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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蔦蘿榭中人疏狂

  一群人追殺著一個人不奇怪,奇怪的是被追殺的人是杜知問,更奇怪的是杜知問跑得如此拚命。


  青璽有些愕然地看著跑得一路狼狽的杜知問,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憐姐攔住想要問問,被杜知問旋風般衝過來撞了一個趔趄,往後跌去,青璽伸手輕輕托住她的腰,扶穩了她,憐姐幽怨地看了看青璽,他卻又專註地望著蔦蘿榭的人。緊跟著紅袖樓的打手護院氣勢洶洶地跟著追了進來。


  杜知問越過憐姐,跑近了蔦蘿榭。追趕著杜公子的人原來是劉榮謙帶著的一群烏合之眾,長劍短刀一看就是平常結交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不良弟子,這劉普儒也是太驕寵他的小兒子了。


  杜知問站在蔦蘿榭下,看見兩人飲酒,又嘴賤了:「美酒榭前雙雙影,蔦蘿應恨無須人……」也許杜公子看見飲酒的男人白面無須,隨口吟來。


  一隻白玉酒杯帶著凌厲的風聲,憑空砸了下來,蔦蘿拽住了往下躍的人:「公子消消氣,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媽呀……今日都是啥運氣……」杜知問縮著頭,就地一滾躲開酒杯,繼續沿著曲廊往前跑。那滿身市儈的模樣,哪裡像是一個絕世高手?

  又一隻白玉杯子飛下來。正砸中飛奔過來的劉榮謙,聽得哎喲一聲慘號,劉榮謙前額角破了,血順著臉頰流下來,頗是血肉猙獰。劉榮謙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兇狠地拾起地上的白玉杯,三步並做兩步跨上蔦蘿榭,捲起長袖露出壯實的胳膊:「混賬王八蛋,沒見你家爺爺路過?你不跪下求饒……老子今天就不是劉榮謙!」


  劉榮謙舉起白玉杯往下砸的一瞬間,整個人定在了原地,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聲音有些顫抖:「程……定橋……你是人還是鬼?」劉榮謙和程定橋臭味相投,一起干過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程定橋素來愛到蔦蘿榭,莫不是鬼魂前來?

  此刻程定橋給他一問,酒醒了大半。若是泄露了他還活著的消息,那還得了?自己生死是小,那是多少人要被株連?

  至此程定橋只好裝鬼了,眼睛直直的,聲音說不出的瘮人:「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們去下面還做兄弟……」


  劉榮謙嚇得面如土色,扔下杯子轉頭逃下台階,一腳踏空。身子骨碌碌滾到了曲廊上。紅袖樓的護院趕過來將未來得及起身的劉榮謙揪了起來,其他烏合之眾也被捆了,凡在紅袖樓鬧事,紅袖樓定然不姑息。這劉榮謙還不夠格到這十二花榭。憐姐和青璽低語了幾句就跟著他們一起走到了前庭。


  青璽邁至蔦蘿榭下,彎腰拾起地上白色玉杯,曲廊乃木頭製成,杯子竟然未破。他一步步走上台階踏入蔦蘿榭。


  此刻這個叫蔦蘿的女子無限風情自斟自飲。程定橋竟然不見了,不知他是躲了起來還是從另外一個出口跑了。


  「姑娘,好興緻!」青璽將杯子放在酒几上。略施一禮,在蔦蘿對面坐了下來。


  「多謝公子,共飲一杯如何?」蔦蘿桃花眼微醉,眼神直勾勾的。能進得後院之人絕非平凡之輩,蔦蘿見來人手持書卷,蒹葭玉樹般,不由得有些犯痴了。


  青璽未即搭話,杜知問旋風般躍進了蔦蘿榭,哈哈大笑道:「好久不曾痛飲,我來也!」


  蔦蘿有些不快,給青璽倒了一杯酒,卻不理杜公子。杜知問雖容貌俊俏,但他身上總有一些東西讓人不喜歡。杜知問卻也不是傻子,他怎麼能看不出蔦蘿的不快?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兄台,你我初逢,為何騙我?」杜知問對著青璽說道,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杜兄,你何必如此戲耍劉公子,」青璽嘴角浮起一個淡淡的笑。他沒有忽略杜知問眼中的寒意。


  暗香浮動的蔦蘿花榭,突然有種風雲際會的突變。


  「我去酒閣備些好酒,」蔦蘿站起身,扭動著結實的小蠻腰肢,深邃的桃花眼向著青璽盈盈一瞥向著酒閣去了。到底是漠北的女子,少了江南女子的靈秀,卻另有種攝人心魄的美。


  一杯酒下肚,杜知問又說開了。


  「狂野中嫵媚,可惜是個浪蕩佳人……兄台竟然也來湊興……」


  「十道門北使到洛邑就是裝傻賣瘋?」青璽飲了一口酒,淡淡地說道。


  杜知問心中一凜,北使名滿江湖。但是那是江湖中的事。他來紅袖樓不想露出了身份,只當他是有錢的富家公子。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貴公子如何得知?


  「十道門,兄台開什麼玩笑?至於裝瘋賣傻,我那不是裝,也不是無意。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杜知問借著酒意,拍了一把青璽的肩。


  青璽沉肩斜閃,杜知問拍了個空。讓杜知問手下拍空的人,當世無幾,杜知問心中大驚,卻依舊面不改色,嬉笑著豪飲。心中卻極速地思索麵前如此相貌年紀的人究竟是誰。蘇沉塵並沒有將青璽的事稟報給十道門。


  「北使杜知問,幾日前來洛邑,一到洛邑就偷偷祭拜本朝逆臣司馬興復之墓。后又會見司馬興復原屬下司馬重,司馬重現為北司一名役長。」青璽舉著杯,淡淡說起杜知問的行蹤。


  杜知問掩飾不住自己的驚愕,沉吟半晌,低聲問道:「兄台究竟是什麼人?」


  青璽凝神盯著手中的白玉酒杯,這十年他到民間的時間非常少,頂多也是到落雁樓喝杯茶,鮮少有人問他的姓名。沒想過此刻自己應該叫什麼名字,東方青璽是萬萬不能說出口,但是又不想騙人。


  「杜公子何必知道我是誰?」青璽為杜知問斟了杯酒。


  「司馬興復第三子自幼離家學藝,滿門抄宰時躲過一劫,這個人就是現在的杜知問。」青璽舉杯邀杜知問。


  杜知問眼角濡濕:「兄台何苦提及家門慘況?既然你深知我的底細,所為何來?」


  「那杜兄所為何來?」青璽一掃淡然模樣,眼神凌厲起來。


  「為當今百揆而來。朝野相傳當今百揆為天下第一妖吏。我的使命就是除掉他。」杜知問倒是不遮掩。


  青璽不免對杜知問產生了一絲好感。


  「當今百揆東方青璽雖為司馬家不共戴天仇人,但是他推行新政,這十年百姓卻過上了安穩和樂的日子,最近幾年大鄴國境內幾乎夜不閉戶,路不遺失。這妖吏也並非一無是處。」杜知問一掃素日的俗氣,說起百揆竟也有了欽佩之情。


  「哈哈哈,為杜兄這番高見,我們必須痛飲一番!」青璽忽然有種遇到知己的感覺。本意是想要殺他,卻瞬間改變了主意。


  「兄台所為何來?」杜知問一口灌下杯中酒,他窮究不舍。


  「勸杜兄留著一脈香火,遠離是非。」青璽也一飲而盡?


  「哈哈哈,多謝兄台美意,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為與不為,不在一念之間,在天下興亡之擇。」杜知問此刻才像是十道門使者。


  見青璽默默無語望著他,杜知問站起來,為青璽滿斟上美酒:「兄台,他日若誅百揆成功,我必年年前去祭拜東方青璽……我們也算是有緣,今日不醉不歸!」


  青璽和杜知問擊掌痛飲,這十年來青璽總是戴著面具,這一刻他幾乎就卸下了。蔦蘿端著一壺酒移步過來的時候,青璽放鬆的心忽然又警惕起來。


  杜知問喝的已經有些醉了,眼若春水:「蔦蘿花榭空追憶,十年蹤跡十年心……」


  青璽心中被莫名的撥動,此刻杜知問和他心中所念皆是蘇沉塵。蘇沉塵待杜知問一向冷淡,他痴戀無果竟說不出的有些凄然。


  今日蔦蘿榭,不知道多少人艷羨!蔦蘿嫵媚移步到眼波流轉的青璽身邊。


  「公子,再干一杯!」蔦蘿桃花眼滿是傾慕之色,說出的話有漠北女子的豪邁,身子不由自主嬌嬌地依向青璽。


  青璽冷冷推開了蔦蘿。不知道杜知問能聽進去多少,他必須馬上去見一個人,青璽非要自己去不可。他淡淡跟蔦蘿告辭奔下了蔦蘿榭。杜知問不勝酒力已經伏在了酒几上。


  蔦蘿雖為歡場女子,今日青璽莫名其妙闖進來,莫名其妙又離開。心中嚮往他卻別他拒之千里,心中有些憤然。十二花榭中女子,蔦蘿是非常有剛烈性格的人,她彈得一手絕世箜篌。


  蔦蘿懶得看身邊的杜知問,望著青璽遠去的背影,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握住了几上的玉杯。人總是想得到抓不住的東西。


  已是暮色昏黃。


  劉府大門口,神劍撩開青布轎簾,扶著臉色蠟黃頭髮花白的百揆大人步下了青轎。魔音警惕望著四周。


  劉普儒此刻正一邊扶正官帽,一邊疾步走到大門迎接百揆大人。這是百揆大人第一次光臨劉府。劉普儒驚喜交加,何事讓百揆大人親自來府中?絕對不是簡單的拜訪。


  「百揆大人,您光臨寒舍,下官惶恐啊!請進!」劉普儒微微傾著身子,雙手作禮。


  青璽也不推辭,舉步跨進了府中。劉普儒身為工部尚書,是撈銀子的好官位。府邸為皇上所賜,內部陳設卻如此簡陋,甚至有些寒酸。府中奴婢並不多,也是衣飾簡樸。


  劉普儒確是不可多得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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