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步遙
「瘋女人。」
隨著一聲大吼，葉山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捲起，直接甩向地面，半邊身子都疼的麻木了。她睜開眼，看到不遠處生死不知的老嬤嬤，還有捂著脖子，一臉陰鷙的二王子。
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疼痛，讓葉山山很快判斷出現在的處境。
她運轉真元，隨之苦笑，此時的葉山山，只是一個連練氣士都不如的凡人。面對有可能是高階鍊氣士的二王子，她幾乎沒有一合之力，
「到底怎麼回事，你是什麼人？」二王子再遲鈍，也明白不對勁了。若不是葉山山一看就是個普通人，他都以為這是他的好哥哥太子針對自己設下的陰謀了。
「葉，山，山。」也許是這具身體太久沒有說話，葉山山此時的吐字相當艱難。
躺在不遠處的老嬤嬤也醒了，掙扎著翻出欄杆爬過來，對二王子道：「我們七公主心智不全，自幼便是這樣，絕不是有意頂撞二王子。還請二王子放過我們七公主，她什麼都不懂，請您不要為難她。」
老嬤嬤特意將七公主三個字咬的極重，二王子眉頭一挑，噗笑道：「原來是七公主，嬤嬤放心，本王自來憐香惜玉，絕不會為難美人兒。」
蹲下身子，用兩根手指勾住葉山山的下巴，自以為瀟洒的淡淡一笑。一張長滿了紅色疙瘩，擠的眉目幾乎變形的醜臉，露出這樣的笑容，形同鬼哭。
他的話，讓老嬤嬤更害怕了，拚命吊起一口氣，掙扎道：「剛才，剛才那人才是五公主。」她才是和你們西梁國聯姻的五公主啊。
「沒關係，一個也是娶，兩個也是娶，我相信，你們木樑王不會在乎本王幫他多照顧一個女兒的。」
說完雙手負在身後，哈哈長笑而去。
老嬤嬤打了一個寒顫，頭一歪，暈了過去。
入夜，老嬤嬤躺在床上仍未醒過來。葉山山靜坐窗檯邊，眼神已不復之前的呆板木訥，眼波流轉間，一顰一笑皆是靈動逼人。
以前美則美矣，卻如同一副畫，一座玉雕，沒有生氣。現在就是畫里的美人，玉做的雕像活著走入塵世，美的不帶一絲煙火氣。如果下一刻，她就踏上雲彩，成為天宮的仙子，恐怕也會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才脫虎口又入狼窩，葉山山苦笑，她已經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
她更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緊緊握住的拳頭，在她的掌心印下一排深深的指痕。
回到天虹門擊殺影峰固然是她的最終目的，但是現在，她有一個小小的麻煩需要解決。
五公主，不，她壓根沒將五公主放在眼裡。在她眼裡，五公主已經是個死人了。
二王子，如果是今天之前，她可能還要傷點腦筋，但是現在，五公主已經將最好的毒/葯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換下公主繁複的華美長裙，換上一套簡便的衣裳，踩著幻仙步，避過王宮的守衛，來到了白天的荷花池邊。
池中的墨色荷色幾乎唾手可得，這哪裡是什麼荷花，明明就是巨毒的一步遙。從中毒開始，離死只有一步之遙，近的可以聽到死亡的心跳，謂之一步遙。也有人說，是因為從中毒到毒發，只有時間踏出一步的距離。
總之這是上古奇毒一步遙，只需要一點點，用正確的方式就能殺人於無形。
看遍萬卷典籍，收集過成千上萬種靈藥的葉山山，曾從一本上古善本的丹典里看到過，只可惜，善本缺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就目前來說，其一已經夠她用了。
可憐她現在真元全無，連踏水而過都做不到，只能一個猛扎入水，游向河心。浮出水面，想要伸手扯下一步遙的一片花瓣，原是再輕鬆不過的事，卻在電光火石之間，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翻轉。
一陣風拂過河面，所有的一步遙全都不見了。如果葉山山真是凡夫俗子，怕是要駭的驚叫起來，以為自己撞了邪。
可她卻比誰都明白，分明是有同道中人收走了一步遙。此時的葉山山又驚又怒，若是換了以前飛虹門的大師姐，她早跳出來，先指著對方的鼻子罵一通再說。
可是現在，她卻只能卑微的躲藏在池塘一角，連頭都不敢冒。她知道，她已經不再是驕傲的飛虹門大師姐了，鼻子一酸，卻發現眼眶乾的發澀。
此時方知，她已經沒有辦法再流下眼淚。
「咦。」一聲輕的幾乎讓人忽略掉的遲疑之聲，卻讓葉山山如墜冰窖，渾身上下的血液幾乎都要凝結了。她雖然換了一具身體，真元全失，可修道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靈識，卻還留有一絲絲的直覺。
「一個凡人，居然能感覺到我，有意思。」猶如萬年寒冰，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葉山山的脖頸發涼，激起皮膚一片片的顫慄。下一刻，整個人都被一隻手提起來，飛身上了觀風亭的屋頂。隨手將她一扔。
今天是倒了什麼霉，白天被人丟，晚上還被人丟。葉山山揉著自己的腰，抬頭去看來人。
罩在金絲滾邊黑袍里的男人，根本看不清長相，葉山山知道，他是用神識隔斷了別人的目光，修為低於他的人，根本不可能穿過這層神識。
「我當然是凡人，還是木樑國的七公主，仙師夜探王宮也就罷了，看中了什麼也是木樑國的榮幸，自當雙手奉上。但仙凡有別，您不會連我一個凡人也容不下吧。」
仙凡有別，雖然在修道之人眼中，凡人如同螻蟻，但凡人卻是修道界的基礎。任何無故殘殺平民的行為，都會被各大山門唾棄，並且極有可能被山門聯手圍剿。當然，不長眼的凡人衝撞上去，那就是自己找死，沒人會管。
至於王室成員，鳳天大陸有數不清的王國，每個王國的背後各有山門扶植。若非背後的山門，其他人是不許插手王室之事的。當然，無故對王室之人動手，等同於挑戰了背後的山門。
葉山山非常清楚這些約定俗成的規定，她在賭，賭這個人並不想惹下麻煩。水月居在木樑國的勢力極大，正是木樑國和西梁國背後的山門。他若是個散修，十有*現在就該落跑。
一聲嗤笑，讓葉山山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並不願意去想最壞的可能，如果對方是個邪修，那她說不定會比死更慘。
「你半夜過來摘一步遙，是想幹什麼？如果回答的好，我可以考慮放了你。」清清冷冷的聲音，配上黑色的衣袍，莫名讓葉山山想到黑夜和懸挂在黑夜之上，沒有任何溫度的月亮。
「想必仙師也知道一步遙是一種毒/葯，我只是打算采一片，將打我主意的人毒死罷了。」葉山山神色坦蕩，對話間，已經慢慢站了起來，她不喜歡別人這般居高臨下和她說話。
哪怕現在，她只是一個凡人。
「你會煉丹？」聲音里冷意更深，卻讓葉山山驚到連連後退。
她自信就是影峰出現在她面前，都不會拿她和以前的葉山山相提並論。模樣變了，聲音變了，身份更不一樣，除了一個名字，可鳳天大陸這麼大，重名者，何止千千萬。
這個人，他是誰，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很好，木樑國果然是個充滿驚喜的地方。」不見他有任何動作，葉山山眼前一黑，被他挾在腋下，一步便踏出了王宮。
下一刻，她已經置身於一間靜室之中，她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一樣東西，那便是丹爐。
「我只是一個凡人，怎麼可能會煉丹，仙師莫不是欲加之罪，非要置本公主於死地。」葉山山秀眉一蹙，身為一個凡人，她根本操縱不了丹爐。
「你若不會煉丹，怎知一步遙，要知道，木樑國境內最好的煉丹師都認不出一步遙，否則怎麼會任由無知的凡人當成寶貝進獻給王宮。」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從他的聲音里能聽出篤定。
原來是一步遙出賣了她，葉山山低頭苦頭，不低頭還好，一低頭，才知大事不好。
葉山山飛速的抱住手臂遮擋在胸前，羞憤欲死。一瞬間，從臉燒到脖子，可以肯定，她的臉現在比丹爐還要熱。
剛才跳進荷花池，衣裳全部都濕透了，這會兒才發現，輕薄的衣料緊緊貼在身上，使她曲線畢露。想到被人看了這麼久，自己還一無所知，葉山山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黑衣人不耐煩的輕哼一聲，手指微抬，她身上的衣裳立刻恢復如初，總算讓葉山山鬆了口氣。
「仙師，一步遙是小女從王宮收藏的典籍中看到的，我真的不會煉丹。不過王宮的供奉之中，倒有精通此道的，不如由小女帶您去找他們可好。」
這人的氣息太過危險，加上又經歷了那麼尷尬的事，葉山山只想趕緊脫身。
黑衣人身形一晃，來到了她的面前，如山一般的壓迫感讓葉山山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聽他一字一頓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脾氣很好。」
「我沒有真元，如何煉丹。」葉山山急了，脫口而出。
「總算說了實話，這個你不用擔心。」黑衣人拋下一隻玉簡，「這是丹方，記熟了。」
葉山山沉默，黑衣人微微轉動了一下脖子，似乎在說，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仙師不用立威，小女子不會以卵擊石。」葉山山攤開掌心，「小女子沒有神識，如何去看丹方。」
玉簡用於記錄，只在修道之人中通用，神識一掃，便可記入腦中。
只可惜，她現在是個凡人。
葉山山抬頭，象看白痴一樣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