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之一 安安(3)
他承認:“那你同情我了嗎?”他也有些矛盾,希望她答應,又希望她拒絕。如果日後也有人像他這樣說,她善良,同意了,豈不是引狼入室。
“你沒有到饑寒交迫的那一刻,所以你自己想辦法。”她俏皮地笑了,露出一口如珍珠般的牙齒。
好欣慰,警戒線還很高,但還是有一點失落。以至於回去的公交車上,他都沉默不語。她以為他在生氣,不安起來,“真會扣那麽多薪水嗎?”
“嗯!恒宇的紀律很嚴。”
她知道呀,去爸爸辦公室,她也不輕易串門,隻會到樓上餐廳轉轉。“那我問下媽媽,可不可以?”她從包包中掏出她的小手機。“我來講。”他的耳朵悄然紅了。
公交車剛好到站,他等她撥通了電話,把手機拿過去,背朝她。他真高呀,她踮著腳,頭才到他的下巴,她悄悄比畫著。
“好了,童阿姨讓你接電話。”手機還了回來。“安安,你給浩然找幾件爸爸的運動服,要有禮貌,好好招待客人。”童悅說道。
“媽媽,你也認識他?”她太驚訝了。
“嗯。”
她抬眼,那人在笑,有幾分羞澀。
她乖乖領他回家,打發他去洗澡,給他找衣服,又倒茶、削水果、拿零食,把她的書桌上堆得滿滿的。澡一洗完,他參觀了下她家,自然地就進了她的臥室,占據了她的電腦。
小手機響了,爸爸打來的:“安安,你到家了嗎?”
“嗯。”
“是不是有一個大哥哥和你一同下樓,你看見他去哪了?”裴大少突然人間蒸發,恒宇裏已亂成了一團。他沒帶手機,沒帶錢包,秘書處的秘書最後看到他,是在電梯裏,身邊站著葉安柔。
“他在我們家。”她朝臥室瞟去,聽見爸爸在重重地吸氣。
“他在幹嗎?”
“哦,打《憤怒的小鳥》!”
葉少寧匆匆向下屬交代了幾句,飛車回家,開門,發現童悅立在安安的臥室前,癡癡的。
“葉太太!”
“噓!”童悅回身,豎起手指,讓他噤聲。他輕手輕腳過去,抬眼一看,立刻橫眉立目,火冒三丈。
安安歪在床上,頭枕著書,睡得香香的,而裴大少爺坐在電腦椅上,麵向她,把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也睡得不錯。在外麵跑了那一圈,兩個人都累了。
“我要打電話給裴迪文,怎麽教育的,年紀輕輕就來勾引未成年少女。”
在他咆哮前,童悅搶先掩上了門:“喂,不要褻瀆這麽純潔的感情。他們沒有你想得那麽複雜,他們的一切非常簡單,喜歡就去珍視。不要因為他們是孩子,就不值得尊重。”她小的時候,也曾有一個少年這般愛護過她、珍惜過她,這都是她人生裏非常珍貴的回憶,“你若強行扼殺,隻會適得其反。”
夫妻十多年了,哪會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他不禁吃味,酸酸地說道:“你是不想你身上的遺憾在安安身上重演?”
童悅睨著他:“葉先生,你家買的什麽醋,十多年了,還這麽酸?我沒有什麽遺憾,緣分天注定,不是我的,不管相遇多早,都是序幕。何況安安也不是我,她不會勉強自己,也不會委屈自己,順其自然吧!她才十二歲,你擔心什麽呢?”
天真的妻呀,你怎懂一顆做父親的心?裴家這位大少爺,早早就是英才教育,不是頭腦發熱就會向前闖的衝動少年。十八歲的年紀,說不定有著二十八歲的城府。今天這樣看似失禮的行徑,是山雨欲來!他曾取笑左修然會比他早白頭,他有預感自己的頭發估計會更早染上風霜。
裴浩然聽到外麵的聲響,突然醒了過來,定了定神,深深凝視床上的少女,眼中有他不知道的溫柔。
他出來,向葉少寧道歉,態度非常好。又向童悅道謝,誇獎家中的布置非常高雅,點心非常美味,安安小姐多麽多麽乖巧可人。
童悅看看葉少寧,葉少寧攤開雙手,嗚,老淚縱橫……
第二天,裴浩然就回香港了。走前,他來葉家告辭:“埋怨我沒有和你說實情嗎?”他想安安應該從葉少寧口中得知他的真實身份。
安安搖搖頭:“有錢人都會做些奇怪的事!”擔心人家綁票啊,敲詐啊,她理解的。
裴浩然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我不會食言,我會送你一台最好的天文望遠鏡。”
“不用了,我爸爸說等我初中畢業時給我買。”現在,她也有一台,不過,看得沒那麽遠,那麽清。
他咬牙,這能相提並論嗎?
時間不多了,他眷戀地看著她清麗的小臉,“我們再聯係。”她笑,沒有送他下樓,隻趴在陽台上目送他。當汽車駛遠時,心口突然發悶,她拍拍,是天要下雨了嗎?
她幾乎是被逼和他熟悉起來了。他一天一通電話,她關手機,他就會打進家中的座機,誰接,他都有話講,還讓人討厭不起來,直到電話成功地轉到她手裏。周末,他們會在網上視頻。安安有點不敢迎視他的目光,總覺著他的眼中有許多讓她慌亂的東西。
他來青台的次數也多起來,好巧,都在她的假期中。他很多時候是待在恒宇,但肯定有一半時間是陪著她。陪她的時候,他會換上休閑的服飾,和她去遊樂場、去看電影、去吃路邊攤,去海邊戲水。
他也喜歡上了星星,她說的時候,他可以接上話,仿佛比夏晨哥哥懂得還多。她見過他主持會議時的樣子,再聯想前一刻與她坐在沙灘上的那個人,確定,他也是有兩張臉的。
見麵,分離,再見麵,再分離……周而複始,她初中要畢業了,十五歲了呀,踮起腳到他的鼻尖了。
他一邊在讀研,一邊在恒宇任職。他說經常加班,和她視頻時,有時看上去是有幾分疲憊。她告訴他,高中準備去媽媽的學校讀,說不定會做媽媽的學生。
那天很奇怪,他的話很少,很早就道了再見。第二天中午,他打來電話,又要求視頻。
她點了接受,首先看到的不是他的笑臉,而是一間玻璃屋,她一眨眼,發覺那屋頂是活動式的。屋頂打開,抬頭就看見蔚藍的天空。鏡頭再慢慢向下,下麵也是一片藍,那是大海吧!鏡頭繼續轉,她在屋子的一角,看見了一台隻有在天文館才能看到的那種高倍望遠鏡,然後是一整牆的書櫃,鏡頭靠近,天啦,都是和天文學有關的圖冊和書,還有外文版的呢!最後,她的眼前出現了他放大的俊臉。
“參觀完了嗎?這是我新布置的一間小屋,晴好的晚上,可以到這裏來看星星、吹吹海風。”
她狠狠地咽了下口水。
“來香港讀高中吧,學校離我們家不遠,我這個小屋裏所有的東西都和你分享。”他刻意放低了聲音,聽著無比魅惑。
她低頭看著膝蓋上戰栗的十指。
“香港沒有冬天,十二月,也隻需要加一件毛衣,不會穿得像隻熊。”
她繼續沉默。
“這裏也有海,這幢小屋就在海邊,家裏有遊泳池,什麽時候都可以遊泳。”
她不說話。
他有點慌了:“你可以就讀國際學校,雙語教學,裏麵也有天文興趣班,畢業後可以直接去英國主修天文學。”
她抬起頭來了。
“如果你想家,假期裏,我陪你回青台。香港假期非常多的。嗯?”
她咬住了唇。
“安安,來吧!前麵三年都是我跑去青台陪你,現在也該你來香港陪我了。你不要這樣沉默著,說句話好不好?”
“你把鏡頭傾斜六十度。”她終於開了口。
沒想到,剛才那匆匆一掃,她居然看見了。一幅足有牆那麽高的巨幅照片,多麽的眼熟呀,她記得他曾經說要攝影師刪掉的,“為什麽要騙我?”
他嗬嗬地笑:“你說呢?”目光灼灼,再不掩飾。
“我不說。”俏臉燦若朝霞。
十五歲,花兒正在綻放。以前是她不懂,三年過去了,他強行地將他的身影刻在她的心中,她才知那天見他離開時的心悶,原來不是氣壓低,而是心動。這種感覺,從不曾對別人有過,隻有他……
他呢,應該早就心動了吧!她手足無措,心裏卻又甜津津。
“安安,來吧,和我一起。”他仍在誘哄。
她不說話,愛看他為她著急的樣子。希望香港的星空也有青台這般美。
她仰起頭,笑靨如花。
02戀人未滿
寄人籬下的日子很不錯,準確地講,很驕橫。
裴家到了裴浩然這一輩,已是富足四代,又是大家族,家中有管家、廚子、洗衣工、花匠、司機……分工明細得令人咋舌。在花園角落有幢三層小樓,裏麵住的都是為裴家服務的員工。
安安第一次踏進裴宅,在站立兩排的裴家員工麵前,眺望著山下蔚藍的大海,許久沒有講話。
裴宅之大超出想象,花園、遊泳池、健身房,每個套間都配有洗手間、書房、起居室……不是袖珍型的那種,每一間都有青台普通人家的公寓那麽大。山下海灣還有裴家的私人遊艇,裴浩然誘她來港的玻璃屋就在裴宅的最高處。
她住在裴宅主樓的客房,挨著裴迪文夫婦的起居室,這是舒暢阿姨讓管家安排的。為這事,裴浩然悶悶不樂了好幾日。主樓與他的臥室可是相距頗遠,要來找安安,還得經過爸媽的臥室,多少有點不方便。
不過,也沒什麽可難得倒他的,臉皮厚點就可以了,但晚上十點前必須要離開安安的房間,不然,裴迪文或舒暢會出來趕人。防他防得滴水不漏。他有時在想,安安才是裴家的千金小姐吧,他大概是垃圾桶旁撿過來的。
葉少寧並不同意安安住裴宅,安安的學校有學生公寓,管理得非常好。裴浩然不管講什麽,葉少寧都搖頭。後來還是舒暢出麵,不知講了什麽,葉少寧勉為其難地應下了。
在裴宅,員工稱呼安安為“安安小姐”。
裴宅,有一位“欣兒小姐”,還有一位“翎翎小姐”。欣兒小姐是個傻子,很大年紀,智商隻有三四歲,有一位保姆與她形影不離。舒暢阿姨似乎很愛她,每天都牽著她的手在花園中散步。她最愛仰起臉,要舒暢阿姨親親她。
翎翎小姐,安安隻見過兩次。她在美國哈佛大學讀博,學的是生化。聖誕節來港,裴浩然開車帶安安去機場接她,陪在她身邊的是個叫秦馳的俊秀男生,加拿大人,讀醫科,裴浩然說這兩人屬於超會讀書的天才型。
安安不這樣認為,翎翎特愛逗她,才不是會讀書的那種冷靜內斂的人,她很愛惡作劇,玩起來特別瘋。安安看著她,覺得她的智商還不如欣兒呢!秦馳倒是內斂斯文,總是含笑站在一邊。當翎翎玩累時,她會乖乖跑向他,他摸摸她的頭發,遞過一杯水。一靜一動,特別和諧美好。在回廊的拐彎處,安安看見花圃邊的秦馳捧著翎翎的臉,溫柔地輕吻。翎翎嘴角掛著笑,長睫顫動。
安安轉身跑開,一張臉紅若桃花,心跳得異常的快。上了樓,推開房門,裴浩然雙手枕頭躺在她的床上,兩隻眼盯著天花板,不知在想啥。這人絕對絕對是兩麵人,出了這房門,就會變身優雅自製的英國紳士。瞧瞧他現在的樣,襯衫皺亂,發型蓬亂,領帶解開掛在椅上,鞋一隻在床前,一隻在她的書桌前,還不如學校裏的男生呢!
她撇嘴:“你下次再上我的床,我就把你這樣子拍下來發到恒宇的官網上。”
裴浩然傷心道:“我每天在外累死累活,掛著張麵具,又要扮好兒子,又要扮好上司,如果在你麵前再不能放鬆,我會憋瘋的。”
來港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比在青台多。他又是課業,又是工作,還經常出差。兩個人一同逛街、吃小吃、在海邊傻傻吹海風,那簡直是一種奢侈。她現在才明白,他為何拚命要她來港。如果她仍待在青台,他們一年都不會看到幾眼的。
現在,至少他們能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那你也不能這樣肆無忌憚。”她看著他,心中某個部位隱隱地發軟,像是心疼。
他嗬嗬地笑,坐起:“這就是我的真麵目,不遮不掩,讓你早點習慣,我們以後可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誰說的,我可是要回……”“青台”兩個字被他吃了,他的舌小心地從她的唇縫間擠進去,溫柔地卷起她的。她意思性地掙紮了下,便乖乖地由他摟緊。
他們的初吻是在她十六歲的生日那晚。也不知是什麽風俗,裴宅裏每個人過生日的那天,都要在花園裏植一株樹,或栽一株花,她也不例外。那天吃完蛋糕,她到花園裏親手栽下一株黃玫瑰。香港氣候溫熱,濕氣大,一場雨一過,植物很易成活。
十五歲的生日是在青台過的,裴浩然說那間玻璃屋和望遠鏡就算是十五歲的禮物。
十六歲的生日禮物,在床頭櫃上擱了一堆,裴宅每個人都送了,連裴欣兒也把愛吃的棒棒糖奉獻了出來。裴迪文剛從法國回來,特地趕在晚飯前到家,陪她一起吃飯。舒暢阿姨送了她一件粉藍色的小禮服,說十六歲算成人了,應該有一件參加活動的禮服。隻有他空著雙手。
青台那時候還是冰天雪地、寒風刺骨,香港卻已綠樹紅花,一派春意。晚飯後,她總會去玻璃屋待會兒,他陪她過去。
那天晚上沒有月亮,肉眼可見的星星也極少,大塊的烏雲積在天空中,她沒碰望遠鏡,想看會兒書。手剛伸向書櫥,他突然一扳她的肩,她訝然地抬起頭,他的唇落了下來。她下意識地後退,他按住她的肩。動作不見得熟練,生疏得撞痛了她的牙齒。但有些人天生聰穎,不一會兒,便找著了竅門,長驅直入。
她輕呼一聲,身子顫動,像是站立不穩,跌入了他的懷抱。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腳下升起。之前,他們有過頰吻,也吻過額頭,從未有過這樣的親密。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讓她又羞又慌。
因為是他吧,卻不想推開,遲疑了許久,羞羞地環上了他的腰。
他說這就是他送的生日禮——他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