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羅賽語氣不好,叢寧有點生氣。她不在說話,隻微微睜大眼睛,一臉探究地看著他。
羅賽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他捏緊手中的刀叉,眉宇緊繃,眼眸低垂,臉色略顯陰沉。
少頃,他卻又一掀眼皮,烏黑的眼眸直直看向桌對麵的叢寧,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說道:“你剛想說什麽?”
他變臉變的叢寧猝不及防,呆愣了兩秒,才說:“你剛不是讓我閉嘴嗎?”
羅賽放下手中刀叉,取過紙巾擦拭幹淨嘴唇的蘸料,又示意傭人將用過的餐具取走,方才將目光轉向叢寧,語氣平靜道:“你現在可以說。”
他像是在施舍叢寧說話的機會。
叢寧目光直白地和他對視,兩秒後,幹巴巴道:“我現在又不知道說什麽了。”
羅賽語氣平和地提示:“你說昨天晚上.……”
他恰到好處地停頓下來,上身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手肘至於桌麵,目光平靜地望向叢寧。
叢寧抿了抿有些幹燥的嘴唇,見羅賽一臉平常的模樣,突然就不太好意思將那種怪異到有點激動的情緒表達出來。
那樣太大驚小怪了。
於是,她選擇了禮貌性問好:“你昨天晚上睡的還好嗎?”
叢寧自認為這是一個不會出錯的禮貌用語。羅賽卻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臉色一變,像是戴在臉上的平靜的麵具下一瞬就要破裂似的。
他沉默了兩秒,既陰鬱又暴躁地追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叢寧莫名其妙:“.……我沒想說什麽。”
羅賽沉默半響,眼皮微掀,目光傲慢地盯著她,像是刻意說給她聽,一字一句極為刻板,“我昨晚睡的很好。”
叢寧‘哦’了一聲。末了,她點點頭,說:“我睡的也還可以。”
叢寧覺得……在這一來一回的對話中,她心中那種略顯緊張和激動的情緒似乎淡了一點。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並不感到開心。
用過早餐,叢寧先行一步上樓。
樓下,朱莉嬤嬤在廚房島台後拍打圍裙上沾上的麵粉,一抬頭,看見前方餐廳內羅賽仍舊坐在之前的位置,神色陰沉,久久地盯視著對麵角落一株巨大的龜背竹。
按理說,黨梵和羅恩上將不在,羅賽便是這個家的主人。
但事實上,在老管家圖南不在的情況下,朱莉嬤嬤才是這個家真正的掌事人。當然.……是特指管理傭人、以及.……照看這兩個年輕的孩子。
朱莉嬤嬤喚了一聲羅賽的名字。
羅賽沒有回應。他垂下頭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並沒有注意到朱莉嬤嬤正在叫他。
朱莉嬤嬤便沒在出聲打擾,但卻不由得.……放慢了手中給麵團定型的動作。
一整個上午,朱莉嬤嬤都在觀察羅賽,直到他的朋友找來。
……
易炎帶來了羅素。
準確說,是行蹤詭秘的羅素終於得空,主動找到消息靈通又熱愛八卦的易炎.……了解當日羅茜和安娜受傷的具體細節。
金發女郎行凶事件最早發生在十年前。
十年中,受害者逐漸增多。但因為受害人身份較低、且案發時間多是深夜,地點集中在城市邊緣的偏僻角落,因此多年來隻有警方在追查這個案件。
直到月前,凶手出現在羅恩上將的住宅。安娜和羅茜受傷,這件事對帝國權貴階層造成重大影響,軍方才開始正式參與這起案件的追查,並且掌握指揮的主導權。
羅素了解到當日的具體情況後,來到別墅,繼續找羅賽了解情況。
案件事發至今已有整整一月,案情卻沒有太多進展,易炎對這起案件早已失去興趣。見羅素準備去找羅賽,他心思一轉,在群裏發送消息,頓時叫來了一堆人。
當然,他們不是來討論案件的,隻是假期太長,需要一些事情來打發時間。
這些人中隻有羅素例外。
易炎、費洛、霍森等人在一樓會客廳享用朱莉嬤嬤新出爐的糕點。
羅賽在通往玫瑰花園的室外走廊等待羅素,他看向前方簇擁著的玫瑰花朵,略顯冷淡地說:“那天的事易炎應該都告訴你了,你找我是想了解什麽?”
“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查到什麽,”羅素聲音溫和,他說:“事發後因為你救了安娜和羅茜,我們幾家關係又一向很好,所以理應第一時間由警方出麵對別墅內部人員進行調查一事,落到了你頭上。”
“還有相關的監控錄像……”他沉默了一下,問:“你進行了刪減。是為了什麽?”
“隱私。”
“誰的隱私?”
“我的。”羅賽語氣懶散,明顯不願多談。
羅素卻堅持問道:“那你有查到什麽嗎?”
“如果有線索,我會第一時間告訴警察和軍方的人。”羅賽轉向他,打量幾眼,問:“怎麽突然想起問這事?”
羅素神情平靜,說:“羅茜是我妹妹,我關心她很正常。”
“遲來一個月的關心,”羅賽有些好奇,“她不會生氣嗎?”
羅素抬眼看他,”你應該知道她是個不會讓人擔心的姑娘,自然也不會生我的氣。”
羅素和羅茜是雙胞胎,他們的出生時間隻相差兩個小時,而且羅茜出生時的初始精神力甚至比羅素更高。
相比羅素,在羅家,羅茜的存在一直更為人矚目。
羅賽聞言,嘴角輕扯,作出一個笑的動作。
他似乎很認同羅素這句話。
他轉身朝回走,順勢問道:“她現在怎麽樣?”
“已經進入後期康複階段,日常行動不成問題,隻是不能距離運動。”羅素說罷,沉吟片刻,問:“費洛準備組隊參與學校安排的任務賺取積分,你有興趣嗎?”
羅賽:“沒興趣。”
羅素:“你準備單獨行動?”
“這段時間我都會在家休息。”羅賽說罷,看見前方走廊盡頭易炎笑意盈盈的臉。他眉頭輕挑,緩步上前,一臉老成地從易炎身旁經過。
羅素跟在羅賽身後,經過易炎時,被易炎一胳膊肘撞了一下:
“在談什麽?”易炎問。
羅素腳步慢了下來,說:“和案情相關的事。”
易炎:“就這,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在談什麽私密的事呢。”
羅素不以為意,“我們能有什麽私密的事?”
易炎笑了一下,故作遺憾道:“男人之間也會有私密的事,隻可惜上周你不在。”
羅素順著他的話問:“你們上周在談什麽?”
“在談女人。”易炎語氣正經,說:“帝國的朱婭夫人你聽說過吧?”
其實,如果易炎隨便一點,他會說——就是長輩傳言中上流社會的公共情婦,那個風騷、放蕩的女人。
但他保持住了他的矜持,隻好奇地問:“你外祖母家和她上一任金主離的很近,你之前去你外祖母家度假時,有沒有見過她?”
“沒有。”羅素麵無表情。
易炎聞言,顯得十分遺憾。
羅素問:“你見過?”
“見過,”易炎口無遮攔,說:“她真挺漂亮的,臉好看,身材也是極品,就是胸有點小。”
最後一點,易炎其實也不太確定,他當時隻是虛瞟一眼。
羅素停了下來。
易炎也跟著停下,熱情地交流道:“她的那些傳言你應該聽過吧?據說是很多大佬的公共情人。不過這一點存疑。我覺得那種級別的人物不可能和別人共用一個情人。不過她確實夠風騷、也足夠放蕩。“
易炎不是故意侮辱朱婭,隻是這個女人本身的存在就是和首都中心區完全不同的風格。
無論是有關她的未被證實的各種流言,還是已被證實的她的曆任金主,和她某些放蕩的經曆。
“我懷疑我姑父喜歡她。”易炎湊近,壓低聲音道。
羅素卻是神情怪異地問:“你看過她的胸?”
易炎坦誠道:“瞄了一眼。”
就一眼,他甚至都沒敢多看。他發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更純潔的人了。
羅素:“她沒穿衣服?”
“穿了。”易炎覺得羅素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像是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不要臉。”沉默兩秒,易炎艱難發問。
“沒有。”羅素的否認說了還不如不說。他沒給易炎好臉色,說完就冷漠地轉身離開了。
易炎一臉訕訕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安靜地經由室外走廊朝室內走去。
“是來了什麽人嗎?”易炎遠遠地看見傭人從地下酒窖出來,手裏還拿著一瓶他沒見過的紅酒。
他們這群人來找羅賽時,喝的通常是會客廳酒櫃中的藏酒,味道很正宗。
不過他相信地下酒窖中的藏酒味道會更好。
易炎和羅素都懷著好奇的心情跟在傭人身後朝前走去。隔著一定距離,他們看見一樓半開放式的會客廳柔軟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穿一襲白色刺繡薄紗長裙,喇叭形袖口,領口並不低,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太過多餘的皮膚露在外麵。但她仍舊十分好看,白色長裙配著鬆鬆挽起的黑棕色發髻和額前垂下的幾縷彎曲碎發,氣質十分高雅,像是神話傳說中的仙女。
易炎和羅素一同怔在原地。
費洛、霍森的表現也並不比他們好多少。他們在‘仙女’對麵不遠處站定,肢體動作和表情都略顯堅硬,拘謹感十分明顯。
隻有羅賽的表現還算正常。
朱婭坐在沙發上低頭玩手機,聽到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她伸手朝後舉起手中空空如也的高腳酒杯。
傭人打開從酒窖中取出的紅酒,十分及時地向那隻探出沙發靠背的空酒杯倒入三分之一的紅酒。
另一邊,朱莉嬤嬤端著用精致瓷具盛放的新出爐的糕點,緩步朝朱婭走來。
她的態度不算熱情,但也絕沒有任何輕視、厭惡的情緒流出,將糕點放在茶幾上,她嗓音蒼老地說了句“請盡情享用。”後就離開了。
朱莉嬤嬤走後,作為這個家的主人,羅賽朝不請自來的朱婭走去,在她對麵坐下。
易炎瞬間瞪直了眼睛。他一臉激動地拿起手機,快速打出一行字,發送到幾人共同的群裏,【羅賽是不是認識她?】
不在現場的羅茜和安娜並不知道易炎這句話裏的‘她’具體是指的誰,於是簡單直白地回複了一個‘?’。
費洛和霍森卻沒回複易炎,這兩人完全沒有想到用手機私下交流這一點,隻是轉開目光,好似前一瞬的拘謹並不存在,並且開始若無其事地在屋內緩緩走動,繼續之前暫停的交流。
易炎心情一片複雜,立即將目光轉到沙發區的羅賽和朱婭身上,目光灼熱地盯著這兩人。
羅賽隻在一次宴會上遠遠見過朱婭一麵,他聽說過她,但對她並不熟悉。
不過對於這個突然造訪、但是名聲‘響亮’的女人,在方才一瞬,他就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認知。
朱莉嬤嬤雖然一整天都待在家裏,但絕不是一個隻知道做糕點的粗鄙老婦人。她是黨梵的奶媽,除去有關糕點的看法和心得,她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黨梵的態度。
而黨梵無論對事還是對人,都有著較為明顯的偏向性。
朱莉嬤嬤對朱婭夫人的態度卻很奇怪,既不排斥,也不熱情。
羅賽一臉探究地看向朱婭夫人。
這個漂亮的女人像是有網癮,雙手捧著手機,一直低著頭,也不知道在玩遊戲還是幹什麽。
在察覺沙發對麵羅賽探究的目光後,她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語氣輕柔而隨意地說:“——你不用招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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