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莊周夢蝶
神樂心急如焚,忙將衡弄文放在草地上,還好他還能動,雖然虛弱但也不至於昏過去,半眯著的眼睛一直盯著神樂淡淡的笑,也不說話,估計他是沒力氣說話了。
她隻是發些小脾氣打他,雖然生氣但也沒下狠手啊,他怎麽就這麽不禁打,才幾下就暈了。
神樂手指發抖的給他灌了些神力,擔心著他不由得眼眶發紅,他稍稍有了些力氣,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神樂,我在做夢嗎?”
他話說的氣若遊絲,神樂聽著難受,就不讓他說話:“怎麽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能回來?”
衡弄文隻笑不語,手無力的握住神樂的手,然後眸光漸漸暗了下去,終於閉上了眼睛……
慕千潯他們趕到的時候,神樂已經把他扶回了小木屋,替他掖好了被子,讓玉笙在旁邊照顧著,她便麵色陰沉的出了屋子。
慕千潯和水靈正站在院子裏,神樂知道他們剛才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全看在了眼裏,也知道她一定會來問罪,所以他們才在這裏等著。
“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麽!”袖中短刀頃刻間死死的抵上了慕千潯的脖頸上,力道之重讓一溜血色沿著刀鋒滑落在地上。
水靈一聲驚呼想要撲過來,卻被慕千潯一抬手禁錮在原處。
這一路上,神樂得到了慕千潯的許多照顧,本來存在的怨恨她差點就要放下了,可是此刻看到衡弄文這個樣子,而他卻道貌岸然的告訴她衡弄文在這裏很安全!
安全?這就是他所謂的安全?如果她晚來一步,衡弄文這一下倒下去直接就會摔進弱水裏!
到時候衡弄文消失了,他怎麽樣都可以自圓其說。忽然想起慕千潯之前的無理要求,她還傻傻的以為他有意緩和彼此的關係,現在看來他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把刀放下。”他沉聲道,眉宇間堆積著怒氣。
“放下?”神樂冷笑:“你有什麽資格讓我聽你的?”
“你忘了刀劍雙刃,傷人傷己,況且你連仇人都搞不清是誰,這刀就這樣架在這裏了?”
神樂紅了眼睛,咬牙切齒道:“我記得,所以我用刀,刀是個好東西,刀隻有一刃,刀也隻會對著仇人!”
“嗬嗬……”慕千潯仰頭不屑的笑:“劍是凶器,刀也是凶器,是凶器就會傷人,能夠傷人就一定能夠傷己!其實這些你都明白,這樣刻意的區分,是想斬斷與我的關聯嗎?”
神樂還清楚的記著,絕崖穀上她與慕千潯的那場比試,自己的手中的劍是怎樣被慕千潯輕易的指向自己的咽喉,那個時侯她就立誌要變得更強,同時她也發誓再也不碰劍。
為什麽不碰劍?那個時候是因為嫉妒,她嫉妒慕千潯和水靈有著一副對劍,而她什麽都沒有。現在呢?慕千潯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刻意的想斬斷和慕千潯的關聯,他用劍她就要用刀,可是,神樂笑的不屑反問道:“難道我應該和你有關聯嗎?”
話音剛落,神樂手中刀光一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冷冽的弧度,那把上古寶刀就在慕千潯眼前落入了弱水裏,安靜的不曾蕩起過一絲漣漪。
神樂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冷笑道:“既然終有一天會傷到己身,我又何必將它留在身邊?慕千潯,你我之間若真的非要有什麽聯係,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掌心運起神力,慕千潯幾乎是避無可避的接下了她這一掌,神力無窮,慕千潯即便再強大,終是受不住神樂這怨憤的一掌之力,退後了兩步他勉強站直了身子噗的嘔出一口血來。
神樂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瞬移至他的麵前,森寒目光氣勢逼人:“說!你到底對衡弄文做了什麽!”
慕千潯一聲冷哼,嘴角蜿蜒下一道血跡,他也沒有擦,抬眸對上神樂的眼眸:“不管你信不信,我沒理由這麽做,我說過神農鼎一日不出,我就不會動他。”
“可他剛剛差點在我眼前死掉,這你又怎麽跟我解釋?”
“我要是真的想害死他,就不用帶你來這裏。”
神樂冷笑:“那樣的話,我會殺了你,我就不信這六界之中就隻有你一人可以找到弱水之濱!”
聞言慕千潯也笑了,輕咳出兩口血,他便有些撐不住了:“你不會殺我,我們三個的命運已經構成了一個死循環,缺一個我們就要麵對全盤皆輸的後果。”
“神樂,衡公子還沒死呢,你為什麽不等他醒來聽他親口說,你殺一個人固然容易,救一個人對你來說也不是難事啊!”
神樂側頭看了看說話的水靈,半晌才一揮衣袖解開了她的禁錮,冷冷道:“好好照顧好天尊大人,別讓他死了。”
轉身她便進了小木屋,衡弄文還是昏迷著,安靜的睡顏像是勞累了許久,神樂坐在他的床邊,除了給他灌入大量的神力以外,她也沒有其他的救治方法,不過有神力支持,衡弄文想死也得問問她神樂同不同意。
玉笙在一旁怯怯站著,眼睛不時瞄向窗外,神樂知道她是擔心慕千潯的威脅,於是道:“他現在無暇顧及你的那些瑣事,你還是先把衡弄文這幾日的情況告訴我吧。”
“哦,”玉笙應道:“其實星君送走新神大人的事情玉笙是不知情的。”
神樂看了她一眼讓她繼續說下去,玉笙的不知情她是知道的,衡弄文一直以為自己被他很好的蒙在鼓裏了,卻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早知道的一清二楚。
玉笙又接道:“新神走後,星君就像中邪了一樣,整日整夜的耗在弱水岸邊,期間他也曾昏倒過幾次,隻是沒有這次嚴重,我本來見事況不對,想要傳信出去,卻發現古墓道已經被封死了,而我們無疑是被困在這裏了。”
“他在弱水岸邊都做什麽?”神樂皺眉問道:“難道神農鼎有取出的方法?”
玉笙搖了搖頭:“星君從來都不告訴我這些,不過據我觀察,星君似乎有了頭緒,但他好像還沒有找到著力點,所以才日日夜夜在那裏試驗,終於力氣耗盡才昏倒的。”
神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便把玉笙打發出去了,一會兒,她又聽到身後有動靜,心裏的一股無名火便升騰起來了:“不是說讓你出去了嗎,怎麽還在這……”
眼角忽然掃到來人不是玉笙,卻是本應該照顧著慕千潯的水靈,她手裏拿著一隻小方盒,鏤著古樸素雅的花紋,神樂隻一眼就看出那是慕千潯裝丹藥的盒子,她小時候可沒少吃過這盒子裏裝的藥。
因為記恨著慕千潯,此刻對於水靈的出現她也提不起什麽好脾氣:“你不去照顧慕千潯,跑到我這裏做什麽?”
“他要我把這藥給你,說是對衡公子的傷勢有好處。”水靈走上前來,將那盒子遞給神樂。
神樂隻淡淡的瞥了一眼,卻沒有接過來:“拿回去讓他自己留著用吧,以後他服這東西的機會還多著呢……”
“神樂,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的神力隻能補充衡公子的體力,身體的恢複還是要靠丹藥,你就算自己賭氣,也要看看衡公子是不是能夠陪你賭的起。”
說著水靈便把那藥硬塞到了神樂手裏,然後她退後一步又道:“還有,我來還想知道關於慕千潯所說的死循環是什麽。”
神樂正盯著手裏的盒子若有所思,半天也沒回答她的話,知道神樂是不想說了,她便轉身退了出去:“不想說的話,就當我沒問過。”
“水靈,”神樂叫住了她:“慕千潯說他可以利用神農鼎將我和淺雪的魂魄重新塑造,這樣我和淺雪都可以活下來,而隻有衡弄文有希望取出神農鼎,衡弄文的條件是讓我活下來,而我需要同意將淺雪的魂魄讓出,這就是慕千潯所說的死循環。至於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過如果我發現他騙我,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大家同歸於盡。”
抬頭,神樂又道:“水靈姐,不論事情是真是假,我都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選擇。”
水靈已經走出了小屋:“好,你的話我記住了。”
房門被關上了,神樂又迷茫的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盒子,遲疑了片刻她還是將那盒蓋扣子打開,動作熟練的好像每天都在重複做著這件事一樣。
盒子打開,淡淡的藥香溢了出來,給神樂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那些往日的靜怡時光又不受控製的冒了出來,失神了一會,神樂將那藥給衡弄文服下,然後檢查了他的身體狀況沒有什麽異常後,她才關上房門讓他好好休息。
看看手中的空藥盒,神樂深深的吸了口氣,不得不承認,慕千潯對淺雪好到讓人嫉妒,可是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生離死別,究竟從何而起,又要到何時而滅?
小院裏隻有三座小屋,此刻慕千潯和水靈正坐在一棵柿樹下,慕千潯在看著弱水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神樂也懶得搭理他,徑自用神力憑空幻化出一間小木屋後,轉身便離開了:“別老坐在院子裏,看著怪讓人心煩。”
聞言,慕千潯呆滯的回頭看向神樂的背影,嘴角竟然扯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水靈將他的笑看在眼裏,卻沒多問什麽,不是有句話就是說主子的心思你別猜。
“天尊,我扶你進去歇會吧。”水靈作勢要扶他,卻被他攔了下來:“你先去歇著吧,我再坐一會兒。”
水靈擔心道:“你的身體……”
慕千潯淡淡一笑:“我不會讓自己吃虧。”
弱水之濱難得的吹起一股小風,慕千潯伸出手去,閉上眼睛感受著那流動的空氣:“好久沒有碰到這樣溫柔的風了……”
水靈看著慕千潯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天尊,我問句不該問的話,你是不是喜歡神樂,隻單單是神樂,和淺雪無關。”
“既然知道不該問,為什麽還要問?”慕千潯睜開眼睛語氣便冷了下來:“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水靈猶豫了一下還是聽從他的吩咐離開了。
“喜歡?”風散了,慕千潯也收回了手笑了:“我常常問自己什麽是喜歡,喜歡究竟是快樂還是悲傷?那個時候我一直認為神樂就是淺雪,隻不過換了一具皮囊而已,可後來我發現她們根本就是兩個人的時候,我一邊迷茫著,一邊又不得不堅守自己的初衷。”
苦笑了兩聲他又搖頭道:“現在看來因為我從來不懂愛,所以老天也要我不配愛……”
莊周夢蝶,不知道自己是蝶夢周,還是周夢蝶。很多事情,是不是真的沒有必要搞得那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