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念癡情
神樂和衡弄文共同押著林蕭，可以聽見趙輕音在牧離背上的低語，絕望沒有生氣:“放了林蕭吧，就算帶我出去，我又能去哪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去哪裏都是他的影子……”
“借口！你不想走，你不想離開他！他為了自己的欲望可以殺你，你卻為這種人絕望，真笨！”神樂心裏悲憤眸中水霧重重，對林蕭的憎恨之意更深，揚起手便又要扇林蕭耳光。
“神樂！”趙輕音的聲音大了些，卻有哽咽之意，一滴清淚在汙穢的臉上劃過一道痕跡:“你不知道，若真愛一個人，什麽事都做的出來，死卻算什麽……”
神樂揚起的手停在半空，忽然想起了慕千潯還有肚子裏的孩子。神樂回神抹了一把淚倔道:“我不管你死不死，這次我們把你救出來，你以後做什麽都和我沒關係，反正別死在我麵前……”
“神樂”，趙輕音臉上竟蕩起了笑意:“如果你從來沒出現在我和林蕭的世界裏，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事已至此，趙姑娘要看開，不值得又何必守著……”卻是衡弄文開了口。
“但願神樂不要像我，一生拴在一棵樹上……我卻再也回不了頭了……”趙輕音說的語無倫次，麵色竟出奇的有光彩，像是凡間所說的回光返照之像。
每向前走一步，都會有人自動讓開，林蕭不卑不亢神態自若，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為他感覺到衡弄文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抖得厲害，腳步也蹣跚踉蹌，與其說自己是被他押著走還不如說他是被自己拖著走。
衡弄文一定受了傷強撐著以至於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而似乎神樂並不知情。 現在，他隻需要等待時機，就可以將局勢徹底反轉，這場爭奪遊戲還沒完！
趙輕音隻說了幾句話便沒了動靜，神樂叫了她兩聲她也不應。綠衣忽然喊到:“她不會快死了吧！”
神樂一驚，留衡弄文一人押著林蕭，自己跑去看趙輕音狀況，卻沒留意到林蕭勾起的一抹冷笑。
趙輕音沉沉伏在牧離背上，被汙漬掩蓋的麵色紅潤，半眯著眼，嘴角卻掛著濃濃的笑意，扯出兩個小小的酒窩，竟是幸福甜蜜的樣子。神樂想如果沒有林蕭趙輕音或許是個明豔活潑的女子，過著普通人平靜的日子。
她嘴唇微動，卻是在低聲說話，神樂附耳上去才勉強聽清:“那夜我家毀於大火之中，即使天上下了大雨，還是沒能救回我的父母，我以為我會隨他們而去，林蕭卻救了我回來……”
趙輕音的父母從小將她當男孩養，以至於林蕭誤以為她就是男孩子。林蕭將她領回了皇宮，請了個老太醫帶她。
而趙輕音卻從未把自己是女孩子的事情告訴林蕭。林蕭身為皇子很少有自在玩耍的時候，而那很少的時候卻都是扮成男孩子的趙輕音陪著他。
林蕭給了她一間獨立的住處，清靜美好。可後來她才知道，那不是她所想的特殊待遇，原來林蕭早就知道了她是女孩，可是她還是沉默，對此事隻字不提。
於是一個知道了不說，一個不說知道了。兩個人各自揣著明白扮糊塗，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神樂的出現。
趙輕音說神樂的出現第一次讓她有了危機意識，可她卻笨拙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守護自己的愛意。於是，她想，隻要把神樂趕走就能一世無憂。
可是神樂離開了，林蕭卻還是沒將她放在心上，反而越加對她疏忽，時常和一些道士除妖師為伍，趙輕音知道林蕭走錯了路，奢望了不該覬覦的東西，而她要救他。
“那個清淨美好的小屋就在林蕭宮殿的角落，我住了這些年，還是感覺那裏是最幸福的地方……真想……真想……死後……再……再回去看看……”趙輕音沒了力氣，說的越來越慢，後麵的喃喃自語，神樂是怎麽也聽不清了。
“你撐住，我帶你回那個小屋。”神樂趴在趙輕音耳邊輕道，趙輕音居然幸福的點頭，她可能已經瘋了。
眼看著趙輕音快不行了，神樂便要提醒衡弄文快些時，忽然聽見他悶哼一聲，竟被林蕭猛的撞在身上掙脫了出去。林蕭一脫困馬上被一眾除妖師團團守住，竟是再難將他捉出來。
神樂氣急敗壞，也沒注意到衡弄文正捂著胸口咳嗽，便埋怨到:“你怎麽連個凡人都看不住！”
又不得不低聲下氣的求林蕭:“趙輕音快不行了，看在她對你一往情深的份上，放她一條生路吧。”
林蕭狂妄的笑:“你知道我想要什麽，你給我我想要的，你，你，還有你，”他囂張的挨個指過牧離幾人:“都可以走。不過你不給我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不過看樣子你們幾人也沒有和我殊死相鬥的能力啦！哈哈……”
“你！”神樂氣的麵紅耳赤，轉身去拉衡弄文才發現他不對勁兒:“你怎麽了？”
衡弄文一直咳嗽，卻固執的不用正臉看神樂:“沒事，隻是嗆到了涼氣……”
神樂竟天真的相信了，她以為神仙是不會死的，神仙是萬能的。她接著問:“那現在林蕭跑了，我們該怎麽辦？”
還沒等著衡弄文說出對策，綠衣忽然一聲尖叫:“牧離！”
神樂等人大勢已去，剛才還委頓不前的除妖師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要在林蕭麵前立下功勞。他們瞧著綠衣最弱，先偷襲了她。
牧離畢竟對綠衣有情，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獨自犯險，當即將趙輕音交給趕來的神樂懷裏，與綠衣共同禦敵，戰作一片。
這時候一定要做些什麽事力挽狂瀾才可助他們全身而退，而這件事似乎隻有那個老招數可行，擒王！
當然這件力挽狂瀾的事還要交給最萬能的衡弄文。
衡弄文的速度很快，淡紫身影恍惚如幾重，然而就當他要接近林蕭時，他竟然停了下來，嘴角溢出一絲殷紅，卻兀自執著的衝林蕭步去。有除妖師結出的印結落在他身上，他也視而無睹感若未覺。
有人衝神樂揮劍，神樂隻用了兩指便將劍轉了個彎堪堪劃過那人衣服，那人登時嚇得一抖，卻不敢再動她。
衡弄文搖晃了兩下，神樂終於察覺出不對勁，可趙輕音又脫不開手，一時陷入兩難。當然除妖師們不會便宜神樂，畢竟她才是此次主角，幾人將她團團圍住，神樂不得不將趙輕音放到地上，自己與除妖師糾纏。
衡弄文距離林蕭越來越近，傷也越來越多，可他始終一聲也沒有吭過。林蕭被他淩厲的眼神瞪得發悚，從侍衛手裏拔出一把長劍，徑自刺向衡弄文。
衡弄文！
牧離一聲大喝，卻被人攔著，怎麽也脫不出身。長劍刺入衡弄文右胸，他赤手抓住鋒利劍身阻住長劍深入，血沿著劍刃蜿蜒而下。
忽然衡弄文將劍拔出了身體，猛的向後一帶，林蕭便被他猝不及防的拉了出來。
神樂搶了一人的劍瘋狂揮舞，手中劍直直衝向林蕭……
“嘶……”有劍刺入肌膚的特別聲音，神樂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嘴唇蒼白顫道:“……趙輕音……”
是趙輕音。神樂的劍刺入了她的腹部，她卻得逞的笑，嘴角不斷湧出鮮血，她乘著有力氣盯著神樂看:“朱砂獄……我救你一次，你欠我……一條命……今日你殺我，又欠我一條命……這兩條……命……換……換林蕭……一世……平安……”
神樂大駭之下，長劍脫手而出。趙輕音沒了支撐點徒然跪倒在地，半垂的眸子卻是盯著她身旁的林蕭。
林蕭許是良心發現，呆立著不動，他不動也沒人敢動，氣氛在趙輕音中劍的那一刻變得詭異。林蕭蹲下身子，麵色難有的悲傷，他輕輕的將手覆上趙輕音無神的眼睛，似對她說話，又似自語:“下輩子……別再遇見我……”
趙輕音死了，神樂第一次殺了人，殺了她的朋友。
衡弄文踉蹌著拉過未醒神的神樂急道:“快走。”
神樂慌亂“哦”了一聲，發現衡弄文滿身是血，忙攜著他禦風而行，半空裏聽見林蕭低沉下令聲:“追。”
牧離和綠衣警覺的早些，又不是此次的目標，所以相對安全些。神樂也沒得什麽傷，沒有了趙輕音，他們想逃還是很容易，和追趕的人拉開一些距離，三拐兩拐神樂落下一個林木茂盛的山穀，用了隱身術藏了起來。
稀稀拉拉的幾個除妖師堪堪擦過他倆藏身的灌木叢卻沒有發現。神樂正暗暗吐了一口氣，忽然瞧見一個人徑直向她藏身的地方疾走而來。
她心下害怕，抓著幾片青葉暗暗用力，衡弄文看懂她一樣用沒受傷的手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搖頭。
那人走到灌木叢前立定，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做什麽，一會兒神樂就目瞪口呆的看著一道水流冒著熱氣程拋物線形式落到她旁邊，空氣中立刻彌漫出尿臊味。
神樂抽抽，衡弄文臉色有些發綠，想去遮神樂眼睛，又怕驚動那個撒尿的人。無耐之下隻能麵紅耳赤的瞪著神樂看完全過程。
那人果然隻是過來方便的，幾個人找不到神樂便匆匆退出去去別處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