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只是未到傷心處
木夕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眼皮如灌鉛般沉重。
「身體……好痛……」
木夕喃喃著從床上艱難的爬起,才發現身上幾乎被人纏滿了大大小小的繃帶,隨著身體的發力,來自骨髓深處的痛讓木夕頭腦瞬間清醒。
回想昏迷前場景,木夕的記憶到與機械蜘蛛纏鬥那時已是終點,其後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記憶碎片。
甩甩頭,屋外的喧鬧聲引起木夕的注意。
忍痛下床,剛剛挪到門前,恰巧小玉推門而入,撞到正欲開門的木夕。
木夕吃痛,一個踉蹌蹲坐在地上。
「啊,主上!」
小玉見此忙將手頭的托盤放到一旁,上前扶起木夕,一邊扶一邊拚命道歉。
木夕擺擺手讓她不要擔心,在她的攙扶下坐回到床邊。
「主上您終於醒了,已經昏迷了快四天,念兒姐她們都快急死了……」小玉說著,端來一碗藥水,吹了吹遞給木夕。
「四天?這麼久……」木夕說著,接過瓷碗嘗上一口,水溫剛好,只是這葯偏苦不對他的胃口。
小玉似乎看出木夕心裡所想,道:「念兒姐說了,一定要喂您喝完,現在您醒了就方便多了。」
木夕知道逃不脫,撇撇嘴悶著鼻子將碗中的葯一飲而盡,喝罷許久,苦味還在口腔里環繞,五官都快擰在一起,打了幾個嗝,想起院外的吵鬧聲,問小玉道:「外頭是怎麼啦?這麼吵鬧?」
木夕的問題剛一出口,小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持。
「這個……外面……外面……」
「外面怎麼了?」
木夕見小玉神情躲閃,話語支支吾吾,再聯繫起腦海中的殘存的記憶,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扶我出去!」
————
「主上,您大傷未愈,不能隨意下地走動。」
小玉緊緊跟在木夕身後,無論她如何勸阻,木夕都執意往大門趕去。
「主上!」
小玉急的團團轉,木念之前還特意囑咐過她,要她一定安撫好木夕,不能讓他出門,看來這項任務是完不成了。
木夕在前面走著,吵鬧聲越來越近,腦海中的碎片逐漸黏合在一起,昏迷前的記憶漸漸清晰,他被腦海中的景象驚到,手心出了一層冷汗,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
終於,在小玉不斷的阻攔聲中,木夕還是來到了前院。
前院擠滿了妖,剛剛的吵鬧聲就是自此而來,木念、柚二與蘇依依三人被這些妖圍在中間,費勁口舌的解釋著。妖群外,整整齊齊的擺放著許多床板,床板上蒙著白布,白布上留著駭人的血跡。
是屍體。
這些床板數量很多,院內擺放不開,延伸到了院外。
「這些……都是……我殺的?」木夕難以置信的問小玉。
小玉埋著頭,沒有說話。
這時,另一個稚嫩的童聲從他身後傳來。
「對哦,全是你乾的哎!」
木夕扭頭,只見一位金髮黑袍女孩出現在他的眼帘,那一對異色瞳引起刺激了他的記憶,這女孩就是那天與自己戰鬥的那位。
她的身後跟著一位金髮高個男子,面容俊俏,年紀不大,按人族的年齡不到三十歲的模樣。
「這些全是你殺得哦~而且還想殺我家小銀,真是只壞貓!」
那女孩說著,叉起腰直視木夕的眼睛。
「阿麗婭,不許無禮哦。」
身後那男子揉了揉阿麗婭的頭如此說,溫柔中帶著嚴厲,阿麗婭努努嘴,不再說話。
木夕也不知說些什麼,他的神色有些恍惚。
自己嘴上整天譴責著魔族的所做作為,實際上卻與魔族所做的事如出一轍。
看著自己潔凈的雙手,看似潔凈卻不知沾染了多少不幸者的血液。
木夕從未向現在這樣如此厭惡自己。
院中,面對木念她們的解釋,那些妖顯然不會買賬,還在高喊著要木夕滾出來之類的話。
木夕覺得自己有必要出去做些事情,就比如……道個歉。
誰知剛踏出半個腳,就被銀攔住。
「我覺得你現在還是安安穩穩的待在這兒比較好。」銀眯眼笑著,「你現在出去的話,他們可能會撕了你。」
銀的話,讓木夕一愣,最終無奈的點點頭。
夕陽西下,黃昏已來,不知過了多久,前院那些妖才抬著屍體陸陸續續的散去。
聽小玉說,這些妖來著鬧事已經有兩三天了,每天都會將屍體堵在木府門口,鬧到很久才會離去。
不為親人討回公道,他們是不會將親人安葬的。
「怕是明天還會再來的……」小玉嘆口氣說。
待院落中的妖怪們全都算去,木夕才隨著小玉緩緩走出。
木念剛坐下想要休息,見到主上到來,又驚又喜:「主上?你什麼時候……主上?」
今日來面對妖怪們的騷擾,木念她們已經見怪不怪,忘了木夕還未適應,見木夕恍若失神,疑惑還以為他哪裡不舒服。
「他是良心那兒不舒服~」阿麗婭解釋到。
木夕沒有拒絕,默認了阿麗婭的話……
因為吳嬸的事,府上還沒來得及招妖來代替吳嬸的職位;再加上為了慶祝木夕醒來,木念親自下廚做菜,蘇依依雖然不精廚藝,倒也是跟著木念下廚。
菜做的十分香甜,可木夕沒有什麼胃口,只動了動筷子便聲稱吃飽,自己一個人回了卧房早早的躺到床上休息,一閉眼,腦海中就浮現出那些死於自己手上的不幸者的慘狀。
————
夜已很深了,木夕仍是睡不著,想找個人談談心,可身旁的柚二鼾聲大作,木夕放棄了這個念頭。
不如去街頭走走吧。
「順便看看自己的『勞動』成果,看看自己究竟有多麼可恨。」
木夕自嘲著,悄悄披上衣服,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門。
出了木府,雖然木夕已經做足了心裡準備,可眼前的一切還是讓他汗流直下。
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氣息,這哪裡還有街道的模樣,只是另一個h市的翻版罷了。
木夕沿路走著,越走心中越寒冷,走到最後,他顫顫巍巍的倚坐在牆角,才將頭深埋在兩腿間。
「哭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木夕抬頭一看,是銀。
只見他笑眯眯的說:「我印象中的木盟主可是有淚不輕彈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