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是恩是怨歸郎心
段木槿不是那種驕奢淫逸的人。
她喜歡混黑,只是覺得這樣的人生又刺激又恣意。
她的宅院很清爽,與妖魅的外表截然不符。
乾乾淨淨的,沒有太多下人,沒有太多裝飾。
冷清,而死寂。
路易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與在牢里也沒什麼區別。
只是這個牢房足夠大。
然而,再儉樸,這也是個莊園!
從前門到後門需要通過四個輪子的交通工具!否則就等著腿斷掉吧!
幸而段老大沒有吩咐管家說「帶他下去洗洗送到我床上來」,不然路易真的會玩寧死不屈這一套的。
哦,不是他死,是捅死對方。
不過這也是說說而已了。
路易進來的時候觀察過,四面八方的攝像頭就不說了,竟然還有自動爆炸裝置。
……別問他為什麼看得出來。
更何況,雖然這裡的僕人很少,平時走動估計一個也碰不上。
但是路易知道,這些人的身手比之特種兵也不承擔讓,就算距離幾百米外,聽到聲響也能在幾秒內衝過來將他弄死。
這地方……好進不好出啊。
也就是他能有這樣的感想了。
換了別人,可是不好進、更不好出。
路易看人,向來透過外表看本質,段木槿雖然表面上十分年輕漂亮,但是他看得到那雙眼裡沉澱出的滄桑感。
沒有經歷過什麼的人,怎麼會如此?
就算是混黑的,二十幾歲的人更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
可是段木槿,已經是塵埃落定之後的漠然。
所以路易斷定,這位段老大起碼有三十歲了。
以他的認知來說,三十歲的女人,三十歲的漂亮女人,三十歲的有權有勢的漂亮女人,早就應該閱人無數久經風場了。
殊若要是段木槿本人,恐怕真的會二話不說直接扭斷他的脖子。
路易的涼薄,是恨不得世界毀滅的偏激。
他敗過,他的家族敗過。
家破人亡,眾叛親離。
他恨世界,恨人心。
如果段木槿有時間,有足夠的時間,絕不會讓他這樣……傷害自己。
這才是段木槿最深的遺憾。
不過……殊若表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無知,就是罪。
路易,必須先贖罪,再被救贖。
壯觀的歐式建築,三層樓的城堡設計。
三層是段木槿的私人區域,只有特定的僕人在特定的時間才能進來。
然後段老大對路易說,你住我隔壁。
對旁人來說,這絕對是驚天恩寵。
可是對路易來說,他更加好奇的是,為什麼是住隔壁,而不是住一起?
三個月的包養期,難道對方還準備循序漸進的談戀愛?
路易對此嗤之以鼻。
……欠教訓,嗯。
說起來,路易是有潔癖的。
他的客人都不知道這一點。
因為他會和客人牽手,貼面,吻臉。
到此為止。
只不過每次分別,他都要把自己渾身上下都洗刷一遍。
太噁心。
路易的穿著如同中世紀貴族,隨時都戴著一副白手套。
他真的,很不願意和那些脂粉氣濃重的女人有過多接觸。
那麼,為什麼要做這個職業呢?
因為活不下去。
任何「正當」的職業,他都不能做。
然後,他就放縱自己,徹底墮落。
那只是曾經。
現在呢,他是覺得通過這種方式玩弄人心,倒也很有趣。
在藍色,能夠看盡人生百態……特別是醜態。
他的內心極度孤寂,也就變得扭曲。
人類越瘋狂越痛苦,他便越開心。
簡而言之一句話,看到他們過得不好,他就開心了。
正規的牛郎職業,只賣笑不賣身,替客人分憂解囊,是為了讓客人開心。
可是,路易認真聆聽客人的煩惱,是為了給自己找娛樂。
又得趣味,又有錢賺,何樂而不為?
不過話說回來,咱們段老大可沒有什麼憂愁,她就是為了拯救這隻迷途的小羔羊啊。
所以,註定要讓路易失望了。
夜深人靜時,整座莊園就跟鬼屋似的,寂靜森冷。
入了夜,僕人就不會出來走動了。
因為段老大喜靜。
莫名其妙被人包養又被人冷落的路易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換了平時,那些客人要是能夠有機會接近他,都是卯足了勁往他身上貼啊。
這個段木槿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買他過來做什麼?
……當花瓶,好看。
問題是,段老大連看都不來看他啊!
你說都這個點了,最適合做壞事的時間點,難道不應該發生點什麼?
偏偏隔壁一點動靜都沒有……不會睡著了吧?
對的,就是睡著了。
段木槿本人都是個冷心肝的,更別說殊若了。
誰管隔壁是不是有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再說了,要看美人,照鏡子不就好了?
路易總覺得自己被人耍了。
要麼就是,這個段老大……情商太低。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路易決定,先睡一覺,等第二天起來,他主動「找樂子」去!
牛郎吧,都是夜裡活動,早上睡覺的生物。
所以,對的,路易和段老大的生物鐘是相反的,他還想找著人?
等他睡到大中午起床,咱段老大不知道在哪兒捯飭公事呢。
路易真的覺得自己被人耍了!
莊園里空空蕩蕩,僕人神出鬼沒,他想找個人問問都不成。
這是……從巧取豪奪變成鬼片現場?
不過沒事,他們晚飯總能一起吃的。
待段老大從外頭進來,面對一桌子清粥小菜,不由揚了揚眉。
「你做的?」
路易恰到好處的微笑,「對,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什麼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都嚮往家常小菜啥的,一口吃下去熱淚盈眶滿心感動恨不得以身相許啥的……那是小說,說說而已!
你讓肉食動物吃菜?你讓食草動物吃肉?
這叫破壞生態平衡!扭麴生態系統!
咳咳。
總而言之,殊若,and原段老大,本來就是吃素的啊!本來就吃慣了清粥小菜啊!
嗯,這一點,應該沒必要告訴對方。
路易的手藝怎麼樣?
那是真沒得說。
他是一個人過來的,又過慣了精緻的生活。
最初請不起僕人,又不願意委屈自己,就只能親自動手。
到了現在,都習慣成自然了。
畢竟,別人怎麼能掌握的好他的口味呢?
殊若表示,這個男人真的很能得到女人心。長相性格還有家務能力,不做牛郎都屈才了。
……這真的是誇獎?
「路子郁。」
路易抬頭,「什麼?」
話一出口,他愣住了。
路易是藝名,不算藝名的藝名。
他在族譜上,貴族的族譜上,用的是路易這個名字。
可是,f國的貴族血統只有八分之一啊,他是有正經的中文名的。
就叫路子郁。
你說,政變,和貴族是息息相關的吧?
十歲以前,他是被養在f國的,因為他祖父膝下子孫單薄,他作為唯一的男丁要繼承爵位。
後來……其實後來發生什麼事他也不知道。
反正是政變了,家也沒了,父母也沒了,什麼都沒了。
他是被偷偷送出來的,估計那邊還有一個他的替死鬼。
所以才要隱姓埋名,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
而路易這個名字,其實很普遍,沒有姓,在灰色地帶很難查出什麼。
說真的,這個城市那一片燈紅酒綠里就有十幾個叫路易的。
只不過後來他紅了,那些人就改名了。
他剛剛進藍色的時候,藍色里就有叫路易和路易斯的,所以他很放心用這個名字。
……賤名好養活?
……不,某些皇室都喜歡用一個名,然後一世二世無數世……千秋萬代,嗯。
不過,骨子裡依舊只認定「路子郁」這個名字,被人這麼冷不防的一叫就自動反應。
路子郁知道,黑道的人多謹慎?怎麼會放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在身邊?
可是,段木槿查的太快,太深了。
f國那邊用了好幾年才找到他……不是斬草除根,而是讓他回去沿襲爵位。
國家穩定了,有人跳出來說路易家族是無罪的,要把小公子帶回去享福。
抱歉,路子郁不稀罕。
殊若笑著夾了一筷子菜放進碗里,「這個名字比路易好聽。」
路子郁神色莫辯的看著她,腦子還沒整理出思路,嘴角公式化的笑已經掛起,「段老大喜歡就好。」
殊若用筷子敲了一下碗,「木槿。」
路子郁怔了怔,「木槿?」
殊若點頭,「這是我家,不是在道上。叫我的名字。」
家?
名字?
別這樣段老大,我們只談錢,不談感情。
這種好似在侵入內心深處的私人領地的感覺……叫人很彆扭很不自在。
路子郁很排斥。
殊若說完該說的話,便不再理會他。
她到底做不來某人一擊必殺徹底摧毀的缺德事。
溫水煮青蛙?
需要時間?
那麼。
蓋著蓋子,開大火,再煮。
需要多少時間?
最起碼,路子郁此刻就感覺到了烈火燒心之痛。
哦,不是針對段老大,而是他的過去。
對方的傷疤他還沒挖出來,自己不想被人知道的記憶卻被人撕開。
很不好受啊。
偏偏對方還這樣風輕雲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定模樣。
若是他說介意,豈非顯得小家子氣?
他是個男人啊,對方是個女人啊,他怎麼能被比下去?
「木槿。」
話語出口,他心裡又有些異樣。
這樣一個女人,竟然叫木槿,怎麼也得是玫瑰薔薇之類的吧?
啊,木槿,沙漠玫瑰,堅韌、永不言敗之花。
外柔內剛的段木槿。
殊若抬眸,「子郁。」
路子郁再次愣住。
他想說,真的、真的,不要這樣,我們只談錢,不要再有更深的牽扯。
其實,殊若也很想這樣跟他說。
曾經的段木槿就是這樣想的,橫豎是要死的人了,不要有什麼牽扯。
不要愛我,也不需要知道我愛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就能放心去死了。
殊若表示,你放心,我會讓他……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