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因為大家明天都還有事做,吃得差不多大家就散了。
等把倆孩子送上床睡覺,葉成夫夫倆才回房間準備睡覺。
「今天在娘那邊是不是又說你了?」等夫郎上了床,葉成吹滅燈,還是忍不住擔心的問了。
黑暗中,沉默了一會,才聽到夫郎有些悶悶的聲音,「能說什麼?還不是老樣子。」
一聽人不舒服,他立馬丟下地里的活衣服都來不及換一下,就急忙跑了去,結果去到了才知道根本沒什麼,就說是昨晚睡不好頭暈啊什麼的。
至於為什麼睡不好,他家大嫂支支吾吾的東拉西扯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但中心思想他還算聽明白了個大概。
這是怪他們幾天沒送東西去了唄!
李然本來就不是個彎彎繞繞的人,當下臉色就不好看了,估計是看到小叔臉色不好,李家大嫂忙停了嘴,乾巴巴的才說老娘在房間里躺著,說想他這個出嫁了的哥兒了,離得也不是很遠,怎麼不常回來看看老人。
李然也沒說什麼撩起門帘進了房間,難得來一趟,也是應該跟他娘說幾句,給侍候侍候。
這一待就忙到葉成去接了。
待他說完,黑暗中靜了好一會,半天了葉成才側過身抬手拍拍夫郎,輕聲嘆息,「你也別多想了,以後我跑勤一點就好,睡吧。」
「這是勤快的問題嗎?哪家東西來得容易的?你進山哪次不是拼了命才打到這麼幾個,自家要省著口吃的,也還記得他們,可……再說我一個出了門的哥兒要是三天兩頭回娘家,那人家怎麼看待你?」
想到自家男人初進山時,那次不是帶著傷回來,那時爹娘他們有說了什麼嗎?每次見東西送去,就笑著誇幾句,誰心疼他家男人了嗎,還不是只有自己。
他也不想這麼說自己爹娘,可是每次男人進山,他都是寢食難安的等男人平安回來。
「不就是沒一兩天沒給東西嗎?現在又不是得閑的時候,家裡的田地誰不忙的……嗚……」說著忍不住嗚咽起來。
黑暗中,葉成心裡嘆了口氣,往裡貼近夫郎環抱住他,輕撫著對方的後背無聲的安慰。
他只是想著自己娶了人家的哥兒,並且是在認真的讓對方過得好日子,所以才會不時的送些獵物過去,也不多,就一隻到兩隻而已,沒成想卻送出了問題。
早知道為這個害得自己夫郎受委屈,他還不如不送呢。
聲音漸去,屋子裡一切歸於寧靜,只有外面一些夏蟲鳴聲。
當誰家的公雞第三次打鳴的時候,寧靜的山村才偶爾有人家響動。
之前割完稻穀后,又重新給水田注入水,休息沒幾天,現在也是時候可以犁田再種一季,所以村裡人又開始忙碌起來。
何二一家田不多,但是在這個全村就只有村長家唯一一頭牛的情況下,耕田犁地都是靠人力,以前雖然有何大一起搭手,但是現在靠他自己,地不多,多花點兒力氣而已。
何二家的照舊起得早早的,熬了一鍋新磨的玉米糊,提了一桶清水備著,拿了一個特地留逢較大的篩子,舀了玉米糊在上面往桶里擠壓,撈出來裝了一大碗手指長胖乎乎似蟲子的玉米粉,家裡沒什麼調料,就只有村裡路邊一簇簇長的心形葉子的植物,就摘上面嫩的葉子回來洗乾淨切碎了和昨晚還剩下的肉一起炒熟。
味道還挺香的,不過吃不慣的人會覺得那味道怪怪的。
等何二挑了兩次水回來,先給男人撈上一大碗拌上。
「今天地里還要靠你出力呢,家裡水還夠用,等會我去把天兒叫起來,你們爺倆先吃上。」說著把碗遞過去。
何二接過來,就著火光蹲在門口先吃了一大口,口齒不清的感嘆,「嗯,就是這個味,好久都沒得吃上一口了,還是你做的好吃。」
以前在老宅也不是沒有做過,這玉米粉其實坐法很簡單,新收回來的玉米磨成面,在熬煮上一鍋,就是要注意一點別煮糊了就行。可是當時那麼多張口吃飯,就算要做,出來家裡幾個男人,其他的就只能看到點湯水了。
「多做點,你和小禾也多吃些。」
「知道,我煮了一鍋呢,你們吃飽了沒問題。」何二家的站起身擦擦手,抿著唇笑了,「桶里還有,不夠你自己撈,我叫天兒去。」
看看天色,拿過油燈點上才腳步放輕回房間,果然裡邊何天已經自己起來了,見到光抬頭一看,「娘。」
把燈放在靠近門口的一個箱子上,她就在門口輕聲道,「起來了就出來吃東西吧,別吵了你弟弟,等下這些我再來收拾。」
聞言,何天只好放開要搬起睡覺的木板,走出房間時順手吹滅了燈。三人動作都是放輕了,一致想讓何禾多睡一些,所以等他們吃好了早飯,又拿好工具鎖好門就摸黑下地去了。
這個有開後門的好處就是還有人在家睡覺的時候,只要正門從裡面叉上,再從後門出來一鎖,就不怕外人進去,而裡面的人醒了也不用等人回來開門了。
何禾照舊是在太陽要升起的時候醒了,是被疼醒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身體上下突然抽痛,睜開眼時身體都動不了。
家裡靜悄悄的,房間里光線還是暗著,他知道天亮,就是不知道家人什麼時候起來又去了地里。
「唔……」從身體里往外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叫出聲。
還好之前已經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他猜測是因為靈魂與身體融合的緣故,那次疼過之後,他就能順利的自由支配這副軀體,這次又這樣,是否意味著他可以說話,還有面部表情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就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等到那疼痛突然又自己慢慢的消失褪去,才發現手腳可以動了的時候,何禾就像從水裡剛出來一樣,一身汗濕了衣裳,手腳酸軟的爬了起來。
何禾真的想罵娘。
吃力的把那根門叉從凹槽里頂出來,拉開沉重的木門,發現陽光都快要照到他們家院子里了。
靠屋檐下的院子里一張舊凳子上,已經放著裝滿水的木盆,那是他大哥貼心,平時起來盆里的水已經照過陽光,沒有那麼冰涼了。
一出門就看見這一切,何禾心暖暖的笑了,嘴角第一次準確的跟著感覺微微翹起,很小的弧度,但那也是很重要的進步不是嗎。
意識到這個,何禾三兩步來到木盆邊,水很清,能很清晰的照出影子。
對著木盆做出笑的樣子,眼睛有笑意,臉上的肌肉仍是沒什麼動靜,但是嘴角的的確確跟著動了。
看來之後要學說話之外,還得多笑才行。
對著水裡的影子,用手在臉上又捏又揉的,讓肌肉沒那麼僵,做一一番奇形怪狀的鬼臉后才開始洗臉,倒掉水重新裝了一些端到屋裡,擦身子換衣服。
不是他身為哥兒的自覺,而是他那身上沒幾兩肉,就皮包骨頭的樣子,何禾也不好意思直接在戶外脫衣服的。
村裡夏天,特別是溪流那裡,孩子們都是果身下水的。
等換好衣服,何禾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推開灶間的門,矮桌上蓋著蓋子,提起來見下面放有一碗黃色的,短短的像蟲子的粗粉,應該是粉吧,反正前世他沒見過吃過。
試著挑起一塊嘗了下,玉米的香味,因為磨得不是很細膩,所以有點兒沙,吃慣了糙米,換了個口味覺得很不錯,看見旁邊還有一碗炒菜,無師自通的夾了幾筷子進去,拌了一下再嘗一下后,直接就著矮桌埋頭吃得頭都沒抬起來過。
打著飽嗝洗了碗出來,把早就在雞籠里叫個不停地老母雞給放了出來,把裡面已經放有食物的食槽放到院子里,等雞吃完后再倒些水進去,就不用管它們了。
知道今天村裡人都到田裡搶耕,應該沒回來得這麼快,把家裡打掃了一遍,何禾拿了個竹籃把家裡的臟衣服收集起來,打算到水邊洗。
現在地里的活他還真沒什麼力氣幫忙,等到插秧時倒是可以幫把手了,所以家裡能做的他都儘力幫忙,好在這個身子以前沒少做過,他現在做起來也還算熟練。
鎖好門提著籃子往水邊走去,好在他們家靠裡邊的外圍,他去的地段是之前因為幾次上山經過的比較熟悉的,就在他家道葉林家之間,正好有條小路直達水邊。
到了地方,發現正好有一塊大石頭延伸到水裡,還比較平坦,人坐在上面都可以,石頭下方是個淺坑,正適合洗東西。
而且現在這裡陽光也還沒照射到,不怕一會被曬到了。
何禾對這個地方很滿意,伸手試了下水溫,挺涼,不到冰的程度,可以接受的範圍。
放好籃子,捲起袖子先拿了一件衣服放到水裡浸濕后提起來,才猛的發現沒有什麼可清潔的東西。
何禾當下就囧了,記憶里都是撒一把火灰,就是摘的皂角樹,可是之前沒想到就沒準備。
只得干水洗了。
脫掉布鞋子,這是他唯一一雙布鞋,不能濕了,下去尋摸了一塊沒有稜角的石頭,學著電視里看過的那樣,小心得捶打,然後放水裡過幾趟就好了。
還好他們家的衣服大多是下田地沾的泥土汗水之類的,好洗多了。
一人一身衣服,一件件捶下來,何禾也是出了一頭的汗,小臉紅紅,看起來健康多了。
提起自己之前換下來的也是今天洗的最後一件衣服,甩甩手上的水正想擦一下留到臉上的汗水。
突然,「噗通」一聲,濺起的水花差點兒灑到他一身。
被嚇了一跳,手裡衣服都掉回水裡的何禾惱怒的看過去。
「你!」
熟悉的笑聲響起來,不是葉林是誰。
「呵呵,不好意思,沒發現這裡有人。」
葉林的確是沒想到有人,早上他也一大早的就起來幫著家裡耕地去了,沾了一身泥正好經過水邊,就想著到水裡洗洗再回家,等跳進了水裡也才發現邊上有人,還是熟悉的人,顧不上洗去臉上的泥,忙一邊道歉,一邊幫人撈回漂在水上的衣服。
「我真的沒注意到這裡還有人,對不住,給,你的衣服。」
聽到聲音,何禾仔細一看,罪魁禍首原來是熟人啊,水邊的草長得挺高,自己又彎著腰,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看見有人在。看在對方誠心道歉和幫忙拿衣服的情況下,何禾勉強接受人家的道歉。
接過衣服嘴裡還是努力提醒,「傻、次……注、意。」(下次注意)
「嗯,我下次會注意的。」葉林說著就在下游彎腰直接捧起一把水洗起臉來,人也還是站水裡,不過換到了靠近石頭這邊到他膝蓋位置的。
一邊搓去褲腿和腳上的泥土,嘴裡一邊問著石頭上的人:「怎麼這麼早就出來洗衣服?現在水還挺涼的,等太陽照到了才好。」
太陽照到了人也曬到了啊!
何禾心裡是這麼說,嘴裡才吐出一個曬字,幸好對方也聽懂了他的意思。
「那倒也是。」葉林快速的洗好,看見對方也剛擰乾最後一件衣服,便走過去先提起籃子,「我幫你拿,洗過的衣服還是蠻重的,下次別拿太多過來。」
「嗯,謝,謝。」
聽到這句,葉林停下回頭看,在何禾抬頭疑惑看過來時,才開口,「你說話清楚了不少,進步很快啊。」
何禾眯起了眼,「我、練,的。」
「很不錯,你很快也能像以前那樣說話的。」看到小人兒的標準好心情的動作,葉林也跟著開心的說鼓勵的話。
「等忙完地里,山上的果子才成熟的多,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