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美人遲暮
古墓可以消失，她就不信迷霧森林也可以消失，迷霧森林她已經走過一次，也沒什麽好可怕的，就算出現幾個魅幻化出的熟人她也正好可以在它們身上出氣，不管是誰，先上去給他一拳再說！
想著神樂便不再遲疑，她方才覺得此處熟悉，現在也反應過來這裏就是她安置夜未央的地方，那些飄在空氣裏的桃花瓣正是從結界裏吹出來的。
看了看懷裏的重火，想起來上次在迷霧森林的事情，神樂決定先將重火安置在夜未央的結界裏，她一個人進去是生是死，命由天定。
夜未央依舊像她上次離開的時候一樣，睡的安靜沉穩，神樂不知道他是否還會醒來，是否會永遠沉溺在虛幻的美夢裏，但很顯然，無論是與否，她都無力再挽回什麽。
將重火放在夜未央的身邊，稍稍安撫了它一下，神樂便轉身離開。衡弄文和慕千潯之間的交易她還不清楚，但她大抵能夠猜到，衡弄文之所以把自己支開，一定是在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而這件事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接受，所以他才用這樣的方法將自己騙出來。
她還記得弱水之濱在神界與魔界的夾縫之間，上次有衡弄文的紙鶴帶路，可是這次，沒有任何指引的她，在神界和魔界之間遊蕩了大半日竟然找不到了弱水之濱的入口！
幾次無果以後，神樂不禁苦笑連連，衡弄文何其聰明，怕他早料到了自己會硬闖迷霧森林，所以他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指引的工具。弱水之濱這種地方，就像稀世珍寶一樣可遇而不可求，沒有指引很難找到進去的方向。
不過這也無所謂，神樂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如此她正好可以把該做的事情提前做了，本來她還想讓衡弄文親口告訴她，現在看來這些答案她會從另一個人的口中得出。
想著，回身，神樂錯愕一頓，片刻反應過來便輕笑出聲:“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慕千潯穿了一身藍色寬袖錦袍，袖上繡了紫色摻金線的羅蘭花，雖然擁有仙身的他可以長生不老，可是神樂分明從他的眸子裏看出了滄桑疲憊，他，也會覺得累嗎？
明明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來帶你回家，如果你不願意這麽早回去，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轉轉。”
慕千潯像往常一樣麵無表情，在神樂看來，他是帶著虛偽的麵具太久，已經忘記了應該如何自主的表現自己的情緒，或者他此刻所說的話也不過是不走心的戲碼。
神樂冷笑:“別再裝了，慕千潯，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是淺雪，這樣順從我，是怕我嗎？嗬嗬……”
神樂笑的越發得意，看著慕千潯麵若寒霜，她又道:“慕千潯，不得不說，你老了，你的心也老了，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熱度，摸摸你的心，你看看你自己還活著嗎？你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你難道都不孤獨嗎？”
慕千潯垂著眸子:“你錯了，我沒有孤獨，我已經寂寞了太久，早已經忘了什麽是孤獨。”
“嗬，寂寞？隻有心裏有在意的人才會覺得寂寞，你心裏怎麽可能有在意的人？”
慕千潯沉默了，淡淡的盯了神樂片刻他又沉沉的道:“在妖界時說的話不是騙你的。”
聞言神樂麵色一沉，看向慕千潯的目光多了幾絲恨意:“你又把我當作淺雪了，搞清楚，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人是誰，我可不像她，會對你留情。”
慕千潯苦笑著點了點頭:“你非要分那麽清楚嗎？你以為到了現在你和淺雪還能分的開嗎？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她，雖然將你牽扯其中很抱歉。”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所有的抱歉到了現在都已變成了無法改變的事實，即便我消失不見，淺雪完好無損的回到你身邊，你們也再回不去從前。而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有什麽資格可以用我的命換回一個挽留的機會？”神樂勾起一絲魅笑悠悠道:“更何況這換來的機會根本就沒有勝算！”
“我不在乎。”慕千潯淡然道。
神樂信步靠近慕千潯，看著他死氣沉沉地眸光冷笑道:“先前我還在想，你逼迫衡弄文取神農鼎到底是為了什麽，我猜想你可能是想用神農鼎威脅我，因為我想不到還有其他人值得你多此一舉，不過現在看來你是為了淺雪。可惜，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我也有活著的權利，我也想像平常人一樣活著，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慕千潯不答話，顯然他是默認了神樂的說法，神樂的笑意更加冰冷:“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給你機會，從前我相信你，依賴你，為你是從，可是如今我已經知道了你不過是狠心剝奪我性命的劊子手，你對我所有的好都是來源於另一個人，明明這些你都一清二楚，你又有什麽勇氣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會答應我的，”慕千潯抬起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毋庸置疑的光彩:“因為這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嗬嗬……”神樂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笑的前仰後合，然後她伸手想碰慕千潯的額頭，卻被他擋開了，她不再笑，麵色陰寒:“慕千潯，你這樣一本正經的告訴我，死才是我最好的選擇，是找到殺死我的方法了嗎？不要忘了，我死了淺雪一樣也活不成！”
想到什麽一樣，神樂一臉的不可思議:“難道你尋找神農鼎是為了給淺雪練魂？難道一開始你就想再次殺死她！慕千潯，你到底有沒有心！”
被她說中，慕千潯也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相比之下處於劣勢的竟然是神樂。
“我要救的是淺雪，不過……還有你。”
神樂僵了僵，有些不可置信:“我？”
“對，”慕千潯道:“你不是一直疑惑衡弄文為什麽會答應幫我尋找神農鼎，因為我答應他會救你的性命。”
慕千潯看向遠方，忽然溫柔的笑了:“這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
神樂卻不以為然，雖然她真的相信衡弄文會為了自己和慕千潯妥協，但是她不信慕千潯:“你會留我的性命？那個時候，可不是我能說的算的。”
“你沒有別的選擇，”慕千潯斬釘截鐵道:“我知道你如今不過是一隻靈，時間一長你必定會被淺雪的魂魄吞噬，隻有這個方法才可以讓你繼續存活下去。而且，你真的以為曾經五百年的陪伴都是假的嗎？你知不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比淺雪的都要長？”
神樂微微有些錯愕，慕千潯又繼續道:“雖然那些本身就是錯誤的時光，可我們都不得不承認那些記憶曾經存在過，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都不是假的。”
“曾經的事情我才不會關心，你先告訴我衡弄文會怎麽樣！”
看到神樂冷漠的目光，慕千潯自嘲的笑笑又道:“我也不知道，到目前為止，我也不知道他會用什麽方法取出神農鼎，不過，這世上如果還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這件事，那人應該就是他了。”
“為什麽是他？”
慕千潯已經回身準備離開，聽到神樂問又側頭對她一笑:“你知道，執念這個東西有多可怕，可他，陷的太深。”
“你要去哪？”發現他要走，神樂瞬間攔住了他的去路:“你不準走，帶我去弱水之濱！”
慕千潯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淡淡一笑:“有沒有心情陪我走一圈？”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慕千潯這樣的笑意神樂竟然有一絲恍惚，他此刻的笑沒有一絲他應該有的睿智，或者是狡詐，淡然的讓神樂想到了美人遲暮，她忽然想到，麵前這個散發著迫人寒氣的人，從開始到現在，都隻是一個人而已。
那一絲感覺隻存在了那麽一瞬，神樂便搖搖頭道:“我要去見衡弄文，你必須帶我去，否則我會殺了你！”
慕千潯不怒反笑，絲毫不為所動的繼續向前走去:“你不會殺我，殺了我沒有人可以帶你去那個地方。放心，那裏暫時還很安全。”
神樂呆了呆，不知所措，對於慕千潯，她實在沒有辦法，除非她當著他的麵把自己掐死，或許他還會因為愛惜淺雪答應她的請求，但想歸想，鬼才相信誰會真的自己把自己掐死。
行動已經超過了思想，神樂還沒有想清楚自己跟上去的理由，便已經和慕千潯站在了同一片雲彩上了，一路無話，神樂難得的覺得有些尷尬。
“去哪？”慕千潯冷不丁的發問。
“我怎麽會知道！”沒好氣，要走的是你，禦雲的也是你，問我去哪是個什麽意思？我說要去弱水之濱，你去嗎？
慕千潯不再說話，不過看樣子他已經有了目的地，因為神樂感覺到雲彩的速度變快了。
“這個魔界，有很多我和淺雪的記憶。”
雲彩經過蝶樓時停頓了一下，又毫不猶豫的向前，神樂看那一抹簷角劃過也不再留戀:“我知道，以前的夢裏每天都會看到無數遍。”
“我一直都很羨慕夜未央，他可以選擇沉睡在幻夢裏逃避現實。然而有人逃避就應該有人站出來麵對，而我是後者，我隻有不斷向前，才能找到真正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法。”
“你說的這些我不清楚，我隻知道夜未央為了淺雪已經死了，而你還好好的活著。”
聞言慕千潯失聲笑了，像是問神樂又像是問自己:“活著就一定過的好嗎？”
神樂翻了白眼，誰知道呢？她又沒在真正意義上死過，怎麽會知道死人怎麽想。
發現雲彩忽然換了個方向，神樂不禁驚呼一聲:“去哪？”
“妖界。”
“妖界？”神樂疑惑道。
“嗯，”慕千潯點頭道:“這一次是為了我的私心。”
“嗬嗬，”神樂幹笑兩聲很不客氣的揭穿他:“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意思很明顯，她是想問他，他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而慕千潯也不理會她的諷刺，自顧自的笑的輕鬆:“忘了告訴你，重新聚魂後你們的記憶會全部消失，而我也會選擇遺忘，所有的一切都會重新開始，以後各走各路，再也不會有所交集。所以在這之前，我想貪心一些，最後的路，哪怕是有你的陪伴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