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芳草淒淒
衡弄文搖頭,仍舊試圖為神樂辯解:“不,她雖然占用了你的靈魂,卻不是有心的,況且她自願獻出自己的生命助你成神……”
“衡弄文!”神樂厲聲喝斷他:“你以為她活著就會過得開心?天下舍棄她,六界舍棄她,慕千潯也不要她!你讓她怎麽活!”
“還有我!我還可以守護她……”
神樂楞了一下,隨即笑的不屑:“你?你能做什麽?慕千潯恨她入骨,你以為憑你就可以保護的了她嗎?”
“……”
“神樂死了也沒什麽不好,她既已死,你們之間的情絲便會斷掉,我已經救你一命,你且回天庭做你的太平星君吧!”
“淺雪,你去哪?”
神樂拂袖離去,夜未央欲跟著卻被神樂臨時設下的結界封住。
“你們該做什麽做什麽去,我若要找你們自然會去!”
神樂獨自來到妖界,此時的妖界雖然也受到神力影響,處處鳥語花香,欣欣向榮,可終究因在天庭的一戰中損失慘重,她來了許久,也隻看到幾隻剛化形的小妖精躲躲閃閃的好奇的看她,卻沒有一個敢接近。
天命就是這樣弄人,即使她成為神的身份,也改不了她不為人親近的宿命。還好,這麽多年她早已習慣,隻要得一人心,負了天下又如何?她終究不是真正的神,完不成拯救蒼生的使命。
衡弄文確實另神樂感動,如果她先遇到的人是他,她現在是不是應該過得很開心快樂?她對他說那樣的話,是因為她們之間的情絲並沒有斷開,她隻有將他越推越遠,才可以保護這個真心待她好的人。
而且,她更怕的是他太熟悉自己了,或許自己的一個不小心所有的偽裝都會被他識破,那麽她好不容易得來,能夠被慕千潯所接受的身份不都全毀了嗎?這個秘密,一定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知道了她會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神樂先去了天香居,然而她並沒有在那裏找到慕千潯的蹤影,於是她又匆匆趕去軒轅殿,還是遍尋無果。
軒轅殿曾是慕千潯在妖界的宮殿,以前他會在這裏設下結界,即使是她也要經過允許才可以自由出入,所以她對其中的布置並不十分熟悉,現在他既然不在這裏,她倒可以趁機看看他都在這裏藏了什麽。
有段時間慕千潯忽然不對她設結界了,那個時候她很開心,覺得自己又接近了他一步。現在卻也想明白了他那樣做的原因。他給了她一隻湘妃笛,墜了兩隻羽鈴,他料到自己會將笛子帶在身上,這樣每次自己來,他都可以聽到鈴聲,也有足夠的時間掩藏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至於他在做什麽事,神樂笑笑,不能被自己知道的事吧。
她以前經常在正殿見慕千潯,最多也就去過他的書房,寢室這些地方,猜想著謹慎如他一定不會在這些地方留下什麽痕跡,於是她開始去那些沒有她足跡的地方。
妖界同人間在同一空間,所以和人間極為相似,這裏也會有灰塵,神樂感應到慕千潯已經離開這裏很久了,可是這裏的一切擺設地麵都一塵不染,似乎有人經常打掃。
夜未央統領了妖魔二界,而且妖界目前並沒有新的掌事者,按理說不會有人再住進這座宮殿,難道是白水靈?對了,當初她和哥哥被帶到天庭時,她獨自一人留在了妖界,想必是她還懷念那些逝去的時光,不願這些回憶被灰塵掩蓋吧。
側殿裏有一個隱蔽的暗門,外麵罩著一層波光粼粼的結界。神樂輕笑,伸指將這層結界點破。慕千潯真是小心,這樣嚴密的結界一般人連看見都做不到,更別說打開了,可是現在對她來說卻隻是一伸指的簡單事情。
結界經神樂手指的觸動,嘩啦一聲像破碎的冰片散落於空氣中,神樂踩著滿地花瓣踏入了那間被封閉的暗格。
暗格裏並不暗啞,頂層鑲嵌了數顆碩大的夜明珠,將整個暗格襯托的猶如世外仙境。這裏沒有灰塵,是慕千潯特意施的清潔法術,兩側各擺了一列櫃架,上麵陳列著幾隻鏤彩花紋的木盒,神樂看著那東西不禁就想知道那裏麵裝著的是什麽。
打開了第一個盒子,裏麵是一隻封存完好的幹花,花色鮮豔欲滴,隻是終究是死物,封存的再好它也不會再次舞動,神樂淡笑著將那花小心的放回了盒子,仔細的怕磕傷了它一丁點花瓣。她記得那是她未化型前開的第一朵花,可她貪玩,不小心折斷了自己的成果,沒想到竟被他仔細的收了起來。
第二個盒子打開,神樂一愣,幾乎不敢相信的撫摸著盒子裏的麵人,已經幹掉的紅衣麵人和一個白衣肥胖發漲的麵人並肩躺在盒子裏,神樂不敢將麵人拿出盒子,怕一拿出,那場美麗的夢就會碎掉了一樣。
她不是將代表自己的麵人在沒蒸熟之前便丟掉了嗎?原來當年這些他都知道,還悄悄的將自己的和她的放在一起。慕千潯,你真的敢說你對神樂沒有一絲感情嗎?
後來的盒子裏她發現了一縷紅色斷發,那是她在冬日裏踩到了自己的頭發摔了跤,慕千潯給她修理頭發時留下的,還騙她說埋在了院子裏的桃花樹下,害她擔心被什麽小貓小狗的沾了去。
最後,她發現了一張藥單,她拿著這藥單去書房裏查,發現原來這就是慕千潯給她配的滑胎藥,此時她已經能夠看懂一些醫書了,也知道慕千潯的確是給她用的最溫和的藥。那件事要怪就怪自己太傻,胡亂吃藥,要不然也不會那樣疼。
想起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神樂現在也能夠釋然了,當初衡弄文便告誡她,這個孩子不能要,原來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是神的身份,而慕千潯也知道,所以這個孩子注定要離開,至於究竟是被誰送走的就沒有追究的必要了。
神樂落寞的將藥單和其他東西一並收到虛鼎內,這些都是慕千潯愛過自己的證據。隻是這一切都在,她的小雲卻是再也回不來了,想到這裏,神樂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執霸可還在天庭逍遙自在呢!
有遲疑的腳步聲傳來,神樂知道是有故人到來,於是淡然的轉身來看,果然是提著明月劍的白水靈。
她看到一身華服的神樂略微錯愕:“神樂?”
神樂隻是掛著淡笑,並不應聲。白水靈像注意到她手中的透明權杖一般,忽然嗤笑出聲:“……你不是神樂,你是新神淺雪疏影,慕千潯一直掛念的人。”
此刻神樂卻有些驚訝,一揮袖變出一道茶幾,上麵有幾隻酒盞,她自顧自坐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坐。”
水靈坐下,神樂作勢要給她斟酒,她撇了一眼到:“勞煩了,我不喝酒……”
神樂輕笑,繼續倒自己的酒:“我知道,所以這裏的不是酒,是天庭的百花玉露。”
白水靈看著從壺嘴裏流出的清澈液體出神,似夢囈般她問神樂:“……神樂還活著嗎?”
“沒了,天庭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神樂被慕千潯一劍穿心,活不成的。”神樂兩指鉗了白玉杯在手裏把玩,輕鬆似說的是別人的事情。
白水靈垂眸不語,神樂歪頭:“怎麽,你覺得可惜?”
她還是垂著眸子,隻是輕輕搖頭:“沒有,隻是覺得慕千潯太過狠心,讓人害怕……”
“……”神樂隻是笑的意味深長,慕千潯的狠心再沒有人可以比她理解的深刻,她推給白水靈百花玉露:“嚐嚐?”
白水靈遲疑的盯著那杯清澈液體,似乎想從裏麵看出什麽名堂,神樂知她腦中想的什麽,悠閑的抿了口杯中玉液,輕笑到:“我若想怎麽著你,有幾百種方法。你放心的喝,權當壓驚,也好回我的話。”
白水靈抬頭望她,那雙紫紅色的眸子太過濃鬱,她每次看到都不禁想到神樂的眉眼:“你要問什麽?”
“關於慕千潯交代你所做的事,我要全部!”
“他交代的事都是針對神樂的……”白水靈言辭閃爍,眸子也垂了下來看不到目光。
神樂看著她冷笑:“可那時候他把神樂當做是我,對神樂所做的事和對我做有什麽區別?”
白水靈知自己在神樂麵前根本沒有可隱瞞的,她是神,的確可以有千百種方法讓自己說實話,此時禮遇待她,不過是想向她表示識實務為俊傑。
“我本是凡人,慕千潯在人界養著我,在他手下我被培養為半人半妖的怪物,沒有人接受我,也沒有妖接受我,我就那樣孤零零的被隔斷在枯藤山之上……”
白水靈五百歲的時候,慕千潯來找過她,說她的孿生哥哥在他手裏,如果想要他活命,她就要為他做事。她沒猶豫說好。
她之所以答應的那樣爽快,並不是因為她有多擔心哥哥,事實上年幼的她對哥哥根本一無所知,五百年的時間足以了斷那一絲親情的牽掛。她答應是因為她喜歡這個唯一出現在她生命中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