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見，言淅
第七天，屋外的雨似乎更大了。
破風鈴如時響起，門被緩緩打開，依然白衣一身。
「無，我來了。」如往常一樣，少年開門進入，打著招呼。只是這次讓他稍微有點驚訝的是，無居然不是躺在藤椅上看書，而是站在書桌前，換去了一身灰色大褂，此時黑色長衫，更顯得他清淡冷意，他似乎正在等他。
「歡迎···來到東鴉雜貨店，這裡有你一切想要的東西。」今天無換上了生意人的姿態，舉手之間都是疏離。
「你，想要什麼？」眸光幽靜，深沉意味地看著少年。
「這麼快就直奔主題了嗎？」少年面對他冷淡的面孔，似乎也沒有任何驚訝，嘴上那抹笑容還是純真自然。
「時間已經夠久了，而且，你早就想好了。」他看著少年嘴角的笑容，眼神深了幾許，沉聲應道。
「我，非得離開嗎？」少年知道他是認真，有點無措不舍的問著，小心翼翼。
「為了你一直想要的，你得離開了。但是，你必須得告訴我，你真正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他避開他突然犀利的直視，扭過臉，垂著眼眸，愣愣地望著黑暗中的地板，從他身上散發出強烈的排斥。
無細長的眼睛眯得更細了，心中瞭然，但是嘴上還是咄咄逼人。
「一時的逃避，是解決不了什麼的。你有你一直牽挂的人，他們始終都在你的身邊，難道你真的想要讓他們傷心，讓他們永遠都生活在痛苦裡。」
無的話，讓少年心中咯噔了一下，臉上掛起一絲苦笑，似乎帶著嘲諷，只是這個對象是自己。
「我曾經在想，如果我從未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該有多好，也許他們會有一個更好的孩子，幸福的生活下去。而不是每天奔波於各家醫院，為了我的病，每天以淚洗面。我是一個不祥的孩子，離開，對他們來說，會是一種解脫，也就不會那麼傷心了。」
「你的不告而別，會讓他們更傷心。子之失，母之痛，愛得深切，才會更痛苦。你的心告訴我，你並不想要這樣。我說過，由心所想，先問問你的心，告訴我···」他停頓了一會，褐色的眼眸透過圓鏡，深如碧潭望不到底，「你想回去嗎？」
少年肩膀抖聳了一會，像是掩飾心中複雜的心情，透不過氣。他聽到無所說的話，心中顫抖不已，他在猶豫，無也知道，只是默默不作聲，站在那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沈默是最煎熬的等待，少年的難受更是在折磨他的全身，終於，無力喑啞的聲音響起，輕輕的兩個字，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我想」
無紅唇微微彎起，露出了一抹釋懷的笑容，他知道，他不會讓他失望的。
「那麼，你該回去了，言淅。」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輕輕敲打著少年的耳畔，也慢慢敲開了他沉悶許久的心靈。
屋外的雨好像停了，疊綴在天邊的烏雲這時也在慢慢的散去，這場雨終於是要停了。
窗外漸漸亮了起來，絲絲光線透過層層烏雲調皮地探進屋內，撒在少年的挺立肩膀上，好似一雙無影的手輕輕敲打著少年。
「啊，好久沒有聽到別人叫我的名字了，真好。」少年清澈的右眼上緩緩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嘴角上是慢慢開心燦爛的笑容。
無從身後的書桌上拿起一樣東西，交到言淅的眼前。
「這是你真正想要的東西，希望你喜歡。」他給以一個柔善的笑容，真實的他，真實的笑容，讓言淅覺得心中一暖。
結果他手上的東西，真心地說道，
「謝謝你，無。」他抱著那把紅色的傘，眼底儘是滿足感。沒錯，這把正是他給他的第一把傘，那個屬於他的一把傘。
現在物歸原主了。
離開之際，言淅笑著說，
「無，我有沒有說過，遇見你真好。」
「現在，你已經說了。言淅，我這，你不會再來了。」無同樣抱以感謝一笑，儘管從沒有人這麼對自己這麼說過，但是對於善良的少年，他不會吝嗇給予真心笑容。
「好可惜啊，難得跟尋有了點親切感，居然要走了，今天也沒有看到它，它是不是故意躲起來了。」他回顧了四周，這時外面的烏雲全部都已經散去，難得一見餘暉撒進屋內，光輝安然，屋裡居然也沒有那麼漆黑了。
他對於沒見到尋，覺得很可惜，但是無安慰自己，
「嗯，那孩子最討厭離別了，不出來是為了下次再次見面啊！」
他說了下次，言淅心中暖了一番，
「我知道了，跟他問好，再跟他說，下次再見，我還會帶蘋果來的。」他保證著，隨後從右側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這次，就讓他吃整個吧，不要跟他搶了。」
「好」無接過他給的蘋果，認真答應。
「那麼，再見，無！」終究還是要離開的，臉上綻放著大大的笑容，用力揮了揮手。
「再見，言淅。」花一般的少年，在雨後彩虹下離開了，拿著那把屬於他的紅傘，消失在門口。
雨過天晴，七天的雨洋洋洒洒下足了水量，天空一碧如洗，這場雨沖走了所有污穢，萬物重生，滋潤百態。在空濛的氤氳盡處，一縷荒煙，幾點殘紅，應徹了整個天際。
微涼的風緩緩拂過，帶走了煩躁的心情，清澈了心境。
這場雨終究是會停的，人的心也會慢慢暖起來，這些都只是時間而已。有得必有失，人生在世，只不過求得就是一個「活」字，少年的病也會慢慢好起來，因為這個世上還有一種，叫做奇迹。
回到自己身體的少年，歷經半年沉睡的時間，終於是醒了過來，真開的第一眼，看到擁抱在一起哭泣的父母，他心中感慨萬千，躺在熟悉的病床上，回想一切，似乎之前的事只是一場夢而已。
他側頭看向n了窗外，掛在上面的雨水好像在告訴他，這一切都那麼真實的發生過。輕輕閉上眼睛，蒼白的唇角一點一點彎起，一滴淚水無聲無息地劃過面頰，安靜地落進枕頭中，直留下一滴水漬，隨後消失不見了。
他心中默默說了一聲，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