑道。
這一回綠蘿沒敢再留,聽話的離開,手心早已汗濕。
待到人消失在視線內,蕭銘臉上的笑意立時就沒了蹤影,只剩眼底的陰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之意,綠蘿不過是個侍女,能知道什麼,那些林家之事也好,林夙遙也罷都無損大事,不過留著這樣一個人早晚還是有用的,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晦澀。
走到桌前,磨墨,提筆寫下一封信封口低聲喚道:「來人!」話落,一道身影跪在身前等候吩咐。
「將信送到先生那裡,速去。」
身影接過信不出聲立時就離開了屋子,只剩下或明或滅的燭火。
蕭銘這才放鬆了下來,隨意的靠著椅子,眼中露出玩味之意,嘴輕輕的開合,那口型赫然是林夙遙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