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聆聽雨的聲音
第三天，依舊是大雨的一天，同一時間，少年來到了店裡。
跟之前李淡淡那會不一樣，少年沒有驚恐，似乎對於自己多次出現在同一家沒有任何的疑惑，平靜得自然，對東鴉已經是再熟悉不過了。
此時，他蹲在屋內唯一的一張書桌前，上面正趴著打盹的尋，滿目的好奇，驅使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觸碰全身看上去很舒服的茸毛，是不是像看起來那麼柔順。
不過他只敢想卻不敢動手，生怕吵醒了睡夢中的尋，醒來后就沒有睡著那麼可愛了。
他雙手伏在桌子上，俊瘦的下巴抵在桌面上，耷拉著小嘴，滿臉委屈的盯著那隻睡得十分安閑的大白貓。
一旁窩在藤椅上看書的無，目睹了少年臉上的全表情，好笑的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的尋。
努力裝睡的尋，感受到了一道強烈的目光，應該說是兩道。其中不用猜就知道是少年好奇的目光，直愣愣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讓他渾身不自在。
然而讓他更不自在的是另一道，柔中帶力，深深的壓迫感向他射來。他在心裡咬牙切齒，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睜開眼睛，不會讓那廝得逞的。
「它喜歡吃什麼？魚嗎？還是老鼠？」少年首先出聲打破了安靜的氛圍，清爽乾淨的嗓音傳入無的耳畔，同樣也傳入了那雙突然豎起的貓耳朵。
他眼睛直直地望著裝睡的尋，看到它突然一抖的樣子，覺得好笑極了，自然是知道了它的裝睡，像是看到了好玩的玩具那般，認忍不住想要逗逗它。
尋這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動作都落入了兩人的眼中，還是保持的圍圈姿勢，豎著耳朵好奇地聽著兩人的對話。
「這些都不吃，他很挑剔的，只愛吃蘋果！」無將手中的書放下，坐起身，灰色的大褂衣擺垂拉著，難得他露出寵溺的笑容，看著那貓傲嬌的晃了一下尾巴。
「咦，貓不吃魚，居然吃水果！好奇怪啊。」他毫不掩飾地睜大眼，狐疑地轉頭望向無，似乎在確認真假。
「對，魚是他最討厭的東西。」深沉的眼眸中帶著一絲無奈，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貓不吃魚，只因為他並不是真的貓而已。
「那下次來，我給你帶蘋果吧。」少年轉回頭，雙眸透著認真，彷彿在他說出口之後，大白貓挪了挪身子，將面光的臉往裡塞了賽，無知道他是開心又不想讓人知道，故意躲了起來。
讓他驚訝的是少年口中很自然地說了下次，看來在他的潛意識裡，已經知道了一些事，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猜到，不過再結合第一次踏入店裡的場景，他心裡釋然了。
以他現在的年齡，本應該可以像同齡人那般無憂無慮，有著一個健康的身體到處玩耍的時候，只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無奈，人的命運說變就變，再來就是人界的人，太脆弱了。
「無」
少年悶悶的聲音從桌前傳來，他還是保持著蹲立的姿勢，視線愣愣的看著前方，無對焦失神狀態。
「嗯」他淡淡應道。
「我能在這多待一會嗎？」他將自己半張臉埋在手臂間，悶沉的聲音蓋住了他現在的心情。
「可以，這裡沒有時間限制，你想要多久就可以多久。」
「謝謝」他沒有回過頭，視線依舊，不知道為什麼，無覺得這時的少年很寂寞，周身的蕭涼肅然而起。
他也不做打擾，靜靜地立於他身後，一絲不苟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因為，他在等他開口。
沉默許久后
少年緩緩開口，長久不發聲的嗓音還混合著一絲啞色，
「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我從雨中來，衣服上總是沒有沾到雨水？」
無眸色幽靜，深邃靜人，未開口接過他的話。
少年也不惱他的無聲回應，繼續慢慢地說下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雨打在身上的感覺，每當我走在路上，那些雨就好像直接穿過我，落到了地面。我好想知道雨是什麼感覺？」他面帶憧憬，粉唇的嘴角輕翹，隨後又突然垂下那好看的弧度，幽幽地問道，「我是不是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了，又或者說，從沒存在過？」
「存在與否，本來就沒有正確的依據。活著，死去其實···都是一樣的。」呲——的一聲，火柴劃過，點燃了頂都的光芒，火緩緩至桌上的油燈線上，瞬間桌上的光亮起來，染紅了少年精細的面孔，迷茫的雙眸被突然的光耀吸引，他深深地望著。
「你看見沒，這油燈上的火，燃燒時，光芒四射；油枯時，火化為煙絲，飄渺遊離。燃燒是一種存在的形式，燈滅也是另一種存在的形式。為什麼要執著與你是否存在過，而不是你以什麼形態存在過呢？」
「我不懂，我為什麼會出生在這個世界，又為什麼要活下去。」少年臉色蒼白，眉梢緊緊皺著，他驚惶，撇開眼不去看他所謂的燈火。
「不，你懂，你很聰明！」無走近他身側，右手輕輕伏在他的肩上，手上傳來的是他冰冷的體溫以及瘦骨嶙峋，眼中閃過心疼，「因為你知道，既然感受不到雨落在身上的感覺，那麼就撐傘而走，雨打在傘上的聲音是最接近自己的聲音，也是感受雨最好的方法。不是嗎？」
「果然，你是知道的。」少年無奈的一笑，「我想感受雨的觸動，但是我也知道，我不能直接觸碰它。當我拿著傘，聽到雨滴打落在傘上，就可以清楚地聽到雨的聲音，它就在我的身邊，那麼近。我從來沒有那麼開心過。」回想之前的事，他滿臉燦爛，真心笑著。
「這才是你應該露出的笑容。」他低下頭，右手撫上他的唇角，輕輕摩挲著，褐色的光亮透過圓鏡傳進他清澈的眼中，「孩子，不要迷茫，有時候心的聲音才是離你最近的聲音。」
「嗯」他開心地點了點頭，輕聲應道，臉頰上被燈火染的更紅了。
「好了，在理論下去就要枯燥了，我還不想讓店變成心靈驛站呢！」無露出調皮的笑容，來緩和嚴肅的氣氛，「說了這麼多，尋不知道跑去哪了。」
「剛剛我看到他跑到那邊去了。難不成是去捉老鼠了嗎！」少年好笑地指了指書架那邊，正好尋跳下桌的時候，他看到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貓是嫉妒了，這才躲開了。
「這可不大妙，雖然我這什麼都有，但那玩意目前可還沒有呢。這要是真有了，可是要鬧上一陣子了。」無故意繼續玩笑道。
「為什麼？」然而少年不知道他的有意，興緻沖沖地問。
「除了魚，老鼠也是尋最討厭的東西，如果不清理乾淨，我怕他會鬧很久的彆扭。」他調侃著某隻挑剔的貓，讓在暗處的尋氣得撓牆卻又不敢出來。
「真是奇怪，尋真的跟其他貓不一樣啊，既不吃魚，又不捉老鼠的，好另類的貓啊。」
「這話可不能讓他聽見，他生氣起來，後果不堪設想。」他露出為難又無奈的神情，
「哈哈哈···這裡真的是太有趣了。」少年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抱著肚子在那哈哈大笑。
兩人聊了許久都不見尋出來，看來真的是生氣了。不過這樣也沒有壞了少年的好心情。
「今天還是要一把傘嗎？」無問。
「嗯，我只想要這個。」少年坦然地回答。
「時間不多了，你該知道的。」無毫不掩飾地說出口，現在的他已經確定眼前的少年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所有，所以也不再隱瞞什麼。
「我知道。」他回以淡淡一笑，眼中的釋然清澈明亮，自己的擔憂都是多餘的，無心中想著。
「那請稍等一會。」
今天他拿出的是一把黃色的傘，兩人就好像默契一樣再沒有提及過昨天那把橙色的傘，因為彼此都知道它在哪，也就不點破了。
黑暗中，黃色的花朵慢慢綻開，雨還會繼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