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留香樓「偶遇」杜知問
夔機門不僅高手如雲,更重要的是它囊括了天下各項生意,絲綢、紡織、建築、瓷器、漕運等。他們的生意不止在大鄴境內,襄澤、大化,晉楚,亳國等都有生意往來。門主沈南風除了富甲天下,還有一樣東西讓江湖人士垂涎,那就是傲視天下的武功秘籍,據說其門中有一位神痴月無疆,天下有的武功,但凡他見過一面,必得整理出其密典,而此人眼中無是非之分,只有武學之奇。為此夔機門也給自己惹來了一些麻煩。門主沈南風可不是十道門那樣神龍見首不見尾,大張旗鼓結交天下豪傑。各地父母官見到沈南風都會懼其三分。
蘇沉塵給了青璽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夔龍令,以護他千里之行。此情浩淼如海,青璽指尖輕輕撫摸著夔龍令,心事繾綣。
「小丫頭,我不需要,你還給她!」青璽說出的話冷冷淡淡。他抓起雲蓂的手,放進雲蓂掌心,將雲蓂攤開的右手合成拳頭。雲蓂獃獃地看著青璽修長的手指按上她的指尖,腦中一片空白。
青璽看似步伐緩緩,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人影,鬼運算元特長不在輕功,而在於暗器與點穴。獨門輕功卻也不遜於十道門的御道浮風。
雲蓂水亮亮的眸子霧氣蒙蒙,姑爺爺為什麼是姑奶奶最惦記的人呢!一愣神的瞬間青璽去得遠了。
「姑爺爺——」雲蓂雙手籠在嘴上,青璽恍若未聞。雲蓂心中難受,姑爺爺竟然是如此薄情之人。
青璽手持書卷,背著雙手步入茶寮,衛演秋起身想要為青璽拉開條凳,神劍身法極快,搶先站在了青璽身旁,扶著青璽坐下。衛演秋髮現無論什麼時刻,除了神劍魔音可以近身,其他人萬萬不能。
衛演秋有種深深的疏離感,記憶中百揆大人收留他們的時候就是冷酷且不近人情的,每當有挫折委屈百揆大人就一句話:你是男人,不許哭!
衛演秋不知道,十年前青璽歸鄴帝后,收留他時也不過十六歲,衛演秋十歲。彼時青璽從本質上來說也不過一個孩子,不過把自己裝扮成入世已深的大人罷了。
茶寮小二端上一碗茶,衛演秋站起來想看看茶水是否有毒,但是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魔音接過茶碗,先是緩緩將茶水搖勻,捧起茶碗倒了小半碗至另外一小杯。接著魔音從懷中取出一粒小小的驗毒珠來,放進了小杯中,蹙眉凝視了片刻,驗毒珠色澤如故。魔音警惕的心放鬆了,嫣然一笑,將茶碗雙手奉到了青璽面前。
青璽抿嘴一笑,一飲而盡,他太渴了。衛演秋看著青璽,蠟黃面孔雖不甚好看,但是他舉手投足都是別有別有一番泰然自若,溫文爾雅。
黃昏十分到了邕陽郡,距離最近的晉楚鄰邦邊境也還有二日路程,投宿了客棧后,青璽就讓衛演秋回房休息去了。
青璽稍做梳洗,恢復了佳公子模樣。去邕陽郡最大的酒肆「留香樓」。神劍和魔音隨意遊玩,遠遠跟在身後。
夜晚的留香樓,火燭通明,猜拳行令笑語殷殷。進得酒肆壇壇美酒陳列在大堂之上,古樸黃釉的瓦壇高高低低,引誘著來客在美酒中拚卻一醉。
青璽剛在靠窗的雅間坐定,就聽見有人在鬧意見:「小二,你這酒也溫得太熱了,是不是讓我睡個大覺起來再飲?……我要的不翻鍋貼……肚子貼背脊了還沒送來……莫非你們才去種小麥……」
青璽透過雅間的木格梅花,看見杜知問那副欠揍的臉。青璽手持書卷出現在杜知問面前。
「杜兄,你這挑刺的毛病真是執著。」青璽在對面坐下,將手中的書卷置於手邊。
「人生何處不相逢……」杜知問眼神狂喜,雙手伸出跟青璽來了個隔座相抱。青璽往後仰了仰,他素來有潔癖,不喜與人勾肩搭背。
「兄台,你如何也到這裡來了?」杜知問為青璽斟了酒,舉杯相問。
「我為一件大事,莫非你得到了消息,追百揆大人而來?」青璽抿了抿酒,果然有些燙。
「兄台真毒,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這樣的秘密,你知道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杜知問眼睛瞟了一眼青璽桌子上的書,他心中一動。
「杜兄,有他消息嗎?」
「喝酒喝酒,不說他……一路走來,百姓生活真的還不錯……可百姓歌頌的是當今天子,百揆大人是不折不扣的妖吏……」杜知問舉著酒杯,眼望著青璽。嘴裡說不提百揆大人,下一句話還是他。
「哦,你如何得知這些消息?」青璽漠不關心地抿著酒。
「蘇沉塵……」杜知問深吸了一口氣:「想必兄台定然知道本門南使蘇沉塵,她奉命殺妖吏,浪費了幾日光陰,人沒有殺,帶回來一些當朝百揆大人一堆的消息:如何忠世良臣啊,如何憂國憂民啊……讓門主生氣的是一個夜晚她明明潛入那妖吏卧榻之策,竟然沒有殺掉他!蘇沉塵輕功當世第一,誰能阻攔?」
青璽憶起那日院中,牡丹花上的細小塵埃。
見青璽不語,杜知問又說道:「蘇沉塵心狠手辣聞達於世,竟然不殺百揆,想必妖吏之名也不是浪得虛名……哈哈哈……就苦了蘇沉塵明日必將受冰噬之苦!」
「冰噬之苦?」青璽第一次聽見十道門中有這樣的刑罰。
「冰噬,是十道門專門用來對付叛徒的刑罰,門主封住受罰人的全身經脈,丟入十道門的千年寒冰窟,……一日三餐被迫吃千年寒冰……不死也終身殘廢……」
杜知問說得自己打了個寒顫。不像是作偽,可是他自己明明痴戀蘇沉塵,如何漠然袖手旁觀?且下午時刻,雲蓂還帶了夔龍令過來?
「杜兄,有緣相逢,美事一樁!乾杯!」青璽似乎對蘇沉塵的事不感興趣。
「兄台,我本想邀兄幫我一個忙,可兄台如此冷淡,算我看走眼了。」杜知問有些惱怒地端起酒一飲而盡。
「杜兄此事與我何干?我為什麼要去趟這趟渾水,得罪十道門?」青璽冷冷喝著酒。
「原本以為兄台古道熱腸……也罷此事的確與兄台無關……出了此門,山高水遠……」
杜知問黯然獨飲,不與青璽碰杯。他倒是愛恨明明白白寫在臉上。青璽不禁一笑,杜知問有如此真性情的一面。
杜知問見青璽冷冷淡淡,便不再提蘇沉塵。他向來嘴多,耐不住寂寞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有一撥人在彰州郡匯合,要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彰州郡是和晉楚交接的邊境,可見這些人得到了消息,知道百揆大人必然會去邊境,布置了一張網等著他跳進去。除了殺百揆,似乎還有其他大事。
青璽不語,泰然自若地喝酒。
「這些人,真是用心良苦,百揆大人又焉能活著到彰州?」杜知問冷笑一聲和青璽碰起杯來。
青璽微微掃視酒樓,的確有很多勁裝洛邑來的人。
見青璽還是坐得穩穩妥妥,不驚不惱,杜知問心中不免佩服。果然非常人也!
「明日還要早起,告辭!」夜已深,青璽和杜知問告別。
「兄台,你還沒告訴我高姓大名呢!」杜知問放下了一些碎銀在桌上,噴著酒氣追著青璽跑了出來。
杜知問出得留香樓,哪裡還有青璽的人影?杜知問凝立長街轉角,輕薄明滅的燭火照耀下,嘴角閃過一絲冷笑。
客棧。
神劍憂慮地抱劍而立:「大人,您只身前去,神劍不放心。」作為青璽的貼身護衛,神劍將百揆大人的安全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神劍,人多了反而不便。你和魔音留在這裡。如果衛演秋問起,讓他靜候即可。」青璽攜了一本書,從窗戶躍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據鬼嫗的消息,十道門老巢就在邕陽北門一處叫曙都府的偌大的府邸中,外觀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豪富人家。夜已深,曙都府隱藏在蒼茫夜色中,只有南堂幾間屋子燈火隱隱。
蘇沉塵佇立在南堂側室的畫廊中。她正在描摹一幅畫,右手握著狼毫,左手撫住了畫卷。身子站得得端端正正,頭微微前傾,白裙素衣,軟金絲腰帶鬆鬆系在纖細腰間。
那是一幅人物畫。畫中的青璽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笑意,卻又英氣十足。蘇沉塵看著畫中人眼珠一動不動,只有微微的夜風拂動她的秀髮和衣裙。
南堂院中假山後,青璽遠遠看著蘇沉塵,悄悄鬆了一口氣。既然她安好,就該走了。相見又如何?他身上的重擔容不得他糾纏在這裡。杜知問這傢伙提示他前來有何目的?殺了他?
青璽轉身凝望著月色星光的夜空,樹影在月下晃動。青璽猛一回頭,發現蘇沉塵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她看著畫像出神?
她怎麼了?青璽隱約覺得蘇沉塵是一個陷阱,用蘇沉塵這個人做的一個陷阱。但是他還是邁入進了畫廊中。
「沉塵——」青璽步入畫廊,畫廊掛滿了新作的山水畫,在夜風中微微晃動,那些晃動讓青璽非常不安。似乎一不小心,那些畫紙會變成滿天的利劍。
走進蘇沉塵那一瞬間,青璽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