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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誰人黃粱夢前生

  風舞樓。


  皇城第一樓。


  它不是酒樓也不是茶樓。


  而是一座……青樓。


  而且是一座達官貴人流連忘返的青樓。


  賣身的妓子很少,多是賣藝的清倌。


  有女,也有男。


  風舞樓的頭牌有兩位。


  一男一女。


  舞者姽娑。


  琴師雪翎。


  姽娑容貌傾城絕艷,一曲火鳳之舞驚艷多少痴男怨女。


  雪翎氣質清風朗月,一曲火鳳之舞震懾多少痴男怨女。


  嗯,對,他們是搭檔,一人彈琴,一人跳舞。


  哦,姽娑是男的。


  有多少人想要與這兩位共度白首,甚至願意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


  不過姽娑說過,他喜歡風舞樓的生活,他也喜歡讓那些男男女女為他瘋狂。


  而雪翎……她無心風月,無處可去,風舞樓的生活對她而言反而安逸穩定。


  最近的雪翎……有些迷茫。


  她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又好像記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她好像在找一個人。


  一個男人。


  她需要讓他愛上自己。


  然後呢?

  不,不知道。


  為什麼呢?


  不,也不知道。


  可是每次想要細想,或是打消這樣的念頭時,雪翎都會覺得暈眩難受。


  ……這是從靈魂中發出的示警。


  那個人是誰呢?

  雪翎想,既然這種宿命般的感覺那麼強烈,見到那個人時,一定會產生共鳴吧?

  「雪翎,到時間了。」


  一身火紅的艷麗男人撩開珠簾,進到內室。


  雪翎放下手中的梳子,回眸對他笑,「姽娑,我的妝怎麼都畫不好,你快來。」


  姽娑嫌棄的瞥了她一眼,但還是依言走到梳妝台前,執起眉筆給她畫眉。


  雪翎無事可做,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眸盯著姽娑瞅。


  姽娑頗是嬌嗔的睨了她一眼,「你瞧什麼?」


  雪翎彎著眸子笑,「瞧姽娑長得好看啊。」


  姽娑揚起眉,笑容嫵媚,「那是,整個皇城……不,放眼天下,還有比我更美的人么?」


  雪翎噗嗤笑了。


  姽娑頓時瞪過去。


  雪翎立馬正襟危坐,「姽娑當然是天底下最美的人了!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沒法和你比。」


  姽娑哼了一聲,放下眉筆,又拿起胭脂盒。


  雪翎乖乖坐著,仍由他擺布。


  姽娑突然停了動作,「雪翎,我怎麼覺得你最近有些奇怪?」


  雪翎微微偏頭,「我?奇怪?哪裡奇怪?」


  姽娑盯著她看了半晌,隨即搖了搖頭,「不,也許是我太敏感了。」


  雪翎疑惑的眨了眨眼。


  姽娑折騰完雪翎的臉蛋,還順手替她挽了髮髻。


  「伺候你的小九呢?」


  姽娑這才注意到她房裡少了一個人。


  雪翎「啊」了一聲,將手指抵在嘴唇,「小九的心上人來了。」


  姽娑不贊同的看著她,「她只是一個丫鬟。」


  雪翎撇嘴,「我還只是一個伶人呢。」


  姽娑瞪著她。


  雪翎連忙站起身,扯著姽娑的袖子往外走,「不是到時間了么?還不快走!一會媽媽就要上來罵人了!」


  姽娑盯著她的背影,無聲的嘆了口氣。


  外人皆道雪翎乃傲霜凌雪之姿。


  實則,雪翎就像一個大孩子一樣。


  因為她和姽娑在很小的時候,是一起被人販子抓了賣到這裡。


  那時候風舞樓還不是風舞樓,媽媽也不是現在的媽媽。


  姽娑雖然和雪翎同齡,但是身為男孩子,他有一種要「保護妹妹」的責任感。


  相依為命。


  雪翎不是不知人間險惡,只是在姽娑面前不需要裝出成熟的樣子。


  雪翎被姽娑寵壞了,要是有一天,他們其中一個從良了,雪翎離開了姽娑,她該怎麼辦?

  以前的雪翎不會考慮這種問題,姽娑不相信那些人的甜言蜜語,根本沒想過會和誰結為連理。而自己給自己贖身,從良后又該做什麼?還不如在風舞樓享受被人捧在天上的感覺。


  姽娑不會離開風舞樓,就意味著不會離開雪翎。


  雪翎同樣覺得,除了風舞樓之外再無容身之處。


  可是,自前些日子開始,那種「要去尋找誰」「要和誰在一起」的念頭就徘徊不去。


  她從未想過,也許有一天,不是姽娑離開她,而是她先離開姽娑。


  走出房門,雪翎挺直了背脊,冷淡了容顏,身姿染上了仙風道骨的味道。


  姽娑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


  他這個「妹妹」比以前還會裝了。


  雪翎卻有不同的感想。


  不是裝。


  而是有些東西……好像本該如此。


  雪翎甩了甩衣袖,斂下眸色。


  她的隨便一個動作,就能叫底下坐著的大官人十分神魂顛倒了。


  檯子早就給他們準備好了。


  姽娑容姿若妖,紅衣似火,簡直能夠灼燒人心。


  雪翎不由對著這個男人露出恬淡雅緻的笑容。


  這代表著,欣賞。


  姽娑回以一笑,引得世人如火燒身。


  琴聲響起。


  少女一身雪白,恰似在雪山之巔,竟有了幾分高處不勝寒的孤寂之感。


  姽娑在旋轉間掃了雪翎一眼。


  只一眼,他就心有感悟。


  雪翎,變了。


  朝夕相處十年,雪翎任何細枝末節的事情姽娑都了如指掌,可以說比雪翎本人更了解她。


  所以,再細微的變化,他都能在第一時間捕捉到。


  過去的雪翎,女人的外表,孩子的內心。


  眼前的雪翎……


  就好像另一個人。


  就連琴聲都與過去不同了。


  雪翎在琴上的造詣自然是高。


  但是在「情」上卻是一張白紙。


  現在在彈琴的少女,琴聲中好似……描繪了一整個方外世界。


  這個世界里,只有一團火。


  明知道是極其危險的,世界外的人,卻瘋狂的想要打破兩個世界的壁壘,去觸摸那一團明耀的火焰。


  禁忌之愛。


  毀滅之愛。


  死亡之愛。


  姽娑不禁多覷了雪翎幾眼。


  她……愛上誰了么?


  一舞終了。


  他們不必多做停留,也沒有必要去迎合那些人。


  只有姽娑和雪翎才有這個資格。


  要知道,能進入風舞樓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包括皇親國戚。


  做伶人做到他們這份上,已經算是國寶級別的藝術品了。


  其實硬要說起來,就算是真正的舞姬和樂師,在一般人眼裡也是下九流的。


  更何況他們對外的身份只是清倌人。


  名聲,地位,都是被捧出來的。


  誰叫他們就是彈的好跳的好,不止皇子公主,就連皇帝妃嬪也都喜歡呢?


  一回到自個兒屋裡,雪翎整個人的氣質就變回去了。


  姽娑感嘆女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走過去緊緊盯著她的臉,「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咦?」雪翎一臉茫然。


  後來又想起什麼一般,遲疑著搖了搖頭,「沒有……吧。」


  有沒有心上人自己都不知道?


  姽娑剛要開口斥責的話突然止住。


  也對,雪翎一直像個孩子,根本不懂男女情愛之事,就算喜歡誰……她可能並不知道那就是喜歡。


  想明白這點,姽娑恢復艷麗撩人的笑容,摸了一把少女的臉蛋,「沒有就好。我說呀……這世間的男人呢,都只是看上了你的臉。雖然是比我差一點,不過總比外頭的那些要漂亮許多。」


  雪翎裝沒聽見,默默扭頭。


  姽娑眼眸一瞪,把小姑娘的臉掰回來,「你這個年紀最容易被男人騙了。他們見你年輕漂亮就想占你的便宜,等沒興趣了就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你。乖,聽我的話,以後看到雄性就繞道走。」


  雪翎從下往上注視姽娑,無辜的眨了眨眼,「你難道不是男人?」


  姽娑當頭一個爆栗子!


  「你拿我與那些俗人比?」


  「不都是人么……」雪翎小聲嘀咕。


  「翅膀硬了?知道頂嘴了?哪個野男人教的?」


  雪翎捂著額頭退到安全地帶,「姽娑,你都快成我娘了,整天啰啰嗦嗦的。」


  喲呵!


  姽娑頓時就被氣樂了!

  「小蹄子你給我站好!今天不教訓你,你就不知道誰辛辛苦苦一手把你拉扯大!」


  雪翎嘁了一聲,「是種糧食的農民叔叔阿姨!」


  姽娑擼起袖子就往她那撲!

  「小姐……呀!姽娑公子!」


  小九和心上人卿卿我我夠了之後還知道要回來。


  沒想到一進房門就直面犯罪現場!

  雪翎趁姽娑一晃神的功夫跑向門口,「小九,我幫你一次,你也幫我一次,幫我擋住他!」


  「咦咦咦?!哦!好的小姐!小姐你快跑!」


  小九是個比雪翎還小兩歲的小姑娘,那細弱的小身板根本擋不住大門。


  姽娑突然覺得自己跟這兩人計較,實在是太蠢了,不禁扶著額頭失笑出聲。


  再說跑出去的雪翎。


  跑得太急沒有看路以至於摔倒然後被英雄救美什麼的……太慢了。


  直接把自己送英雄懷裡最省事!


  雪翎就好像有了自動導航系統一般,卯足勁往一個方向沖,直接衝進男人的懷裡。


  然後,整個世界都好似靜止了。


  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


  全身的溫度都在上升,臉燙的好像要冒煙了。


  男人身上好聞的氣味竄入鼻息,雪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雪翎姑娘?」


  男人的聲音也很好聽。


  又儒雅,又溫柔。


  小姑娘的心跳更急促,臉蛋更紅了。


  沒等她多感受一些,就被人扯著手臂拉到身後。


  雪翎抬頭看去,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姽娑跟門神似的擋在她和男人之間。


  沒看見對方的臉!

  雖然覺得擁有那麼好聞的味道和好聽的聲音的男子必然是長相俊美氣度不凡的。


  但依舊需要親眼見證啊!


  雪翎忍不住就去扒姽娑的身體。


  身為一個小倌,長得那麼高大做什麼!

  「姽娑公子。」


  一聽這聲音,雪翎酥得腿都軟了。


  忍住把小姑娘狠抽一頓的衝動,姽娑朝男人露出妖嬈的「標準接客式笑容」,「左大人還真是稀客啊,不知道今天來點哪個姑娘?……或者哪個小倌?」


  那位左大人還未接話,一道風騷的女聲插嘴道,「姽娑啊,左大人今天是專門來見你和雪翎的!」


  姽娑背後的雪翎又默默紅了臉,嬌羞的低下頭去。


  姽娑眉梢一揚,笑起來帶著幾分譏誚,「左大人一次見兩個人?身體吃得消么?」


  雪翎一拳頭砸在姽娑腰間!


  她的左大人才不是來做這種事的!這個口沒遮攔的姽娑!


  而姽娑已經深深陷入「自家辛辛苦苦養大的閨女被野男人勾走」的怨念中!

  被諷刺了的左大人依舊溫溫潤潤的笑,「左某隻求能與姽娑公子和雪翎姑娘成為君子之交。秉燭夜談之事……莫不敢強求。」


  姽娑真想當面啐他一口!

  偽君子!

  是啊,干他們這一行的,其實對書生對文人對那些表面上矜貴的公子哥最是看不起了。


  道貌岸然,誰知道脫了衣服會變成什麼樣的禽獸?

  可耐不住雪翎喜歡啊!


  雪翎好不容易把姽娑扒拉開,一抬頭就對上一張俊秀的笑臉,剛剛褪下去的血色刷的直衝腦門!


  姽娑的怒火也直衝腦門!


  「左大人太客氣了。能與左大人這樣的……儒雅公子交朋友,是雪翎的榮幸。」


  雪翎說著話,又把頭低了下去。


  媽媽桑一拍大腿,「別杵在外頭了!媽媽我可不敢怠慢了左大人!姽娑雪翎,還不快點請左大人到屋裡坐坐!」


  雪翎羞答答的點頭,想要把左大人迎到屋裡,姽娑皮笑肉不笑的擋開她,「不如去我那兒吧。」


  姽娑和雪翎不住在一起……廢話!

  不過他們就住隔壁。


  不管怎麼說,姽娑也不可能讓這個野男人進雪翎的房間!


  左大人笑著點頭,「請姽娑公子帶路。」


  姽娑走在最前頭,左大人緊隨其上,雪翎走在最後,痴痴的望著眼前男人的背影。


  望眼欲穿,望穿秋水。


  進了門,媽媽桑自覺出去。


  但是,為什麼連姽娑的小廝小六和小九也要在外面待命?


  他們三個人是真的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嘛?


  嗯,還真是。


  「二位,左某失禮,我乃正一品左丞相左言生。實不相瞞,從此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說著,左言生竟是朝兩人彎下腰,長長作揖。


  「左大人!」雪翎急忙去扶他。


  姽娑冷冷一笑,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左相大人有什麼事需要我們這些下等人幫忙?」


  雪翎眉頭一蹙,「姽娑!」


  左言生無奈的搖了搖頭,和雪翎一同入座。


  「實不相瞞,此事事關重大,若非實在事態嚴重,斷不會麻煩二位。」


  姽娑嗤之以鼻,「別給我咬文嚼字的,咱們做伶人小倌的,不比你們做大學問的。」


  左言生歉意的笑了笑,「抱歉。」


  「左大人到底有什麼事?能幫的我們一定幫!」雪翎給左言生倒了茶,讓他慢慢說。


  「多謝。」左言生雖然道了謝,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姽娑吊高了眉眼,嘲諷的看著他,「你放心吧,我和雪翎房裡的東西都是乾淨的。我還怕你對我們意圖不軌呢。」


  左言生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說事關重大,到底什麼事?」姽娑探究似的盯著他看。


  左言生面露為難,「這……事關皇室……」


  「無事就請回吧。」姽娑長袖一掃就準備送客。


  雪翎無措的看向左言生。


  左言生深深嘆了口氣,「是太子。月後兩位是否要去太子府上獻藝?」


  雪翎一臉茫然,轉過頭以眼神詢問姽娑。


  姽娑點頭,「太子大婚,幾天前就差人來邀請我和雪翎。」


  姽娑和雪翎登台幾乎全都是一起的。


  而他們的事情本身就都是姽娑做主的,所以多數情況下雪翎幾乎是要登台前幾天才知道要去哪裡為誰獻藝。


  「我得到線報,那一天可能會有刺客刺殺太子。」左言生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姽娑聽到這種「驚天秘密」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姿態,「太子會不會遇刺,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還是你懷疑我和雪翎就是刺客?」


  左言生立刻搖頭,「不,我當然不是懷疑兩位。此次就是來請二位相助的,你們自然是可信之人。」


  「可是我和姽娑都不會武功,平時也不怎麼出風舞樓,又能幫到你什麼?

  姽娑不免瞪了雪翎一眼。


  她這麼說,不是明擺著要幫忙的意思么!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女大不中留?

  真是個小白眼狼!

  「正是因為二位不會武功。一來,我怕賊人會扮作你們的模樣混進來,在獻舞時行刺。」


  太子大婚是大事,幾乎要在皇宮裡舉行一天的儀式,到晚上再回府里宴請朝臣。


  要說行刺,大白天行刺當然也不是不行,關鍵那時候整個皇宮肯定戒備森嚴,就算是混進去,也很難找到見縫插針的機會


  晚上,宴會,吃肉的喝酒的聊天的,防備心大幅度下降。


  就算外頭還是重兵把守,但只要找到機會混進去,裡頭的人就會以為你只是來祝賀的。


  至於為什麼左相大人偏偏來找這兩個人。


  很不巧,所謂宴請朝臣,太子只請了姽娑和雪翎兩個人來獻藝。


  太子為什麼會被人盯上?


  因為他是太子?


  若是無德無能,等著他自己掉下來不就好了?

  太子有德也有能,勤政愛民,不喜鋪張浪費。


  請來歌舞已經很不容易了。


  前頭也說了,姽娑和雪翎幾乎到了國寶級別,有大事要慶祝,他們怎能不出場?

  越大的事,他們越是要露面。


  這幾乎已成了皇城中人人默認的潛規則。


  婚宴當晚,太子府邸出入定然會被排查。


  賓客基本上都是高官侯爵,多了一個人、少了一個人、還是換了一個人,不免會被人察覺。


  但是風舞樓的伶人就不同了。


  雖然人人皆知,但大多數人都只是在遠遠的地方觀望過他們。


  不了解,熟悉又陌生。


  如果要假扮他們,只要練好琴和舞就成了。


  說起來,皇城中人,對兩位的琴聲和舞藝,比對他們本人還要熟悉的多。


  換句話說,「看多了自然就會了」這種事是可能發生的。


  更何況,不排除對方早就命人暗中偷學的可能性。


  「左相大人的『二來』是什麼?」姽娑看樣子算是勉強接受了他的「一來」。


  「二來,我想將計就計,先派人偽裝成二位。」


  「不可能。」姽娑幾乎是立刻出聲反駁。


  不是他不願意接受這個提案,而是真的不可能。


  有譜子,就能彈琴。


  有動作,就能跳舞。


  學,可以學。


  像,可以像。


  但是,學幾分?像幾分?


  彈過琴跳過舞的人就該知道,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這是從小練就的功底。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創造出另一個姽娑和另一個雪翎。


  這不是在開玩笑么?


  說句難聽的,若是當晚根本沒有什麼刺客出現,那兩個假冒的人替他們完成了舞曲……那不是在砸他們的招牌,砸風舞樓的招牌?


  左言生連忙安撫道,「不,並不是代替你們獻藝。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世間怎會有第二個姽娑公子與第二個雪翎姑娘?」


  姽娑睨著他。


  嘴巴甜,知道投其所好。


  更像偽君子了!


  左言生對他笑道,「我的意思是,獻藝以外的時間,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姽娑』與『雪翎』,我希望換成我的人。」


  「你的人?」姽娑勾起一邊嘴角,「誰知道你的人里有沒有刺客?或者,你根本就是在賊喊捉賊?」


  左言生聞言也不惱,微微一笑,「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二位,雖說我此次前來是相求於二位,不過,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其中的關鍵……」


  「若不答應,便是欺君抗旨……外加一條串通刺客?」


  這句話可不是姽娑說的。


  左言生和姽娑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同時扭頭看向一直緘口不語少女。


  又變了。


  姽娑如是想到。


  雪翎捻了捻袖口,抬眸,沖著左言生淺淺微笑,「左相好算計。你定是觀察我們二人好些時日了。想來很是清楚姽娑的為人,才用了這招以退為進、引蛇出洞。」


  左言生愣了愣,抬手作揖道,「雪翎姑娘言重了,在下實在逼不得已。」


  「就算你不這麼做,事關國家,事關太子,我等豈有拒絕的道理?左相大人,你可真是……小人之心啊。」雪翎輕輕撣了撣袖子,笑容溫雅而嫻靜。


  寒意。


  左言生感受到了一股從內心深處升起的戰慄。


  危險。


  左言生習慣性的笑了笑,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不自然,「是在下小人之心了,還請雪翎姑娘不要介意。」


  「我介意。」雪翎嘴角上揚。


  ……


  左言生轉頭看向姽娑。


  姽娑低低笑了幾聲,「我也介意。」


  雪翎撫過袖口,眉眼清淡,「不過,介意左相這個人,不代表會介意這件事。太子,陛下,國家,……莫不敢辭。」


  想逃。


  壓迫感。


  一個伶人,為何會有比皇帝還要強大的氣勢?


  並非兇相,並非威嚴。


  只是在她面前,便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左言生不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下意識舔了舔乾澀的唇。


  雪翎眉梢微揚,輕聲一笑,「左大人很緊張?而且……你當真不怕這茶里……放了什麼。」


  左言生被水嗆到,掩著嘴咳了幾下。


  姽娑用詭異的眼神看著雪翎。


  與其說是性情大變。


  不如說……這根本就是另一個人。


  雪翎半闔起眼,笑顏純然。


  還太嫩了啊。


  二十幾歲的年輕丞相,狡黠、智慧、謀略……還是不夠深沉。


  左言生覺得自己不能再被這個女孩牽著鼻子走了,平復好呼吸之後,他再次開口,「我想把挑好的人送到這裡,讓你們教導他們。不需要精通,只要看著像就可以,主要是迷惑敵人。」


  雪翎點頭,「可以。」


  姽娑還沒說話呢!

  左言生好像忘了這邊還有一個人,不禁端正了態度面對雪翎,比對簿公堂還要正經嚴肅。


  「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雖然在下的方式可能有些惹姑娘不快,不過這次的確是來請求你們幫助的,酬勞方面,只要我們做得到……」


  「第一,別跟我玩什麼過河拆橋殺人滅口的勾當。」


  雪翎立刻接上了對方的未盡之言。


  左言生一怔,緩緩點頭,「那是自然,事後你們便是功臣。」


  雪翎嘴角一勾,似笑非笑。


  左言生說不出話了。


  是啊,想想都覺得可笑。


  一朝太子對一個伶人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國家的恩人。


  像話么?

  這裡可是封建時代啊。


  「第二,這一個月,我們可以不演出,專心教你的人。但是,每一天的酬金,都按我們的來算。」


  這話一出,左言生臉色就變了。


  一擲千金,不是傳說。


  姽娑和雪翎一場演出下來,會收到多少金銀珠寶?


  那是整個皇城的貴族和富賈加起來的演出費。


  這叫一個左相,一個兩袖清風的左相,如何拿得出來?

  去跟皇帝討。


  皇帝會給?


  雪翎似乎欣賞夠了他窘迫的模樣,悠悠然給自己斟茶,然後捧著,輕輕吹開蒸騰的水汽。


  「拿不出來?左相大人,你知道你在要求我們么?」


  太有壓力了。


  左言生頭上已經沁出了冷汗,「這是在為國家……」


  「左言生,你們朝廷大員、我們平民百姓,哪一個不是在為國家辦事?為國家……你就可以不要俸祿了?不吃飯了?不活了?我們是伶人,我們以此為生。一句為國家,我們就活該被餓死?」


  這是活生生的以下犯上!是要殺頭的!


  雪翎放下茶盞,忽而又笑了,「雪翎開玩笑的,左相大人不要介意。是啊,為國家辦事,自是義不容辭的。不過……是左相先提起報酬之事吧?如今我開了條件,你又想反悔了……這是什麼道理?這就是左相的……為官之道,為人之道,為君子之道?左相大人,你那屆科考的考官看中你什麼?雪翎很好奇。」


  左言生愣愣的看了她半晌,再次扭頭,看向姽娑。


  姽娑低頭喝茶。


  「左相大人,請回答我。」


  少女笑容很美。


  少女笑起來很溫柔。


  左言生下意識看了眼緊閉的大門。


  「雪翎姑娘,報酬之事,請容在下先行回報陛下。畢竟二位平日收到的銀錢,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


  「不用了。左相大人,雪翎方才所言,不過是笑言罷了。雪翎的要求很簡單。雪翎想要……出入左相大人府邸的信物。」


  左言生:誒?

  姽娑:誒?


  這話鋒一轉玩的。


  「我不同意。」姽娑語氣強硬道。


  雪翎看向他,淡淡的笑了,「我只是在談我的報酬。」


  姽娑噎住。


  意思就是,不是他們共同的報酬,姽娑如果有要求,他可以自己提。但是,雪翎的報酬是什麼,與他無關。


  憋屈,窩火。


  小女孩長大了是這樣的么?


  可以一下子從天真爛漫直接跳脫到老奸巨猾?


  ……這個玄幻的世界。


  左言生看了看雪翎,又看了看姽娑,「姑娘之言在下記得了。不知姽娑公子……」


  姽娑臉色不好,眯起眼,「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出入左相府邸的信物。」


  方便他隨時逮人,以免他一時不察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

  要說錢的話,不管是姽娑還是雪翎,都是完全不愁的。


  他們演出之後收到的打賞一般分成三份。


  哪怕每人都只有三分之一,那本身就是一筆很大的財富,更別說他們存了好幾年的小金庫。


  只是不想出去而已,否則,風舞樓根本留不住他們。


  左言生覺得事態發展有些奇怪。


  如果按這樣上報給皇帝的話……結果真的不能想。


  姽娑和雪翎同時傾心於左相?


  這個話題……是會要人命的。


  別說外頭多少人盯著這兩位。


  宮裡的皇子公主連正妃駙馬的位子都考慮過。


  當然,皇帝是不允許的。


  說到底,皇家最重視的還是臉面問題。


  再有名氣的伶人,那還是個……妓子。


  說是清倌人,有多少人背地裡會念叨呢?


  從青樓出來的,就沒有名節可言。


  就算自身不在乎,你能……不在乎人言么?

  當然,左言生不用想那麼遠。


  當下,要和宮裡宮外那麼多達官貴族為敵,可不是左言生來此的目的。


  所以,信物,他會給,只不過……絕不能在明面上給。


  雪翎抿了一口茶,清清冷冷的眼映著左言生的臉,「左相可是想好了兩全其美之策?想好了……如何糊弄陛下、糊弄我們、糊弄天下人。」


  一針見血。


  無所遁形。


  左言生緊了緊拳頭,勉強笑了笑,「雪翎姑娘,明日我便將人送來,可行?」


  雪翎微微偏頭,長發順著臉頰滑落,襯得她肌膚更勝雪三分,「不如,由我們親自上門,更顯得誠意。」


  左言生眉頭一跳,「不可!若是被對方察覺到我們的意圖……」


  雪翎輕笑,「左相說的是極。雪翎失言了。」


  左言生:……


  不,不是失言。


  只是,想要他失態。


  好可怕的女人。


  左言生背後都沁出了不少汗。


  姽娑沒有出汗,他只是有些冷。


  ……不,不只是「有些」冷。


  「既然如此,兩位若是再有什麼要求,可儘管向在下提。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左言生不等他們回答便站起身。


  他自己沒有發現么?


  從「左某」到「我」到「在下」。


  自稱,代表他的態度,也代表他的心理狀態。


  此刻的左言生,惶恐又心虛。


  見好就收吧。


  雪翎也站起身,微微欠身,「那就,恕不遠送了。」


  左言生連忙回禮,「客氣了。」


  他當然是巴不得這個女人離他遠一點。


  出去時的步伐明顯比來時要急促許多。


  雪翎無聲的笑笑,坐下來又抿了一口茶水。


  開門。


  關門。


  門外的左言生長長舒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他來時如何信心滿滿。


  兩個十八歲不到的伶人清倌,再怎麼見過世面,也是井底之蛙。


  他呢?


  十六歲高中,二十歲官拜極品,現年二十四歲。


  閱歷,心機,城府。


  可是這些……在那個少女面前……仿若無物。


  門裡面,還有一個人表示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你……不是喜歡他?」


  雪翎捻了捻袖口,「不,我只是要他愛上我。」


  姽娑呆住了。


  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世界變化太快。


  ……是的。


  雪翎眨了眨眼,「左相姓左,右相姓右?」


  ……這個梗已經被玩過了少女。


  姽娑嘴角一抽,「右相的孫女都比你大好幾歲,你就別想了。」


  雪翎聞言,莞爾,「哦。」


  是的,姽娑同學需要靜靜。


  好好睡上一覺。


  明天醒來。


  天還是藍的。


  水還是綠的。


  草還是青的。


  雪翎還是白的。


  嗯,雪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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