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差點以為自己聽到了一個虐戀情深狗血劇。
總結一下芙溪的話,簡單來講,雲康尊者的女兒看上了傅平真人的首徒簡衍,百般倒追不成之下,鋌而走險,憑著不知從哪兒搞來的秘術,給簡衍種下了情蠱。
本來這生米煮成熟飯的算盤打得好好的,可惜最後關頭,卻被剛好來找徒弟的傅平真人撞破,簡衍也因此遭到情蠱反噬。
「情蠱?」葉雙念了遍這個陌生的名詞,目光飄到正蹦蹦跳跳跑回她面前的浮生錄上。
這方靈性十足的竹簡似乎故意要賣弄學識,迫不及待地舒展開來,只見忽有一點墨跡憑空顯現在這青色的竹簡中央,隨後便如暈染般向四處泅開,眨眼間變幻成一排小字:
此蠱原名相思,在修真界已失傳良久,據傳無葯可解。
居然還是絕版的蠱毒!
在芙溪解釋來龍去脈的當頭,葉雙觀察到旁邊的飛羽峰主傅平臉色由憤慨一路轉為無奈,在提及徒弟受到反噬時,眼中的擔憂更是濃重。
本著關照後輩的心態,她多說了句:「你的徒弟既中了情蠱,躲著那小姑娘也不是辦法。」
傅平苦笑:「確實如此,這也便是我等將他送往誠身崖的緣故。」
這是葉雙第二次聽說這個地方了,最初雲康尊者提到此處時,那叫一個咬牙切齒,使得葉雙愈發好奇:
「有何玄機?」
「這……玄機倒也稱不上……」傅平偷偷瞄了瞄葉雙,「只是宗門的開山祖師曾在那裡設下特殊的陣法,十年為一循環,期間只可進、不可出。」
傅平語調尷尬,他可沒忘記葉雙聲稱自己是玄一宗的開山祖師呢。
不過他跟師妹觀點一致,若葉雙所言為真,又怎麼會問這種問題,說不定誠身崖上的陣法還就是眼前這位老祖所設的。
看她一臉茫然,就知她絕不可能是兩萬年前遺留至今的修士,想必除了修為真實,其他的話多半都是胡謅。
葉雙雖然不懂讀心,但傅平一回答,她就頓感不妙。
完蛋了,她這是上趕著惹人懷疑了。
她一時找不出借口補救,只不咸不淡地應了聲:「哦。」
哦?這什麼意思?
傅平與這位老祖兩兩相對,俱都陷入了沉默
葉雙表面淡定,但窺見傅平眼底的懷疑之色,她內心泣血。
這不是她的鍋!
都怪浮生錄,她附身的這具軀殼記憶里只剩下有關修鍊的東西,她哪裡知道兩萬年前發生了什麼!
葉雙不由瞪了漂浮在半空的青色竹簡一眼。
不行,真的忍不住要噴這貨一臉毒液了。
可還未來得及行動,葉雙突然感到自己腳下傳來震動。
這股震感十分微小,然她的神識強大無匹,幾乎瞬間便沿著震動傳來的方向反撲過去。
修士的神識可代替五官的感知,葉雙的神念一路順著那股波動往北邊疾馳,一息之後卻似撞上了某種類似屏障的無形之物,她的神識便被擋在外邊無法寸進。
在葉雙探查的當口,地下的震動越來越強烈,其他三人的神識雖不及葉雙,此時也都若有所感地抬頭望向北方。
芙溪凝目一瞧,驚呼:「何人觸動了誠身崖上的陣法!」
話音剛落,只見北方那片山巒的上空忽然升起五彩霞光,那光亮異常刺目,葉雙不得不閉了眼,以神識去查看,才辨清這五彩霞光居然是一方巨大的青銅鏡反射出來的光芒。
那面銅鏡高懸於半空,鏡面光滑,但卻映不出任何東西,鏡子里只有一團灰濛濛的霧氣,而霞光正是從那團霧氣深處射出。
五彩霞光脫鏡而出,倏忽分作千條萬縷,如游蛇般繞著那座高聳的山巒蜿蜒爬行,直到銅鏡里的霧氣不再噴射光芒,這些細如髮絲的霞光才定住了身形。
這時,由葉雙他們所站的位置望去,北方的山川已經完全被霞光染成了五彩之色,若非葉雙的神識可穿透這片阻礙,光憑肉眼是休想看清山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景象……」芙溪的表情初初還有些茫然,但待那面青銅鏡完成吞吐霞光的任務,悠悠從雲頭落下,她已轉而滿目驚詫。
「婆娑鏡怎會出現在這裡!」芙溪脫口而出,她急忙回頭去望之前被葉雙禁言的雲康尊者,卻只捕捉到一縷殘影。
他竟已往那霞光處飛奔而去!
他的速度如風馳電掣,根本來不及阻攔,葉雙見芙溪神情慌亂,便問:「這些異狀可是與誠身崖的陣法有關?」
芙溪搖搖頭,她邊召出自己的飛行法器,邊急急解釋道:「不對!是有人在用婆娑鏡強行破陣!」
她輕盈地跳到法器上,語速不自覺加快:「可婆娑鏡是雲康尊者的至寶,向來藏於太殷門中以鎮靈脈,不知何人膽大包天,竟將它偷了出來!」
葉雙一揚眉,難怪那個太殷門主焦急成這副模樣,原是門中重寶無端出現在了玄一宗地界上。
葉雙本來還想詳細問問情況的,畢竟她如今空占著化神老祖的名頭,實際肚子半點墨水都沒有,可見著自家後輩心急如焚,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老祖,還請恕晚輩不能作陪……」芙溪沖葉雙頷首,手中靈力注入法器中,催動它就要追著雲康尊者飛去。
然而剛做了個起手式,芙溪便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忽而被扯出飛行法器外,跌在一個柔軟的懷抱里。
葉雙一手攬著芙溪的細腰,另一手廣袖一拂,雙腳就被柔和的靈氣包裹,瞬間彈到空中,流雲在身邊極速竄過,挾著一股勁風以雷霆之勢朝北方捲去。
葉雙放在芙溪腰上的手往上移了一點,好方便自己固定住這位晚輩,才回頭道:「你追不上他的,還是我帶你過去比較快。」
瞧見芙溪略微飄忽的眼神,葉雙不由擔心:「你可還好?」
芙溪一震,回過神來勉強笑笑:「晚輩……無事……」
只是修鍊至今從未與人這般親近,老祖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她反應過來就倚在人懷裡了,偏偏腰上的手看似沒柔弱無力,可她嘗試掙脫卻不可得。
葉雙見她臉色不對,以為她不適應這種超高速飛行,手上下意識一帶,又將本來已悄悄拉開一點距離的碧落峰主按回懷中。
芙溪:「……」
「以後若有難處,與我說一聲便是。」飛馳中葉雙的聲音顯得有些縹緲,「如今日這般,我在,你就無需隱忍。」
芙溪一愣。
然她立刻反應出葉雙話里的意思。碧落峰主半邊臉埋在葉雙肩窩處,這個姿勢並不舒服,可她卻沒有挪動,靜默了會,才輕應道:
「晚輩,知曉。」
飛行中的葉雙對友軍的配合感到十分滿意,她暗自點頭,為自己見縫插針的刷信任度行動點了個贊。
雖然好像漏了什麼……但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被兩個女修晾在玉虛殿外,苦逼地自掏法器趕去誠身崖的傅平真人爾康手:「芙溪師妹……」為什麼單單拋棄他……
.
化神老祖的速度自然不是蓋的。
葉雙兩人飛至中途就趕上了雲康尊者,她秉持好人做到底的信念,順手一卷,將他也一併帶走。
不過雲康尊者是沒有葉雙懷裡那個妹子的高級待遇,他被葉雙的靈力綴在空中,像放風箏一樣遛在後頭,臉色難堪得發紫。
芙溪表示她已習慣看見之前高高在上的元嬰尊者被搖光老祖折騰了,早就練到視而不見的境界。
在葉雙靈力的開路下,三人暢通無阻直入到五彩霞光深處,外面看來耀眼的光絲,內里卻是光華內斂。
也不需動用神識,葉雙一眼就看見一處陡峭的絕壁上,有一小群人正在對峙。
其中一位身穿桃紅色衣裙的女子手執一面巴掌大的鏡子,凌空浮於懸崖上,她神色不善,看著下方那些玄一宗弟子的眼神冷凝:
「給我讓開!」
她的樣貌美艷非常,即便是此番情態仍不損她分毫美貌,反襯得眉間一點硃砂越發嬌媚動人。
葉雙遙遙一瞥,心中一驚,那女子手中所拿的,可不就是空中那面婆娑鏡的縮小版么!
倚在她肩膀處的芙溪同時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急忙對葉雙道:「那是雲康尊者的女兒樓若淳!」
她視線一轉,目光落到那群玄一宗弟子上,觸及一個青色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縮,失聲喚道:「盈盈!」
但距離太遠,碧落峰主的呼喊並沒有被那個背對著他們的青衣女子聽見。
就在此時,桃紅色衣裙的女子面上現出極度的不耐。
她突然高舉起手中的寶鏡,曲起手指在鏡面上敲了幾下,四周靜止不動的霞光立刻拉直,以摧枯拉朽之勢狠狠刺入本應堅實無比的山岩。
如同氣泡一樣,輕輕一戳便碎。
隨後就是地動山搖。
「淳兒!你瘋了不成!此處殺陣厲害非常,你控制不了的,速速退出!」葉雙眼睛一花,面前掠過一道殘影。
原來雲康尊者不知何時解開了葉雙設下的禁言訣,毫不遲疑地落下雲頭,朝懸崖處奔去。
他面色慌亂,眼中劃過深深的忌憚之色,腳步卻不停,直奔女兒的所在。
「爹爹!」樓若淳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父親,她咬了咬牙,撇過頭去,「我意已決!除非見到簡衍,否則我不會跟您回去的!」
「所以你就偷拿了宗門的鎮山寶器?」樓若淳剛剛的一番動作已令誠身崖上的殺陣強行啟動,雲康尊者甫一靠近,便有衝天的暴戾之氣鋪天蓋地朝他的識海襲來。
一剎那,種種負面情緒如潮水般席捲了他的識海,他的魂體在這龐大的意念前,渺小若一栗孤舟,在浪潮中浮浮沉沉,或許隨時都可被撲滅。
雲康尊者面上血色全無,他強撐著飛快從陣法邊退走,但還是遲了一步,那股殺伐之氣若猛虎啃食,狠狠在他最為脆弱的魂體上生生咬下了一口!
他不禁仰天慘叫,身體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
「爹爹!」
陣法內操控著婆娑鏡的樓若淳壓根沒料到會傷及父親,眼底一紅,十指如飛地在鏡面上敲打,意圖打開陣法出去。
葉雙長袖一甩,及時接住了雲康尊者墜落的身軀,她雖不懂醫理,但看雲康尊者青紫的臉色便知其受傷不輕。
「老祖,且讓晚輩一觀。」芙溪適時提到,她切過雲康尊者的脈搏后,面色一肅,「傷了神魂,恐怕不妙。」
陣內的樓若淳見玄一宗的峰主站在父親身邊,眼神登時瘋了,她飛快變幻指法,直敲得鏡面叮噹作響。
伴隨著響聲,那五彩霞光亦是變幻形態,從四面八方撞擊封閉的陣法,以圖突圍。
芙溪看得心驚膽戰,她大喝道:「快停下!萬萬不可強行破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