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好。」
天已經黑了，窗外有昏黃的燈光照射進來。
陳夢眯了眯眼睛，起床打開燈，身邊的琳琳立刻就醒了。
抓住陳夢的胳膊，隨即連忙放開，「夢夢阿姨，你好點了么？」
陳夢點頭，笑道，「睡醒了？」
「嗯。」琳琳目光惶然，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剛剛的電話，她坐在床上，「阿姨，你怎麼了？你生病了么？」
陳夢揉了揉她的頭髮，「沒有，你去洗把臉，吃完飯我們去趟派出所。」
琳琳要下床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她，「要送我回去么？」
「不是，阿姨和他們講道理。」
陳夢把能想的辦法都想盡了，她沒有靠譜的朋友符合領養條件，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指控福利院虐待兒童。鬧大，拖時間，她找個年紀稍微大點的男人結婚然後□□。
琳琳不說話，半響后嘆一口氣，下床去洗手間洗漱。
她知道陳夢的無奈，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兩人下樓吃飯，派出所那邊又打了一個電話，陳夢想狠狠心偷偷把琳琳帶走。這個念頭一起，她就被自己嚇到了，連忙把念頭壓下去。
這可是違法，她不能再走歪路。
吃完飯，陳夢搜索當地有名的律師事務所，打電話過去沒人接。
現在這個時間，可能下班了。她有些後悔中午那一睡，應該再撐一下去找個好的律師，有備無患。
打車到派出所，剛進門就看到五六個人擋在門口，陳夢心就提了起來。
陳夢握著琳琳的手，挺起腰桿往前走去，她不能慫。
現在慫了，誰來保護琳琳？
「劉琳琳！」
女人喊了一聲奔過來，看到陳夢她腳步一頓，「陳小姐？怎麼是你？」
「你好。」陳夢點頭，已經認出來她是誰，姓周的中年女人。看管雅雅他們的直接負責人，陳夢看向她，「我接到琳琳的電話就過來了。」
女人眼珠子轉啊轉，「琳琳給你打電話做什麼？琳琳，趕快過來。」
琳琳不動，警惕的盯著她。
陳夢把琳琳推到自己身後，「琳琳跟你們走？怎麼？把人送給誰？」
她本來想虛與委蛇兩句，想想不如直接撕破臉皮。
「陳小姐，你在說什麼？」周阿姨的臉色一變，退後兩步，「我怎麼聽不懂了呢？」
陳夢抿了抿嘴唇，「是么？真的聽不懂？」
「真聽不懂么？我一年給你多少錢？」陳夢往前走去，「你給琳琳找的收養人調查過么？還是為了錢把眼睛蒙上了？」
「你這都是胡說八道，我們怎麼能做那種事？你讓琳琳自個說。」看到琳琳的時候，周阿姨的表情瞬間變的陰狠，「琳琳，你過來！」
「琳琳不能跟你走，正好在這裡，是不是事實我們讓警察去調查處理。」陳夢直接拉著琳琳往裡面走，說道，「我要報警，k市福利院虐待兒童。」
福利院那邊除了周阿姨還有司機和保安，他們都看向周阿姨。
「你這人想領養琳琳想瘋了吧？什麼髒水都往我們身上潑？」
陳夢避開周阿姨的手就近抓住年輕的警察，「你看她還想動手打人呢。」
警察連忙格開女人的手，說道，「到底怎麼回事？」
「她虐待小孩！」
「她來福利院搶孩子！」
「一個一個的說。」年輕的警察有些頭疼，指了指陳夢，「你先說。」
「他們福利院虐待小孩，還有一些事沒法當面說，涉及到孩子的*。這是刑事責任，我需要警方的介入。」
「怎麼就刑事案件了？孩子撒謊你也跟著撒謊？哎我忘記了，你本來就是詐騙犯。撒謊不是司空見慣，也沒什麼稀奇。警察同志，你不能聽她的。」
警察這回才重視起來，打量明顯營養不良的琳琳，皺眉，「告訴叔叔，到底怎麼回事？」
陳夢：「我們需要借一步說話。」
周阿姨臉色難看，他們福利院賺錢少，一個月就靠著國家撥的那點低保養活這些孩子養活所有社工。他們會想辦法從孩子身上賺點錢，這些都是默認的規矩。
咬著牙，陳夢可不能來壞她的好事。
「我現在得把孩子帶走，我再說一遍，他們都是騙子。」
「不行，既然孩子來報警就要調查，不調查清楚怎麼把孩子送回去？」警察語氣嚴厲，「張振，你帶她去隔壁做個筆錄，我這邊問兩句話。」
說著就要帶陳夢和琳琳往裡面走，周阿姨急了，追上去，「你到底是站在誰那邊？」
「這位女士，別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年輕警察辦事雷厲風行，又交代人去叫了年長的所長過來。
陳夢和琳琳在辦公室燈了一會兒，所長和年輕的警察進來坐下。
「坐下吧，都別害怕，到底怎麼回事原原本本說出來。」
陳夢回頭對上琳琳通紅的眼，她的眼神裡帶著祈求。
「別害怕，警察會幫我們。」
琳琳緊緊抓著陳夢的衣服，搖頭，「夢夢阿姨。」
「到底怎麼回事？別浪費時間。」
年輕的警察站起來，「要不我先帶琳琳去隔壁房間看看，有什麼話你對我們所長說，如果屬實，一定會徹查。」
「謝謝。」陳夢非常感激他們能聽進去自己的話，也能站在琳琳的立場考慮。
陳夢把琳琳推出去，揉了揉她的頭，「跟叔叔出去，阿姨給你撐腰，不會有人敢傷害你。」她擦掉琳琳臉上的淚，說道，「等我。」
琳琳離開，門被關上，房間里恢復寧靜。
「現在可以說了吧？」
「琳琳被侵犯了。」陳夢的指甲掐進了肉里，深吸氣，「他們要把琳琳賣給有戀童癖的中年男人，從去年年初開始讓琳琳和那個人接觸。期間——」陳夢真不知道這些事怎麼講，「琳琳被送到那個人渣家裡幾次，琳琳一直忍著，昨天她得知福利院這邊在和那個男人走最後的領養手續。她害怕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這件事。」
警察寫記錄的手一頓，抬頭：「屬實？」
「你們可以去查。」
「福利院屬於事業單位，國家監管，你懂吧？」
陳夢點頭，「管理有漏洞，不然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希望查下去，受害的不止琳琳一個。」
「能做傷情鑒定么？」
「猥褻，距離現在時間不短，證據很難找到。」
「那就是無憑無據，我們怎麼信你？」
陳夢咬著嘴唇，半響后咬牙，「你有女兒么？」
警察看著陳夢，變換坐姿，「有，今年讀高中。」
陳夢眼睛有些紅，「如果你女兒發生這種事，又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你會怎麼做？你信她么？你還是放任不管？」
警察斂起笑，筆頭敲了下桌面，「這個假設沒法成立。」
陳夢咬著牙，她現在也很絕望，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
「那你這意思，琳琳就白被欺負了？」
「我相信你是真對孩子好，可辦案得講證據。」
「證據需要警察去搜集。」陳夢說，「現在不能把琳琳送回去，回去就是讓她去死，這不可能。」
他沉默，許久后說道，「這樣，我和孩子再聊幾句，你先出去吧。」
陳夢站起來給警察深深鞠躬，她站直，「請您慎重考慮，這關係到孩子的一生。」
「如果不是看孩子可憐，你現在不會在這裡。」所長把話說的很清楚，「出去吧。」
陳夢咽下唾沫，點頭。
她邁開步子的時候艱難死了，不知道怎麼走出去的。琳琳看到陳夢立刻跑了過來，陳夢摸了摸她的頭，「進去伯伯問你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撒謊，也不要隱瞞。警察會保護我們，我在外面等你。」
琳琳抿緊嘴唇，她很害怕，可以看得出來。陳夢捏著她的臉笑，也只能笑，「我們是堅強的女子漢，記得么？去吧，我一直都在。」
琳琳眼圈通紅，她抬起袖口擦了一把。
「不要怕，你沒有錯。」
琳琳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陳夢。
邁不開腳，陳夢心如刀絞，她也很為難。這件事不撕開講，琳琳會被福利院帶走，她連拖延的借口都沒有。
陳夢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因為天黑，寂靜無聲。
她和對面的警察大眼瞪小眼，半響后，警察開口，「琳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猥褻。」
警察皺眉，取出一根煙點燃，「收養人？」
「嗯。」
他皺眉，「很棘手啊。」
是啊，很棘手。
陳夢現在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下手，一團亂。
「我現在很害怕。」
警察實在不知道說什麼，畢竟他們不熟，也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警察的立場也蠻尷尬，一個處理不好就會被投訴，隔三差五上個新聞頭條。
眾人吐槽火焰高，吐槽他們是一群飯桶，拿著納稅人的錢不幹正事。
什麼活也不好乾。
警察吐出個煙圈，嘆口氣。
等了大約十分鐘，房門打開，所長走出來對陳夢抬手示意，「進去哄哄孩子，她在哭。我過去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對對口供，孩子小，多開導。」
陳夢心裡一咯噔，連忙走進去看到趴在桌子上哭的琳琳，「琳琳？」
琳琳泣不成聲，半響才狠狠擦著臉。
陳夢現在簡直懷疑，警察也欺負琳琳了。
「怎麼了？哭什麼？」咽下喉嚨，說道，「他問什麼了？」
琳琳看著陳夢的眼睛，「阿姨，我是不是髒了？」
陳夢一瞬間腦袋都要炸了，淚差點就出來，抱住琳琳，「誰放屁呢！那些王八蛋孫子才臟，你乾淨著呢。」
琳琳趴在她肩膀上，痛哭出聲。
陳夢和琳琳在辦公室等，一直等到九點半年輕的警察過來說要送他們兩個回去。陳夢拉著琳琳站起來，急切問道，「怎麼樣？什麼結果？」
「還在查，不可能這麼快。」
警察叫宋波，他借了一輛車送琳琳和陳夢到酒店，停下車他把手機遞給陳夢，「把你的電話號碼輸進去，順便留我個號碼，回頭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
陳夢連忙按下自己的號碼，手機響了一聲，她掛斷電話還回去，「今天感謝你們了。」
「剛剛我也跟過去看了問詢過程，不是很樂觀。暫時不會要求你把琳琳送回去，可這只是暫時，懂吧？」
陳夢點頭，「我明白，我會儘快想辦法。」
陳夢帶琳琳下車，宋波開車一溜煙消失了。
他不能說太多，他同情琳琳的遭遇，但是這個世界上那麼多可憐人，他們警察也救不過來。而且，很多事不是只有孤勇就可以。
福利院那些機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也沒什麼意思。
攤不上好事，還招惹出來一身腥。
他能幫這兩個人的已經幫了，也就僅此而已了。
陳夢帶著琳琳回酒店，琳琳很懂事一句話不多說，乖乖跟在她身邊。
陳夢快愁死了，她沒什麼靠譜的朋友，她是從底層爬上去又有個糟糕的過去。高的階層陳夢沒融入進去，低的階層，也沒人有財力能夠領養琳琳。
找朋友領養和自己領養一樣難，難如登天。
回到房間，陳夢讓琳琳去洗澡，她下樓去附近的一家超市買了兩套換洗衣服。給琳琳買了一些小零食，小孩子應該喜歡這些。
她拎著往回走，電話響了起來，陳夢看到來電是商深行就接通了，「喂？」
「在幹什麼呢？」
陳夢看了看四周，她心情壓抑，也沒心情和商深行閑扯淡，「有事么？」
「沒事不能找你？」
陳夢想掛電話，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多大？」
出口就後悔了，商深行和商謹言一母同胞，陳夢現在怕死了商謹言。
壓根就不能和他們家人扯上一點關係。
陳夢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掉，說道，「不是，我的意思，你有沒有認識超過三十歲還沒結婚靠譜點的男人。」
「我哥？」
你哥能娶我么？這麼想法湧入腦袋，陳夢就想抽自己兩巴掌。
「我跟你同年。」商深行說，「怎麼？不想和我哥好了，想跟我好？」
陳夢腦袋疼，「沒事的話就先掛了。」
「哎對了，問個事，你和我哥吵架了還是分手了？」
「分手了。」陳夢深吸氣，空氣壓抑，她忍不住想笑，三年前就分手了。「還有事么？」
「商謹言昨天喝多出車禍了。」
陳夢心臟猛的一跳：「他？他怎麼樣？」
商深行笑出聲，「騙你的。」
草！去死！
陳夢狠狠掛斷電話，把手機握在手心，她深吸氣才壓抑住腿軟手抖的癥狀。
沒事，誰都沒事。
————
商深行掛斷電話，晃下樓進了廚房，母親在切蛋糕。他過去半攬著母親的肩膀，拿了個車厘子扔進嘴裡，含糊咬著，「大哥的戀愛應該是黃了，你想安排相親就安排吧。」
「他真談了？」
「嗯。」既然陳夢和商謹言分了，商深行也就不會再多說什麼。
「你怎麼知道的？」
「我認識她。」商深行又撿了一顆車厘子塞給母親，說道，「多給大哥安排幾個人，再不談戀愛他就不知道怎麼面對女人了。」
「你個小混蛋。」母親敲了他一下，「我給你也物色了一個姑娘，很不錯的——」
「打住。」商深行想死，「我不缺女人，我想結婚大批女孩排隊求娶。」
「看把你美上天了。」
商深行腦筋里想的是別的事，陳夢去k市幹什麼？他想過去一趟，可以忽悠他們的樂隊過去開個粉絲見面會。
商謹言和陳夢分手，對他來說是個很好的機會，空窗期比較好趁虛而入。
說干就干，他從來都是行動派，快步往門口走。
「這麼晚了你去哪？」
「有事，樂隊的事。」商深行拿了外套和圍巾，一邊穿一邊走到玄關處換鞋。「你別在廚房折騰了，大哥指不定幾點回來——」
門咔嚓一聲，商深行把後半段話給咽回去了，拉上鞋帶站起來把大衣扣子扣上。
商謹言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商深行的行頭，「這麼晚去哪？」
商深行指了指門外，「有事。」
「什麼事不能白天干？」
商深行本來有點心虛，聞言脖子一梗，硬氣道，「男女那事就不能白天干。」
商謹言頓時被他噁心到了。
順手把車鑰匙扔在玄關桌子上大步往裡面走，「你就作吧！」商深行直接撿起來裝進口袋，「車借我開下，我的車送修了。」
商謹言回頭，「不許在我車裡亂來。」
商深行嗤之以鼻，拎著車鑰匙快步出門。
母親從廚房裡出來，端著一塊蛋糕直奔過來，「回來了？吃飯了么？我做了蛋糕。」
商謹言頭疼，解開外套扣子扯掉領帶，「你怎麼來了？」
「看看你和你弟。」
商謹言坐在沙發上，解開袖口挽到手肘處按了按眉心，「我晚上吃過了，蛋糕給深行留著吧。」
他實在不愛吃甜食，一口都不願意嘗。
母親端著蛋糕在對面坐下，看著他，「怎麼了？工作不順心？」
商謹言放下手，「挺好的。」
「感情不順？」
商謹言皺眉，還有完么？
「想說什麼直接說吧。」
「我最近幫你物色個姑娘不錯——哎？你去哪？」
「洗澡睡覺。」商謹言上樓，在樓梯拐角處站住腳步回頭，「閑著沒事可以去跳跳廣場舞。」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家裡這一個兩個都跟吃了炸藥似的，個個都欠揍。
商謹言有些煩躁，想到陳夢就一股子火。他暫時是原諒不了陳夢，再等等吧，「我有女朋友，不要再給我介紹。」
商母一臉懵逼：不是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