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青璽冷冷看著他們手忙腳亂打掉他的飛鏢,曹長賀額角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書劍飛鏢要人命,體內的藥性發作也幾乎要了他的命。他目光漸漸血紅起來,喉嚨間發出低低的咆哮。野獸般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
驀然曹長賀后喉頭一甜,揪住月無疆的脖子嘴唇便湊了上去,他要鮮血的滋潤。
月無疆右手如枯枝萁張,懸於脖頸動脈之處。鬼運算元突然一聲低呼:「小德子,給姐姐捏捏腿。」
千鈞一髮之際,曹長賀聽見鬼運算元的聲音,突然一醒。而月無疆的手也沒有戳進曹長賀的血管。厲寒坡也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曹長賀。
曹長賀一溜小跑來到鬼運算元身邊,恭恭敬敬幫鬼運算元捏起腿來。鬼運算元看似在曹長賀脖子一點,他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混亂抓狂的神情稍微緩和。
一干人倒是愣住了,青璽是尊重鬼運算元,而月無疆和厲寒坡是害怕鬼運算元。
「爹爹……」蓂兒喜極而泣,她以為父親遭遇了不測,沒想到,他竟然躲在這裡。厲寒坡雖然心中疼愛蓂兒,但是言辭之間對蓂兒素來冷淡,見她跟東方青璽一起下來,一張冷臉更是無歡喜之色。
「蓂兒,你如何擅自離開十道門?」厲寒坡一張蒼白的死人臉無喜無悲。
好在蓂兒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父親。她掙扎著虛弱的身子靠近厲寒坡跪下:「爹爹,如今的十道門已經是四分五裂,諸多地方分部各自為政。十道門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名存實亡?南北二使哪裡去了?」厲害坡拿著掃把的手一顫,他被困在這裡做了清道夫。他苦心經營的十道門卻是垮了。
「南使嫁去皇宮做了南妃娘娘,自顧不暇。北使和父親一樣,失蹤下落不明。」雲蓂氣喘吁吁說道,剛才中了鬼千指,血脈不暢。青璽走到雲蓂跟前,示意她不要多說話。
厲寒坡眼睛滴溜溜轉著,心中了悟。東方青璽是鬼運算元高徒,當然可以輕易破了鬼運算元陣法。見他和蓂兒如此親近,心生一計。可幾次要殺東方青璽,也是開不了口。便對月無疆耳語了一番。
月無疆拿著鍋鏟的手慌忙擺動:「要說你說,我這小徒弟……東方青璽跟我也不太熟……」
就算面對著痴獃的鬼運算元,也不能當面搶了她的徒弟。萬一有又什麼古怪的法子懲罰他,豈不是太冤。
厲寒坡恨恨地推了一把月無疆:「關鍵時刻,你最無用!」
月無疆嘿嘿一笑,並不搭理他的奚落。
「東方青璽,我們之間並無交情可言,談筆交易如何?」厲寒坡很是有自知之明。
「交易?」東方青璽和雲蓂詫異抬起頭。看著叉著大撒把的厲寒坡怪異中略微驚奇。
「東方青璽,你我敵對已久。你對蓂兒呵護備至,不如我將她許配與你,你放我出谷,如何?」
厲寒坡老臉確實厚得無法言說。
「厲門主……」青璽結舌起來,怎麼說都會傷了蓂兒的心,雲蓂的心思他如何不知道?那年蓂兒以為青璽身死所做的事,讓青璽至今無法釋懷。
雲蓂一聽倒是又驚又喜,害羞地低下頭不敢看青璽的臉。一顆心已經快支撐不住,要從胸腔跳出來。
鬼運算元看似無意睜開了眼睛,望著天上飄飄悠悠的流雲。
「厲老頭,你真不害臊,拿自己的女兒做文章。」月無疆頗不屑。
「月無疆,你拿著把鍋鏟……有那麼高尚嗎?」厲寒坡不屑地揮舞著掃把。
「你高尚?你掃了那麼久的灰塵,你心肝上的灰越掃越多!」月無疆鄙夷地說道。
兩人你來我往鬥起嘴來沒完沒了。厲寒坡甚至忘記了剛才腆著老臉跟青璽談論的交易的了。青璽倒是心中輕鬆了一些。蓂兒的目光卻是緊緊盯著他,等著他的一個答案,難道他……連一個答案也不願意給嗎?
鬼運算元終於蹙起了淡掃峨眉。厲寒坡和月無疆吵得讓她煩惱起來。
「兩白髮小子,再多說一個字。我就縫起你們嘰嘰哇哇的嘴!」鬼運算元站起來,腳步遲緩地移動到一株木槿花旁,嘴上卻是凌厲。
「你們所有人必須呆在這裡,誰也不許離開。這些花全是婺王喜歡的,你們要侍弄好了,小徑廳堂要打掃得乾乾淨淨,等他回來……兩個白頭髮小子,還不快去?」鬼運算元神思縹緲,又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厲寒坡深深望了一眼青璽,便抓起大掃把走了。月無疆傻笑了兩聲,對鬼運算元說道:「我做飯去,做飯去……」
兩個江湖上的高手,竟然對鬼運算元言聽計從,不敢有絲毫違背。青璽望著他們背影啞然失笑。
「寂兒,你不許殺小德子。」鬼運算元看了看青璽身邊的蓂兒一本正經說道。
「師父,我是璽兒。」青璽糾正道。
「這丫頭是你媳婦?」鬼運算元似乎記起來了,眼光柔柔看著蓂兒無邪的臉龐。
「師父,不是……」青璽嘆了口氣他只能如此說了。
「將來是嗎?」鬼運算元不依不饒,問到底。
「師父,璽兒心中有人了,若有機會我會帶她到你身邊盡孝道。」青璽遲疑說道。如今的蘇沉塵已經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能走的了,她有一個王妃的身份。
「璽兒,我替你做主,你娶了旁邊這丫頭罷,雖然功夫不高,也比不上那位……娘娘……我看她最好……以你們就在這裡,結婚生子……一大群一大群的孩子……呵呵呵……」鬼運算元想起她沒法實現的願望,要是璽兒能實現,也是好的。
「師父,您說得太遠啦,蓂兒是璽兒當妹妹看待的姑娘,我會拼盡一生愛護她,保護她的。」青璽伸出過去扶住鬼運算元。沒留意蓂兒眼中瞬間流出的淚水。原本她對他無欲無求,只是希望能時時看見他就足夠。甚至她希望能夠像鬼運算元說的,以後她們就在這裡,不要再出去了。日日看他習武,為他做飯洗衣……
「凝姐姐,讓小德子來侍候您!」曹長賀害怕鬼運算元記起東方青璽來,殷勤地扶住了鬼運算元左手。
「曹長賀,你壞事做盡,逃不掉的。」青璽放冷冷看著一臉狼狽的曹長賀。
「璽兒,你們怎麼都欺負小德子?我不許你們傷害他!」鬼運算元將曹長賀拉到自己身後。
曹長賀眼中的光閃爍不定。他時刻都有性命之憂,眼下除了緊緊跟著鬼運算元才有一絲生機。
「今兒都散了吧,小德子,扶我去乘風殿!」鬼運算元轉身離開,有些落寞。那些做凝眉的日子,有過怎樣的風光旖旎?
鬼運算元也累了,讓她休息休息。得找個機會殺了曹長賀,他跟在鬼運算元身邊,心術不正絕非好事。
曹長賀完全可以走得正大光明,此刻看起來鬼鬼祟祟。他心底飛快的拿著主意。
青璽沿著谷底漫步,熙熙攘攘塵世繁蕪,如潮水般消弭得無影蹤。
這裡確實布置了鬼運算元獨門的八卦易術。雖不及遺花谷,但凡夫俗子也確是萬難出谷了。
青璽一路想著心事,這些年他的身邊總有一雙無形的手,在他想不到的時候出現,又在想不到的時候隱沒。是大師兄么?大師兄想必是跑出了遺花谷,或者是師傅將他放出去了,他又去了哪裡?可惜師傅神智不清。不能清楚的告訴他這些年事情的前因後果。
是宗天裴么?如今宗天裴已死,無心公主也死了……青璽心被針猛然扎了一下,在某個不知名處,流出汩汩的血來。她為他而死,已經無法揣度無心死之前的心境。函谷關口,孤獨青冢,無心可曾寂寞?
青璽神思縹緲的時候,衣裳翩飛的聲音從肅靜處傳來,刺透了輕靈的空寂。一個絕世高手正在穿越崇山峻岭,那股氣勢讓山河隱忍,百獸退卻。
青璽看見一個嬌小的影子在模糊的樹影間一閃,朝著瀑布那邊跑去。
怎麼如此像她?怎麼可能是她?
青璽正待喊出她的名字,那人轉眼便沒有了蹤跡。青璽順著瀑布往上騰去,此人竟然可以躍上這絕逼懸崖,輕功絕不在他之下。她將青璽引出了谷底,只是說明,她忌憚谷底的一幫人,嚴格來說是忌憚鬼運算元。也說明她對長暮山的這裡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怎麼會?
可是,青璽還是跟出去了。她是他心中的債,是要還的。
站在瀑布流水的頂端,谷底上空一片煙水迷茫。而那一片迷茫之中,一個白色的身影背對青璽而立。風聲水色之下,如一個凌風的仙子。
「你為什麼要扮著無心公主騙我上來?」一開始青璽以為她真的可以騰雲駕霧,此種功夫聞所未聞,心中駭然。待得仔細研究發現她是站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腳下雲霧縹緲,狀若虛空。不過有此等功夫也是讓青璽佩服了。
白色衣裙的背影肩膀抽了抽,一陣嘆息隨著風回蕩,她目光似乎從極遠極遠收回,緩緩轉過身子幽幽說道:「我為什麼要扮無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