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九 上泉漱玉
湖底的世界本該是寂靜與黑暗的,但是因為這條龍的緣故,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青色的巨龍盤旋在韓笑上方,它的眼瞳處兩團幽熒的火焰照徹整個湖底,龐大的身軀間萬千朵鱗片發出錚然聲響,無盡的威嚴透過水波直直透到韓笑的心底。
時間彷彿靜止了。
強大的威壓陡然降臨,遠超韓笑之前所遇到的一切力量,直讓人感嘆生命的卑微與渺小。
與盤桓在湖中的青龍相比,韓笑就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埃塵。
似乎這條青龍只要眨一眨眼,韓笑就會立刻飛灰煙滅。
但青龍只是默然的看了看他,蘊滿神威的巨大瞳眸倒映著韓笑的姿態,卻不帶任何情緒的撇了撇頭,向別處游去。
青龍擺動頭顱的一剎那,鋪天蓋地的威壓瞬間解除。
韓笑覺得自己像是脫了一身皮,他喘了喘粗氣,又撥動四肢往湖面游去。
「這條龍就是煉化先天真氣的關鍵么?」體內蘊眼誕生之初,內世界里天象巨變,當蘊蟲裂體射出那一道衝天光柱時,韓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無窮無盡的光點凝聚成龍的模樣,直直墜入地面。
想必,他剛剛在湖水中遭遇的青龍,就是由於蘊蟲裂體后,讓自己突破先天境的關鍵。
一條游曳在蘊眼中,充滿無盡神威的青龍。
「這個世界究竟還有多少秘密。」韓笑歷經辛苦,終於成功游出湖面,此刻他眼前的是另一道廣袤無邊的湖泊,煙波浩渺,波濤蒼茫起伏,而他只是一塊隨波逐流的小木板。
攀上了岸,再度回望這片水域,清凈而明澈的水面仍然能看到那條巨龍的身影,游曳盤旋在湖水之中,似在守衛這一方天地。
鬼使神差的,韓笑緊緊握住左手,催動著獨特的業力,心念一轉,他立刻驟閃到百丈開外的陸地。
與之同時,原本平滑如鏡的湖面霍然沸騰起來,水面劇烈翻滾,波濤涌動,好似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襲。
旋即,湖水中冒出數百道水柱直衝天際,蔚為壯闊,水底也傳來巨龍的低吟,大地顫了顫,片刻後方才停歇。
而那萬頃碧湖的水面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降低了水位,邊緣處露出深色的岩壁。
韓笑眉頭緊皺,沒想到只是隨便驅使一下這神奇的業力,居然就消耗了那麼多力量。
「看來這左手的力量不能輕易啟用了。」
但另一個困惑隨之而來,雖然通過蘊蟲的威能強制讓自己將境界提升至先天境,但這力量畢竟不是需循漸進而來,通過自己原先的探查,明確得知,後天真氣依舊要通過隱脈暗道匯入蘊眼,才能變成先天真氣。
這股力量卻有別於正常的內力喚為業力,有著奇妙的威能,只是不啟用這股力量的話,能否運轉本來的後天真氣?
韓笑想罷,當即再度催發真氣,這次他刻意不調動先天真氣,嘗試著能否呼喚本來的後天真氣,卻見嘗試了許久,雖有效果,但明顯威力大打折扣,甚至不如破境之前。
「看來一旦入了先天境,就只能調動先天真氣了,但業力消耗巨大,不依靠左手的奇異力量,恐怕遭遇別的先天境會力有不逮。」韓笑經過一番試探,得出這個判斷。
這時候,韓笑忽覺倦意上來,想著自己在湖水中不知潛泳了多久,疲憊之感襲上全身,頓時倒地便睡,這一睡他便從內世界中醒來。
韓笑睜開眼時發覺此刻已經是夜晚了,曉月城中熱鬧繁華,附近的街巷內歡歌笑語,熙攘喧囂一股腦的貫入耳畔。
璀璨花燈映亮全城,色澤繽紛的短冊隨風飄蕩,過了今夜七夕祭才算真的過去,想起一夜前他們三人在桑木町時的情景,韓笑竟然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話說謝謝去哪裡了?
韓笑在房內掃了掃,沒有看見她的影子,估摸著這小蘿莉應該又是去找上泉宮月玩了。
韓笑甩了甩手腕,稍稍運了運氣,感到真氣盈滿,氣力充沛無比,先前的種種不適已是徹底淡去,就連本來右手臂間的傷痕也早早的結痂,顯然已無大礙。
「看來研習了天書後,傷勢的癒合也快了。」
理論上來說每個穿越者都有可能得到上天賜予的金手指,那自己的金手指豈不是就是烙印在內世界里的天書?
韓笑拍了拍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些,定下之後的行動目標。
且不說執劍者究竟是什麼,眼下最關鍵的還是回到桑木町,與源義藏匯合,然後登船回大明。
天天吃東瀛那點茶拌飯,刺身還有烤肉他都快吐了,真想嘗嘗宮保雞丁和麻婆豆腐的味道,那這個世界的大明應該有這些菜式才對的吧。
這時,一陣輕柔的樂聲透過推拉門傳了進來,其聲嗚嗚裊裊,如怨如慕,低婉哀嘆,很明顯的是首悲傷的曲子,只是這歡樂佳節,什麼人才會在這個時候吹奏這樣的曲調?
韓笑將童子切挎在腰上,好奇地推開門,朝著聲源處走去,一個轉折后,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奏樂之人。
——上泉宮月。
她已經換了一件浴衣,站在樓宇的一角,眺望著樓下那些來來往往的人潮,櫻嘴輕抿著,雙手抵在尺八上,將一曲歌謠奏動,溫柔的月光從另一側照過來,恰好將少女完美的籠罩在薄如煙色的銀霜里。
她的側臉不像正面顯得那麼英氣,獨有一絲說不上是柔弱還是溫婉的氣質,又或者說是憔悴?
歡境而奏哀樂,她到底怎麼了?
等到她這一曲完畢,韓笑才挪著腳步走了上去,啟聲道:「有誰欺負你了么,怎麼一個人在著孤獨的一個人吹尺八?」
「沒什麼。」上泉宮月放下尺八,望向那一片璀璨的燈海。
「我最擅長開導青春期迷茫的少年少女了,你要知道我好歹也是學校心理輔導站的一員。」
上泉宮月雙手摩挲在翠竹雕刻的尺八上,輕聲道:「跟你說了也沒什麼用。」
「好像自從你聽到了五十嵐執信的名字,就變得有些奇怪了,他欺負過你?」韓笑試探性的問了問。
「他哪裡敢。」
「聽你的口氣,你們還真的認識。」
「嗯。」上泉宮月也不否認,只是言辭之間再沒別的訊息。
「單相思?」
「滾!」
看到上泉宮月面怒慍色,韓笑心中倒是放心了不少,這說明這件事情還是可以談一下的,最讓人絕望的是一個人談及某事時,心死一般,那才是解不開的結。
韓笑一下子坐到欄杆上,面對著少女,嘆道:「要不這樣好了,告訴我你心中的事情,我拿一個約定跟你換。」
上泉宮月眼珠子轉了轉,狐疑地看了看韓笑,嗔道:「你又搞什麼鬼?」
「幫你排解心病啊,何況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幫不了你,你這個年紀的小女生都這樣,我見得多了。」
上泉宮月蹙眉片刻,忽道:「可以啊,是不是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的約定?」
「對,這樣你還白賺一筆,何樂而不為。」
上泉宮月冷哼一聲,「要你去死你也去么?」
韓笑一愣,無奈攤手道:「我只好賭你捨不得讓我死好了。」
上泉宮月小嘴一撇,掌中尺八翻轉,再度被她單手握住,她一雙明亮的丹鳳眸眨了眨,忽道:「五十嵐執信與我無關,但是與我姐姐的生死有關。」
「我的姐姐叫上泉漱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