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使與魔鬼
北風呼嘯,刺骨而寒冷。這隻【大軍】又開始上路,但是昨天的小雪讓大約十幾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很正常,這隻【大軍】誰都不說話,為了保存僅有的體力以及更加珍貴的糧食。誰都知道再也未能出現的人究竟去哪兒了,但是誰都不願意去說。就好像有一位最最嚴厲的督軍在監督這隻軍隊,沒人敢去觸及黴頭。
一股悲哀的氣氛籠罩著這隻【大軍】——一群破衣嘍嗖的難民。因為戰爭,該死的戰爭,滅絕人性也滅絕了生命。災民出現,向四麵八方逃難。有的去了南部的巨型城市嵐盾,但是這支軍隊選擇了更加近一些同樣也很富裕的卡那封。
不過結果可能都是一樣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大家還是願意耗費體力,去碰碰運氣。也許到了那裏就會有吃的,也許到了那裏就會有接待的人,也許到了那裏就會有新的工作!也許……
什麽都沒有,隻有和現在一樣冷酷無情的寒風,不斷的抽走每一個人的靈魂。
一路上有的人掉隊,有的人攙扶著自己的孩子,有的人無法埋葬自己死去的親人。隻能任憑淚水凍結在臉上——自己死掉,或者忍痛暫且苟活,隻待明日。
“明天……也許會好一些。”所有難民三五成群擠在一起,此刻也沒有了什麽男女不能抱緊的想法了,因為大家也沒有什麽力氣再去做別的事情。零零散散,因為有的人被偷竊了糧食而痛哭失聲,咒罵小偷並請求施舍,第二天大家就沒有再見過這人。
這是痛苦的一頁,也是經常的一頁。有戰爭的地方,這一幕經常發生。
所以大家的下場嘛,也很簡單——唯有死路一條。
“所有人給我聽著!”
忽然間,一隻傭兵小隊罵罵咧咧的攔路出現。在這隻難民隊伍的最前方,一個騎在馬上的傭兵打扮的人,局這一麵印有家徽的大旗。大聲嗬斥道:“所有人給我繼續往西走!——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會有人領你們繼續前進!服從指揮,服從調配!——就有食物!”
別的話都是廢話,不論這隻傭兵是做什麽的,哪怕是出現搶劫的都無所謂。因為這隻隊伍裏的人已凍僵,很多人的心已經死掉。現在不論這隻傭兵隊怎麽罵娘,怎麽抱怨天氣寒冷還要站在這裏,怎麽咒罵這是一群喪門星,都無所謂!
難民的隊伍都好像聽到了天籟的聲音。
“有食物???——有食物?!!!”
因為戰爭被摧毀了家園,因為天災失去了親人,因為冷酷的寒風與饑餓幾近死亡的人,麵前出現了一絲曙光。
難民們的行進步法很明顯的得到了提升,雖然將信將疑,雖然難以置信。但是,所有人依舊記住了一麵旗幟和那個聲音。雖然不知道這氣質是什麽,雖然不知道究竟是誰在做——
一麵繡著金色獅子的大旗,法蘭西斯家族的旗幟。這麵旗幟現在就代表了生命與至善,環繞在這麵旗幟周圍的就是希望與未來。
——在止於至善——
“吃完飯的所有人!男人站在左邊排隊,女人站在右邊排隊,一個一個來!父母帶著孩子排隊!快一些,我們趕在天黑前要做很多事——想有下一頓就TM給我快點!!”幾個傭兵大聲的嗬斥著一群在露天帳篷裏吃飯的人,讓吃完稀粥和黑麵包的人趕緊離開篝火,繼續去外麵排隊。
一共四排隊伍,男人兩排,女人兩排。能活下來的基本上都是青壯勞力了,當然那種究極的高手老爺爺和小朋友也不是沒有,能挺過來的說明生命力也很頑強。不是說了麽,江湖上不能惹的是殘疾人、女人、老人和孩子。
“姓名?”一個文書管理員看上去也算是有文化的,雖然他穿的很多身邊也有篝火,桌子上也有暖爐烤著墨水不至於結冰。但他依舊哆哆嗦嗦——
“易……易安……”男人更是凍得基本連話都說不完整,不過第一句說出來舌頭就好多了。口音上也有不同:“來自‘放牛村’的易安。”
“大點聲!”
“易安,先生!來自放牛村的易安,先生!”哆嗦著,易安趕緊回話。
“種族?”
“人類!”
“嗯,認字麽?”
“不……不認識。”
“做什麽的?”
“我是個鞋匠,還會木匠……”
“哦?拿著這個紅卡,丟了就餓死。”管理員在自己的文件上寫了幾個字,又在對方的文件上寫了幾個字各自蓋了章:“去,領一把鋸找兩個力工,馬上去伐木,伐木多少吃多少。這個是你的糧票,丟了就餓著,每天發一次。服從管理,否則就餓死,去吧——”
“是……是……但是現在伐木……?”你TM逗我?冬天誒!
“問那麽多幹嘛?要麽就餓死!”
“是,先生,我馬上去,先生!”易安馬上點頭哈腰,拿著珍貴的紅卡,屁顛屁顛的跑了。
女人那邊排隊的也差不多,有技術的(和長得好看的)拿著紅卡,進入簡陋的工廠裏做工。沒有技術的就拿著藍卡,為所有人服務或者做飯。
到了夜晚,寒冷的冬夜裏,這群最卑微低賤的難民。有人類,有混血的異種族。紛紛抱著自己的身體,在還算溫暖的篝火旁慶幸自己又活了一天。賣力幹活的人拿著自己的產品或者憑條,住上了為數不多的簡陋木屋,吃上了肉湯。而剩下的人,則是在露天的小帳篷裏,繼續自己的偷生生涯。暗自發誓一定要也住進溫暖的木屋的同時,低聲哭泣著命運的不公正——畢竟有力氣哭了嘛。
然而就是在最寒冷的那一刻,一陣馬蹄聲響了起來。連接著的數匹大馬的貨車,滿載著禦寒的衣物而來。雖然都是些破舊的,甚至別人穿剩下的衣服。但是現在都變成了昂貴的生命。
而且十分響亮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中。
“法蘭西斯家族家主,愛麗斯菲爾?法蘭西斯駕到!卡那封城牧首,米麗愛?暴風駕到!——”
最尊貴的人來到了最卑微的人中間,最神聖的人來到了最卑賤的人身邊。這足以讓人產生一種十足的震動,漂亮的太太和美麗的牧首各自拿著手中的禦寒衣物,一件件的交給每一個來到這裏的難民。
一種更為龐大的哭泣聲震動著著所有人,這哭聲影響著周邊的所有難民。發自內心的哭泣與跪拜——
“努力活下去!我隻能做這麽多,但我願意幫助你們。”愛麗斯菲爾的名字和長相烙印在了每一個難民的心中,不論男女老幼。也許時間久遠會記不得她的長相,但是所有人至死都記得在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一個美如天使般的女性散發著生命的光輝。
“因光之名,以法蘭西斯家族的名義。”手持著法杖,閃動著光輝的聖光治愈魔法,暴風娘以牧首的身份對所有人做著光輝的彌撒。與以往參加村、鎮、城看著高高在上的牧師老爺們講經布道不同,麵前這位漂亮的牧首卻願意來到每一個人的身邊,握住每一雙冰冷的手,撫摸每一個人的頭:“祝福你!並願聖光賜予你活下去的勇氣與希望!賜你們平安,賜你們喜悅——引領苦難的靈魂前往光之國,賜予他們恩典。高高在上的聖光啊,傾聽我的禱告——請帶領這群可憐的靈魂,得到您的庇護。凡是您所到之處,請允許他們追隨於您——”
深夜的風更甚了,哭聲則是更深了,但是一股活下去的信念和補給卻來到了所有人的手與心中。
“怎麽樣,我就說準軍事化管理很有效果吧?”賽博坦穿著一身單衣,此刻的他依舊感受不到太多的寒冷。騎在一匹馬上,賽博坦對著身邊同樣騎在戰馬上的死亡騎士說道:“你還不信,說什麽賤民沒法管——那是你管理方法有問題。”
“……你,是如何獲得民心的呢?”潘達拉貢低著頭,目光暗淡,若有所思。
“這要看你自己的了。”賽博坦攤了攤手,道:“有空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治國大道理。”
“你做的事情,我從未見過。災年或者施舍,或者看著所有人死掉。你是怎麽想的,讓所有人當兵,軍事管理並且勞動?”潘達拉貢指了指遠處施舍衣物的愛麗斯菲爾:“你所做的事情,就好像早有先例一般。難道這一切都是你所想的?——恐怕過了今晚,這位愛麗斯菲爾?法蘭西斯小姐。以及這位米麗愛?暴風小姐的名字前麵,八成就要冠之以【聖人】和【聖女】了吧?”
“那目的就算達到了”賽博坦微微笑了一下,道“潘達拉貢……你,心情看來不是很好……老實說和你在一起感覺很不自在。”
“那真是抱歉了呢!”
“所以,我來幫你舒緩一下心情吧——愁眉苦臉的讓人不舒服,我講個笑話給你聽?”
“嘿!——我也想當一把聖女,幫幫忙嘛~~我活著的時候,可是被罵街罵得很慘呢——走啦走啦,我也去接把手。”
“要去你去。”賽博坦看著對方的樣子,無奈的說道:“你去問愛麗斯菲爾吧,她……估計會給我麵子。”
“當然了,我親愛的可是厲害呢~是吧?幕後的大英雄?”
“英雄?”賽博坦自嘲的笑了一下,而且十分邪惡:“我來告訴你,什麽才是真正的魔鬼好了。你以為……這很簡單?”
“這難道不是善行麽?”
“是善行。”賽博坦點了點頭,不過腦袋裏想著的卻是另一位古人。他……似乎再把愛麗斯菲爾往這方麵培養。
——可以為父子士兵吸膿瘡的吳起。
(起之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將,軍自吮其疽,何哭為?”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吳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