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落霞山莊傅沐
說話之人正是杜知問。他正在教一些孩子基本功夫,幾個孩子學得非常笨拙,同一個招式杜知問教了幾遍,還是怪樣百出,這些孩子是沒有武學天分之人,杜知問如何還要教他們?
這些孩子衣服破舊也就罷了,關鍵的是破了的地方也沒有補,全是洞眼,破破爛爛的像小叫花。
「小笨蛋,小豬頭,今天練習不好這招我就將你們放回破廟之中,不要你們了,有人欺負你們,我也不管啦。」杜知問板著面孔訓斥,平常杜知問皆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青璽見他這副嚴正的樣子倒是不習慣。
「哥哥,不要!不要!我們喜歡這裡,不喜歡破廟……」
「哥哥,我們一定好好練習,長大做有用之人……」
小孩們一邊練習,一邊著急地求情,顯得非常聽話,照著他的要求練得一板一眼。
青璽冷眼看著院中,握緊的手慢慢鬆開了,杜知問殺了蘇沉塵,罪不可赦,可是眼前他收留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怎麼能殺他?可是又怎麼能放過他?從另外一層意義上來說,大鄴還有這麼多無家可歸的孩子,是朝廷的治理不夠好,雖然不是青璽之過,但是他豈能置身事外?杜知問也是在幫青璽。
青璽悄悄離開小院,沿著破爛青石板街心事沉沉往前走,不覺有些口渴,走進右邊一家略顯乾淨的西江月茶樓,找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小二倒了一壺茶過來,青璽致謝接連輕抿了幾口。
「小二,這茶甚麼味道?也忒難喝了一點……」幾聲巨大喝茶咕咚聲后,一個粗粗的嗓音在青璽左邊茶桌響起。
是茗月樓中張揚跋扈的校尉!他今日換了百姓裝束,滿臉的不如意。校尉自從那日逃離,就不敢再回大營,回去難逃一死。眼下又不敢出入權貴們喜歡的場所,只能混跡在蝴蝶街一帶的貧民街巷。他見到的百揆是戴著面具的百揆,不是現在的翩翩佳公子。
小二急忙地走到校尉面前:「客官,我們的茶一直都是這樣,沒有改變過,您是第一次來吧?」
「不管我是第幾次,你這茶都難喝。給爺換上好茶來,爺有的是銀子!」校尉張揚跋扈又露了出來,這傢伙欺軟怕硬的本性難改。
「客官,我們這裡只有這一種茶葉,對不住您老了。」小二說完正欲離開,校尉左手突地抓住小二胳膊,使勁一拽。小二站立不穩,一個趔趄撲倒在桌子角,嘴角磕破流出血來。校尉右手朝著小二臉頰摜去:「你敢怠慢大爺……」
話音未落,一片書頁「咻」地如箭般擊中校尉的胸膛,校尉鬆開小二的手噗地往身後倒去,摔了個四仰八叉。
校尉幾時受過這樣的折辱!他翻身跳起來,撿起地上的折成菱狀的書頁,左手叉腰,右手舉起書頁怒吼:「這是哪一個的?有本事站起來!」
喝茶的客官們一聽這架勢,起身貓起腰小跑出了茶樓。小二直起身子擦著嘴角的血,急道:「客官有話好說,不要驚擾了其他客官……」
校尉哪裡會理會他!剛才杯盞笑語滿堂男女,就只剩下了青璽和校尉。
校尉目光鎖定在青璽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他。沉靜的眼神似曾相識,眼神中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悠然自得地品著校尉口中難喝茶水。
「你……的書頁?」校尉蠻橫氣勢,到了青璽這裡底氣不足起來。
「嗯,」青璽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茶。
「你打我……爺爺我……」
一片菱形的書頁飛向校尉的牙齒,他雖然想要閉嘴躲閃,書頁來勢之快他避無可避。牙齒咯噔脫落下來了。校尉吐出一口鮮血,突然清醒起來,張口結舌:「您是……」
青璽制止他說下去,示意他坐下繼續喝茶。校尉老老實實坐下,大氣也不敢出。
小二看見手持書卷的俊美書生竟然有此等本領,心中羨慕又感激:「客官,太感謝您了,今兒這茶我請您了……」
「謝謝小二,不用找了。」青璽留下一些紋銀,起身告辭。校尉鬆了一口氣。
門外突然跑過一隊官兵,向著青璽來過來的地方跑去。領隊的人身影如此熟悉,是傅沐!這傅沐究竟犯了什麼錯,突然被關押突然又被放出來?今天帶領這麼多的官兵是要去哪裡?青璽不緊不慢地跟在了後面。
官兵跑到杜知問的那個小院停下,將小院團團圍住。他們這是要抓杜知問?他犯了什麼錯,難道是皇上還不放過司馬興復餘孽?是誰發現了杜知問的身份?
青璽遠遠觀望著傅沐,他如今在王道安的手下,怕是進了大染缸。心中頗是有些後悔放他到彰州,原本以為王道安治軍有方,防敵有術。
傅沐站在門口拱手作禮問道:「彰州戍邊營帳下千戶傅沐追查叛逃晉楚的朱縣令幼子,聽聞在杜宅藏匿,現奉命搜查!搜!」
一聲令下,官兵持槍拿刀衝進了院子中。
朱縣令在青璽腦中略有印象,和衛演秋同年進士,年紀同青璽相仿,一腔報國熱血,頗是懷有雄才大略,是大鄴可用之才。什麼時候叛逃到晉楚,連孩子也沒有來得及帶走?
「大人們,大人們,你們跑到這裡抓什麼人?我這裡也就幾個沒名沒姓的孤兒,哪裡有尊貴的縣令公子哥?」杜知問閑庭信步踱到傅沐旁邊。
此刻一個全身盔甲的小兵從門口跑進來,遞給傅沐一張字條:「千戶大人,有人讓我送這個給你。」
傅沐往門外望了望,沒有發現有人。他看完字條眉頭一舒,心頭一熱。義父來了!囑咐他不要動院中之人。他的義父當然是百揆大人。
「撤!」傅沐揮了揮手,官兵列成隊整齊退了出去,青璽看著傅沐的做派心中略微安慰。
街道拐角處,傅沐對著青璽的背影緩緩跪下,熱淚盈眶:「傅沐拜見義父!」
傅沐跟衛演秋不同,他九歲被青璽救起,對青璽有種特別的感情。他是一個喜歡說話的孩子,每次百揆大人一到落霞山莊,他就會纏著青璽拉著他的手問東問西,青璽總是冷冷淡淡地讓他勤學苦練。傅沐總是能從青璽的冰冷中找到一種讓他無法割捨的親情。只要義父在,天下就是安好的天下。他來邊境這一年,常常思念義父,青璽總是寥寥數語。叮囑他好好歷練,男兒志在四方。
傅沐聽說朝廷派欽差大人代皇上巡視邊防安撫戍邊將士,沒想到竟然是義父。一聲義父包含了他多少思念和深情!
青璽轉過身來,扶起傅沐。傅沐握住青璽的手,還是傅沐熟悉的手,修長的手指,白皙而有力。當傅沐抬起頭來的時候怔住了,訝異地鬆開了義父的手,記憶中的義父是花白頭髮,臉色蠟黃的中年男子,但是現在的義父是個看起來跟自己年紀不相上下的濁世佳公子。可是聲音,是義父的聲音!
青璽握住傅沐的手,那雙小手已經長成男人的大手:「小沐,是義父!當年我救你的時候我裝扮成入世已深的中年男子,也是擔心外人欺負我年少懵懂,保護不好你們那幫孩童。當年我畢竟是輕狂少年,也做了一些不恰當的事……好在你們已經慢慢長大了!」
「義父……」傅沐再次跪下,他深深震撼!自己這個年紀,義父已經養活起來幾十個孩子,不辭辛勞教導他們,培養他們。還要做兼顧天下的百揆大人。
青璽再次扶起傅沐,如同傅沐還是那個愛哭的孩童,為他擦去了眼中的淚水:「小沐,你都已經是千戶大人了,還哭鼻涕!」
「義父,我真的想不到您本來是這樣的人……太讓我意外了。您對我恩重如山,小沐定當熱血報國,不負您的期望。」傅沐心中冷冰冰的父親竟然是這樣的熱血男兒,一時間心中一股豪情激蕩。
「小沐,前幾日你為什麼被關起來?」青璽皺眉問道。
「義父,說起這件事我也萬分不解。當日我碰巧巡視夜值,當時彰州城門口進出邊境並無異常,第二日突然就傳說漳州金昌縣的朱縣令潛逃到晉楚去了,這朱縣令好端端的怎麼說跑就跑了了呢?我責無旁貸,就被抓起來了,昨日營中副將又將我接出來,說是誤會,讓我搜查朱縣令失蹤的幼兒。」傅沐說起來一臉茫然。
青璽一算時間,剛巧是衛演秋失蹤的第二天,這之間究竟有什麼關聯?衛演秋去了哪裡?王道安至今也未給出線索。
「小沐,你知道你大哥衛演秋已經來到漳州了嗎?」
「大哥他來啦?他在哪裡?」傅沐和衛演秋年齡相仿,很是要好,聽得他來,心中非常高興。
「來到漳州第一天就失蹤了……」青璽突然住口,傅沐如此單純,怎麼能夠讓他陷入朋黨之爭。
「義父,大哥武功高強,又是新人,他斷然不會得罪了什麼人,他失蹤恐怕沒那麼單純……我一定明察暗訪找到他們的下落!陸陽和林曇兒她們都好嗎?」傅沐想念落霞山莊的弟弟妹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