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請回答，991.
『這是一個不同以往認知的故事。影片的主人公章雨原本是深圳一個小漁民，後來深圳成為了經濟特區，章雨抓住機遇，倒賣了衣服之類的一些必需品，小有餘富，想趁著這股浪潮，投資辦廠，但是資金不夠，在朋友的介紹牽線下，和據說前來帝國投資辦廠的外資企業家布萊克搭上了線，由布萊克出資大部分錢，章雨搞定各路關係，招工買地，化工廠就這樣轟轟烈烈建了起來，因為小鎮附近有豐富的礦產資源，周圍的工廠也陸陸續續建了起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小鎮上的人們兜里的錢包一天天變得飽和起來。可是在人們看不到的角落，原本的藍天變得灰濛濛的，清澈的溪流里各種顏色的廢水流淌，青山開始漸漸禿了起來。
章雨一家的生活開始變得富足起來，可是家裡還有很多窮親戚，時不時就要救濟一下，這讓剛剛投了錢進去工廠，擴大工廠規模，身上也沒有多少錢的章雨很是煩躁，逐漸疏離了他們。原本親密的一大家子因為錢的關係變得老死不相往來。
有一天，十八歲的兒子突然對他說：「爸，我暑假想去姥姥家過，開學再回來。」
「不行，你又要偷懶！爸爸將來的廠子是要交給你的，你這個暑假就跟我去學著做！」章雨對這個唯一的兒子很是疼愛，但是也期望很高。
「我不喜歡那個鼻子都翹到天上去了的小鬼子，爸你不要每次在他面前都伏低做小的，笑成那樣，好假！」
「你這臭小子，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那是我們的大老闆，不討好他，萬一他撤資了呢？」
「反正我不去，廠里空氣好沖，水溝里還有惡臭，我每次去都整個人不敢呼吸，廠里那些叔叔聽說也整天在咳嗽，爸，你也注意點，別生病了！」
「別瞎說，沒事的，我看都是借口，你就是想要偷懶！」
「我不去，姥姥家那邊環境多好，我要去她那裡！」夏天到了，他還可以去河裡游泳抓魚。
最終章雨兒子還是拗不過父親大人的大腿，去了化工廠學習。
可是就在這天晚上，章雨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四十幾歲的老男人，一看日曆，竟然是十年後！就在章雨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更大的噩耗擊中了他，他之前才十幾歲現在二十幾歲的兒子前不久剛剛去世，死因是肺癌，常年的化工工作讓他原本就不好的喉嚨徹底病變最終致癌而亡，而和他相濡以沫十幾年的妻子三年前就因為他有了婚外情離開了他。現在他是孤家寡人一個。
章雨完全不相信這個自稱是自己保姆說的鬼話，他認為這是有人在故意整他，畢竟自從自己辦廠后，有些人就看不慣自己賺大錢，開始在背後說自己壞話，一定是這樣，這一切都是惡作劇！他像瘋了一樣，推開保姆，跑出了自家華麗的大門，可是門外的世界跟章雨認知里的低矮平房，黃土路，自行車滿地完全不一樣。
他倉皇地環顧四周，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天空灰濛濛的，空氣里塵埃甚至可以被清晰的捕捉到，鼻子感覺痒痒的，有些堵，沒有章雨印象里一丁點藍天碧水的模樣。四通八達的公路上車水馬龍，穿著西裝制服的人表情冷漠又麻木，手上拿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好像在跟另外一個人對講，擦著茫然的章雨匆匆而過。章雨發瘋一樣在街道上狂奔起來，周圍陌生的景緻讓他奔潰惶恐，他一直跑呀跑，直到再也跑不動，在一個公車站停了下來，身體滑了下來，坐在地上，獃滯地望著來往穿著時尚的人們。
突然馬路上一個老奶奶被車帶了一下，側倒在地上，奇怪的是，旁邊那麼多等車的人卻沒有一個上前，老人咿咿呀呀的痛吟讓獃滯的章雨從奔潰的思緒里回過神來，小老百姓本性的章雨上前，想要扶起她，周圍的路人對著他指指點點，看著他的眼神冷漠又幸災樂禍。章雨不解，直到那個被自己扶起的老人訛上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
「我就說不能扶，現在的老人啊一個個都是老不休的，就是專門出來騙錢的。」
「沒想到現在還有大叔這種活雷鋒啊，可惜真正的雷鋒已經死了，這世道只有聖母的冤大頭……」
人群議論紛紛，散開去，留下被老人纏住的章雨被聞訊趕來的警察帶走，章雨拒不賠償，結果那個看上去資歷最老的警員神秘地問了句「有關係沒？」，在他搖頭，並且還拒絕交「保釋金」之後，章雨被關進了警局說是拘留三天。
任章雨怎麼說都沒用，在看守所里，章雨納悶地無處發泄，這年頭，人心不古，世風日下，難道大家都忘了樂於助人的傳統美德了嗎？……警察同志怎麼可以對人民群眾態度這麼不友好，沒有關係沒有交錢就得被關，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咒罵不停的章雨決定出去后就去寫信舉報他們。
在這三天里，章雨見到了同樣被關進來的因為倒賣黃色碟片被抓、因為要供女兒上大學卻下崗了沒法只能去當小偷的爸爸、撞了農村大姐卻很快被保釋的富二代……宣傳污穢文化的小販向章雨推薦自己的產品，說是國外進口的，品質有保證，保證夠味，十年前回來的內心還保守著的章雨指著他痛罵下流流氓……
小偷爸爸其實是位小學老師，但是因為沒有好的學歷和拍馬屁的功夫，辛辛苦苦教了十幾年書，下崗后那點可憐的教師工資讓他為了女兒只能鋌而走險，章雨十分同情他，職業病犯了的小偷爸爸轉而又說起對帝國現在的應試教育制度的不滿，哭得稀里嘩啦的，說是對不起女兒，辛苦考上大學卻沒有錢上……富二代悠閑的向章雨炫耀自己老爸是xx局的局長，說自己有多少輛跑車，多少個女朋友，一點也沒有被抓進來的緊張感，不過確實很快就被畢恭畢敬地請出去了……
三天的時間裡，章雨可謂看遍十年後的人生百態，出看守所后，被繁華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包圍，他對著霧霾籠罩的天空和遠處衝天而起的大煙囪，終於認清了現實，他真的一覺醒來，來到了十年後——991年。可是這個未來，好像，並不美好。
章雨去了自己兒子墓前，最後終於接受了自己昨天還十幾歲的兒子去世的噩耗，在去跟自己已經離婚的髮妻尋求複合結果被拒之門外后，無依無靠茫然的章雨決定先對這個未來城市探索一番。
一年後，經過了一番對未來驚險都市的各種「冒險」：經歷過地溝油，毒奶粉，瘦肉精，塑化劑；看過窮困潦倒只能乞討的乞丐，也見過富得流油一臉道貌岸然的貪官，對政府徹底失望；學校里教出來的孩子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個個被沉重的課業壓得靈性全失，還沒學好母語，就開始嘰里咕嚕學鷹語……大規模快速推進的工業化進程讓美好家園污染嚴重，出門只能戴口罩……新聞里除了帝國聯播，其他都是滿社會的怨聲載道，□□。
這一切，都讓從那個山清水秀，民風還算淳樸的981年穿來的章雨目瞪口呆，即使是未來的摩登都市的生活多麼美好方便，紙醉金迷，但是這一切都不能阻擋他想要回家的腳步，經歷的越多，他愈發想逃離這個光怪陸離、人心病變的污濁世界。
最後，他帶著兒子的墓牌，回到了「十年前」住的小鎮，他的家鄉，面對的是滿目瘡痍被挖空了的礦山，無數的工廠像可怖的巨獸轟隆隆地開工，隨意地向周圍吐出廢水廢氣……蹣跚來到以前自己的工廠，章雨抱著兒子的墓牌，跪在地上，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這個世界是怎麼了？你回答我啊！991！
兒子，對不起！爸爸錯了，爸爸不該讓你進廠的！不對，爸爸就不該開這個廠，這都是賺的黑心錢啊！爸爸該死啊……都是爸爸害了你……
筋疲力盡的章雨回到「十年前」的家裡，不理會滿室的煙塵，在床上沉沉睡去。
老天爺，如果這是個噩夢，請讓我快點醒來，讓我回到過去吧，我一點也不想有這樣的未來，這樣可怕的未來……
像是經過漫長的痛苦夢境，渾身冷汗的章雨在妻子的驚呼中醒來，睜開眼，還是十年前的家裡，有點破舊卻溫馨，一家人住在一起，吵吵鬧鬧卻也和諧美滿，再也不是十年後的孤家寡人。
「老章，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從昨天起你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你知不知道啊！我這都要把你送去醫院了！你嚇死我了！嗚嗚嗚……」章雨驟起，緊緊抱住陪自己度過了十幾年風風雨雨的妻子和聽到聲音進來的兒子，劫后逢生的一家子抱在一起，痛哭出聲。
對不起，981……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在章雨的身後，未來都市幻化成背景，最後「嘭「的一聲爆炸，滿屏的光點碎片匯聚成一句話：請回答，991！』
電影院里一片嘩然，近千人同時發聲，場面哄鬧的像是正在比賽的萬人足球場……
「原來是一場夢啊，可是怎麼會這樣就結束了？後面呢？」麗麗正被這跌宕起伏的劇情深深吸引，甚至秉上了呼吸就等反轉，可是電影到這裡就沒了，揮一揮衣袖，給人留下了無限遐想和感慨。
「沒了，走吧，不過這電影真是好看，要是我一覺睡到十年後，不知道會是怎樣，這電影里的未來真的能實現？感覺跟國外似的洋氣。」大志對電影里的未來都市生活回味無窮，十分嚮往。
「你又沒去過國外，哪來的瞎感慨。」
「我們上次看的那部國外的片子不就是？！」
「是是是……不過我倒覺得像《小靈通漫遊未來》的電影版，電影里那些東西，能拿在手上的電話、可以連接世界的互聯網，感覺好神奇，還有裡面的衣服包包好漂亮啊，不知道『華夏長安』會不會有同款，有的話我一定要去買！」
「你上次不是說想要買那個什麼隨身聽嗎？現在還要買衣服包包？麗麗啊，我們兩個在廠里的工資才剛剛升啊，省點錢花。」
「知道了，哎，我媽說多賺錢點錢，才同意我倆的事，搞得我現在什麼都不能買，真想多賺點錢，早點過上好日子！」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都有點心不在焉。走出巨大的電影院，禮堂外，正是暮春時節，滿眼的翠綠和蟲鳴，穿著樸素騎著自行車的人們臉上的笑容滿足，親切又可愛，給人一種生命的希望蓬勃之感，然而這樣和諧的畫面卻讓他們忽然後背冒出一身冷汗，剛才的美好暢想消失，恍惚想起，電影里，摩登都市形形□□交纏的隧道上，橘紅色交織著高速移動的白色光線向遠方飛速逝去，整個城市處在耀眼的流動光芒中，繁華又浮躁，無限希望中孕育墮落的頹廢。
難道要富起來就真要以這一切為代價嗎？家園不復，道德敗壞，那樣的未來真的會到來嗎？這是包括麗麗大志在內的所有看完電影的人的問題，人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並為此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