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見，再也不見
期限已到，第七天，女子依舊按時來到店裡。
還是初見時的那身白色連衣裙，挎著一隻黑色小包。但是要說不同的地方，便是她臉上淡然輕鬆的神情，比起初次的笑容，此時顯得更明媚自然，從心裡發出的笑意。
身姿悠然的廳里在破舊書桌前，眼眸十分乾淨的看著對面的男子。
「今天似乎不一樣了。」她爽朗的聲音傳入男子耳朵，聽得出其中帶著一絲親切，並且透著洒然。
他知道她有答案了。
「因為我在等你。」無沉靜的看著她，神態認真。
保持著和藹溫柔的微笑，沒有圓鏡的遮擋，他的雙眼更清澈了，泛著絲絲藍光，俊秀妖嬈，兩種矛盾的姿態在他臉上卻是那麼和諧，也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摒棄了原本灰色的大褂，身著黑色對襟窄袖長衫，袖子上綉著一種類似鳥的紋理，一直衍生至背後，腰束月白雲紋的腰帶，蒼白的雙腳裸露在外，突兀的踩在臟黑的地板上，但是神奇的是卻不沾染一點污穢，那麼乾淨。
女子眼中閃過一陣驚訝，但是仔細想想之後，也是一片瞭然。眼前這個男子怕是早就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連結局都掌握的一清二楚，畢竟他是知道她所有事情，因為他們早已認識。
見她一片釋然，想必自己也沒什麼可以再說的了。
緩緩開口，這次很開心的問道。
「所以，你想要什麼！」
話一出，便又是一陣默然，他在等，她在想。
兩人雙目相對，他仍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姿態，但她唯一忽視不了的就是他眼中的自己，原來自己還是緊張的，但是有別於昨天的她，她又釋然了。
昨天，她還是同一時間出現在店裡，同樣拿走了一樣東西，但是結果還是一樣，她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為什麼今天，他就那麼確定她會找到想要的東西，一直苦苦追尋的那樣東西。
思慮片刻，她眉頭稍許放鬆，抿著嘴，一副懊惱的神情。
但是眼中卻是似平常那般開玩笑的光亮，說：「嗯，我是真不知道要什麼，最後一天，要不隨便要個東西，反正過了今天，明天我就不會再來了。」
「你不會的。」笑意滿滿的看著眼前明朗的女子，很肯定的回答。
她的笑，又回來了。
那個充滿元氣的女子終究還是要回來的，他的眼神暗了暗，心裡出現了一種很不是滋味的心痛，還是留不住，終究她還是要走的。
看著他還是這麼不近人情，臉上自然是熟悉的嫌棄，直接應聲道：「真是不懂得開玩笑，你逗我一下會怎麼樣啊！」
沉神看著她，不表示任何不滿態度，但是嘴角的笑容泄露他對她的寵溺。似乎兩人就是相識已久的好友。
她一看這人還是這麼無趣，也就重回正題，時間不多了，就算在拖延，還是改變不了。
「我」她正色，經過深深考慮后，終於開口：「需要一顆種子！」
終於是說出來了。
無眼眸中藍光因她的話變得更魅惑，彷彿不自覺的被吸入其中，久久盯著女子的眼，眼中確實是清爽乾淨，繼續問著，
「是什麼種子呢！」
「被我遺失的種子。」她眼懷濃濃的遺憾和傷心，手隨意識間附上心口，似乎那裡有一股衝動湧出來，陌生又熟悉的心悸。
「那是什麼？」藍色的眼眸變得更深了，眉微微皺著。
女子在靜然中緩緩開口，想是在那段時間回憶，埋在心中深處的記憶，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有耳邊時不時傳來人的聲音。
她看不清，身影是誰，她需要有人能幫她找到這個答案。
「我丟了一樣重要的東西。」
「你確定了。」無看著女子，微微閉眼后，隨後，像是打定主意，緩緩睜開眼，右眼已變為寶黃色，正如那隻大白貓一樣。
如果仔細看的話，平時總在桌上趴著的尋，今天卻不見蹤影了。
其實在她做決定時，自己何嘗不是在選擇。只是怎麼做，還是註定好了。
「是」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了，也不驚訝他的眼為何會這樣，因為她知道，這家店有她不知道的東西存在，但是她不需要知道。
無在她點頭之際，大氣悠然的轉身，走向那處不知何時出現的書架，伸手從一層角落處那處一個盒子，然後又是轉身走向她的眼前。
蒼白的手遞過盒子，女子欣然的接過，也沒有急著打開，只是仔細的看著上邊的紋路。
黑色的底絡，紋著他的絡。
在無轉身的時候，她也終於清楚的看清了繪在他長衫上的圖，那是用銀色綉線繪出的一隻鳥，具體的，她如果沒猜錯，正是——烏鴉。但有趣的是它與烏鴉有差別之處，便有它的翼遠比烏鴉來的大。
終於，她還是打開了盒子，隨之閃過的不解，也變得理所當然了。
這樣的東西自己居然花了那麼久才找到，不知道是該笑呢還是哭。
盒子里赫赫映入眼的是她之前丟失的東西，也是自己想要找回的記憶。
她還是想起來了，那個身影，該是抹不掉的回憶。
但是自己因為一段痛苦的經歷，硬生生地想要把它埋在腦海里，不觸碰，就沒有悲傷。總是這麼提醒自己，結果卻一直徘徊在這人間。
那是她的父親，她還記得那天一起與他出門祭拜早已去世的母親，去水果店的路上，突發事故。
父親為了保護她，便狠狠地將自己護在懷裡，女孩閉眼前最後看到是一片鮮紅，那是父親身上的不斷流出的紅色，還有掉落在周圍，母親生前最愛的蘋果，也是自己和父親最喜歡的。
她回想自己的痛苦，默默的流下淚水，緊緊的抱著懷中的盒子。
無也沒有打擾她，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等待女子心情平復下來。
不知的是，心裡劃過同樣的憂傷。
終歸是要走的，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抬頭看向筆直，面無一點厭惡，還是笑著的男子。
「謝謝你！」真心道謝。
「這是你要的東西！希望你會喜歡！」他接受了她的道謝，右眼的寶黃色變深邃了，這是在客人找到真正東西時，無才會給予的一句最好的祝福。
「謝謝。」她再一次感謝，讓她重回現實，不再需要徘徊迷茫。
「我很開心能夠認識你。」她不經意的神態便是她已經釋然。
「原來我早已不在這個世界，只為了心中的一個想念，所以才一直待到現在。」
「好在遇到了你，現在我也找回了我想要的東西，那麼我可以離開了。」她一臉輕鬆，掛著大大的笑容，已沒有剛才那般哭意。
當無第一次在店裡聽到有人跟他說「很開心認識他」時，眼眸中的痛苦瞬時暴露無遺，就算時間過去再久，那個同樣這麼跟自己說的人還是深深藏在心裡，融在血液了，痛在情里。
也許他們都覺得自己無情冷血，但也只有在那個人面前，他才不像是帶著面具的行屍走肉，而是有血有淚的人。
畢竟眼前的女子，是她的···
「你沒有遺憾了嗎？」壓住心中的那股壓抑心，他保持平靜地問。
「啊，現在我很開心。」她沒有發現他的不對之處，雙眼透著笑意，爽朗十足的看著他。
「看來，我的店，你不會再來了。」無看到她的笑容，也露出一抹發自真心的笑容，開懷的說著，「這樣你也不用煩惱了。」
「你應該很開心吧，以後沒人纏著你了。」她眯著眼就是想看看他會是什麼表情，但是到最後他還是一副「任你怎麼開玩笑」的笑臉，疏離時遠時近的縹緲感覺。
自覺無趣，便拿著盒子走向門口，「我要走了，老闆你太無趣了。」
手觸手把時，她轉身挑著眉，燦爛的笑著問，
「我能在問一個問題嗎？」門被她已經打開了，屋外的光慢慢投射進來，散在兩人身上，那個時刻突然覺得那麼和諧，美妙。
「當然。」餘暉灑在他臉上緩和了那股疏離。
「你是誰！」她問。
「我是無。」他親和的回答。
「無，無所不為。」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但是還是開心的笑著，看著他。
「一直都沒告訴你，我叫李淡淡，淡淡似水。」
她想讓他知道她是誰，也許他知道，但是在自己終於能告訴別人自己是誰時，那種感覺很棒，她想。
「那麼無，再見，哦，不，是再也不見。」撂下這句話之後，頭也不回的走出門，直到光芒一一變暗，她，歸也。
「再也不見，淡淡。」無喃喃一語，右眼已恢復為藍色，肅肅的盯著那到門，尋也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懶懶的趴在那裡，似乎不曾消失過。
那樣靜靜站在那許久后，無才慢慢轉身離開，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離開的位置，留著一滴水漬，在黑暗的屋裡泛泛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