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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蝴蝶效應(1)

  不是個好消息,卻也不是個壞消息。


  醫生是個年過半百的婦人,慈眉善目,笑起來像送子觀音。


  “著急了吧?”她仔細地看著童悅的化驗單,“現在的人生孩子晚,二十七歲並不算大。”


  童悅忐忑不安地道:“那生理期怎麽會推遲了?”


  “是你太過緊張,太過急躁,壓力也大,影響了生理期的秩序,你並沒有懷孕。”


  走出醫院,童悅不知該怎麽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並沒有想象中的如釋重負,反而顯得有點悲涼。醫生建議她暫時別要孩子,因為她有點貧血。她不是擔心羅佳英會借題發揮,她隻是覺得現在的自己還不能做媽媽。為什麽不能,也許是自己不夠資格吧!婚姻可以匆忙,而孩子,如果沒有一方陽光充盈、雨水豐沛的土壤,還是先別讓TA發芽的好。


  夕陽西斜,霞光淡淡,冬天的黃昏如遲暮的美人,縱是風韻猶存,卻也遮蓋不住歲月的痕跡。


  一輛堵在門口的車連著按了好幾聲喇叭,引起了童悅的注意。蘇陌的神情隱在夕陽中,她看不真切。


  “上車,我送你回去。”由不得她遲疑,後麵緊跟著的幾輛車不耐煩地猛按喇叭,甚至還有人開口國罵。於是她拉開車門。


  彥傑最敬重蘇陌了,也許他會有彥傑的消息。她和彥傑的聯係雖不算頻繁,但至少一兩周會通一次電話,可這次的間隔時間真是有點久了。


  “回學校?”蘇陌挑挑眉。


  她點頭:“謝謝蘇局。”


  “醫生怎麽說?能不能繼續上課?”蘇陌目視前方,口吻一如從前,聽不出什麽別的情緒。


  童悅手托著下巴,淡然地道:“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蘇陌忍不住揚起眉,隨即就收斂了。下班高峰期,車水馬龍,前麵又是一家大型超市,置買年貨的人特別多。幾個警察在路邊維持秩序,車如同老牛慢步,走幾步停幾步。


  “葉總怎麽沒陪你來醫院?”


  “他工作忙。”童悅絞著十指,因為用力過度,指尖微微有些發白,“蘇局,我哥最近和你有聯係嗎?”


  “元旦的時候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蘇陌簡短地回答。


  “嗯!”元旦,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童悅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膝蓋上彈跳著。馬上就過春節了,彥傑即使回不來,應該也會和錢燕在電話裏拜個年吧!想到這裏,她的心安定下來。


  堵車總是令人抓狂的,蘇陌的心情卻出奇的好。好心情的他也有興致打量起街景來。目光一頓,他眯起眼睛,隔了半晌,才慢條斯理地問童悅:“你說葉總工作很忙?”


  童悅納悶地看著他。


  “那邊那個吃麵包的男人又是誰?”


  西點店外站著吃麵包的男人是葉少寧。大男人在街上吃東西不太雅觀,不過他還有個伴,車歡歡同樣手裏捏著一個麵包,吃得有滋有味。這畫麵看著就不是很突兀,像偶像劇裏某個經典場景。因為經典,導演愛用,觀眾也愛看。


  童悅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兩人好像是吃的是不同的口味,車歡歡掰了一塊遞給他,讓他嚐嚐自己的,同時也向他要一塊他吃的。他笑著搖搖頭,不知講了一句什麽,車歡歡撒嬌般地背過身去。他連忙掰了一塊麵包遞過去,同時接過她手中的。似乎別人的麵包吃起來更香,兩人相視而笑。


  “你認識那個女孩嗎?”蘇陌的表情絕對不是落井下石,而是實實在在的關心和氣憤。


  “沒看見他們手裏握著安全帽啊,肯定是同事或同行吧。”童悅輕飄飄地收回視線。謝天謝地,車流終於挪動了。


  “隻是同事或同行?”蘇陌是個男人,所有成熟的男人都有一個共性,肯這般放下身價陪女孩站在路邊吃東西,是戀愛中的男人才願意降低智商做的傻事。


  “不然還能是什麽?”童悅麵上依然平靜如水。


  蘇陌冷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你們結婚的第二十四天。”


  日子過得挺快的,都二十四天了。前幾天看了一個報道,韓國一對明星夫妻,婚前恩愛得令韓國民眾羨慕妒忌恨,結婚不到三天,新娘就渾身是傷地召開記者招待會,說自己受到虐待,要求離婚。她和葉少寧都是低調而又文明的人,不可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小悅,你有可能不認識她,我卻有一點熟悉。那是樂靜芬的獨女車歡歡。”


  童悅筆直地看著前方。聽唯心主義的人講,人有三魂,兩魂在肩上,一魂在頭頂,走路的時候,不管聽到什麽聲音,都盡量不要回頭。因為受驚中的人的魂很容易就被打散,想要保護自己,隻有努力前進。


  “蘇局,您是名校畢業,著作又多,桃李芬芳,現在這個位置於你來講是水到渠成,不是所有人都有您這樣的能力。少寧隻是個普通人,工作沒多久就被外派到迪拜。那時候,他的外語就是個六級水準,和人用英語交流很困難,更別談還是用阿拉伯語了。他白天在工地上,迪拜的中午氣溫高達五十五攝氏度,連呼吸都仿佛能沸騰。炙烤一天,回到住處,再挪出時間自學阿拉伯語,同時,他還要記住共事的同事、來往客戶的姓名和喜好。他不是一個圓滑、玲瓏的人,他的溫和與真誠明明白白擺在那兒,沒有任何掩飾,讓人一目了然。車歡歡即使不是泰華的第一千金,他也會這般溫和地待她。如果蘇局硬要往拍馬屁的方麵想,那也是人之常情。蘇局的小姨子插班到實中,從校長到我們,不也都是誠惶誠恐,一路開綠燈嗎?”


  蘇陌緊蹙的眉舒展開,儒雅俊逸的麵上像是鍍了一層光,連眼睛都亮了幾分,嘴角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小悅,你成功地說服了我。好吧,算我想歪了。那麽請問你是否也說服了自己呢?”


  童悅拒絕回答,要求在前麵下車。那兒是一家大商場,她想去逛逛。蘇陌紳士範地將她送到門口,並祝她逛街愉快。


  風冷冰刺骨,吹進眼睛裏,有種刺痛的感覺,讓人想流淚。商場裏卻是溫暖如春,隻是化妝品的香氣熏得人頭發暈。童悅昏昏沉沉地轉到四樓,記得這一層有個男裝品牌專櫃,款式都是簡潔不失高貴的。結婚的時候,她在這裏給葉少寧買過幾件衣服,價格昂貴得讓她肉疼。


  “歡迎光臨。”專櫃小姐的微笑非常專業,嘴角微微上翹,絕不咧嘴大笑。敢咧嘴大笑的,得有一張年輕、純真的臉,那樣會讓人覺得可愛,比如車歡歡。


  “我想給老公買過年的新衣,這是我們結婚後過的第一個新年。”童悅向專櫃小姐描述了一下葉少寧的身高、體重。


  專櫃小姐無限羨慕地道:“真是好恩愛哦,聽得我都想上街拉個男人去登記了,這樣也就能一起過年了。”


  童悅沒有說話,打量衣服的眼神有點放空。最後,她給葉少寧買了一條西褲、一件毛衣和一雙鞋,包括棉襪,結賬前又挑了一件大衣。


  信用卡是葉少寧給的,讓她敗家用的。這是她第一次敗家。簽名時,她特地在另一張存根上寫下:一月二十四日,傍晚,金鷹商場,零下十攝氏度。然後,她將存根細心地疊起,放在包包夾袋的最裏層。


  估計又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好打發,在拉麵館隨便吃碗拉麵就行。紅紅的辣油,上麵鋪著厚厚的牛肉,不過才八塊,吃得滿頭大汗,還吃到撐。


  流年不利,童悅回辦公室拿作業,下台階時踩空了一級,把腳給扭了。她疼得跌坐在台階上,眼裏飽含著淚水,就連烏黑濃密的睫毛都仿佛沾染上了無邊的水汽。


  孟愚發現了她,扶著她回了辦公室,讓她解開襪子看看傷得怎麽樣。她怎麽也不肯,說等一會兒就好了。


  情況並不樂觀,她的腳踝腫得就像發酵的大饅頭,路都沒辦法走。孟愚的公寓今天會有人送家具來,淩玲已經先過去了,而他也要回書香花園看看,正好順路送童悅回家。


  童悅死活不要孟愚扶,單腳跳著下了樓。她到達停車場時,數九寒天的,竟生生出了一身汗。


  孟愚的駕照才考了沒多久,車開得哆哆嗦嗦的,在小區門口差點碰上一個騎車的女人。孟愚嚇得呆在座位上,許久才緩過神來,忙下車道歉。那女人慌亂地看了一眼,急匆匆地走了。


  隻一眼,童悅就認出了那個女人。在她的婚禮上,周子期領著她來敬酒。女人個子嬌小,站在身高體胖的周子期身邊就像個孩子。葉少寧讓她叫女人嫂子,女人熱情地邀請她和少寧以後去做客。


  她扭頭看看孟愚,孟愚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汗:“讓我再喘口氣。”


  “婚禮準備得怎樣了?”


  孟愚的神情僵硬了:“就那樣,都是長輩們在忙。”他沒有說出口的是,現在的他很躊躇。從前,他對結婚很是向往。而現在,則像是一種無奈。就像一部電視連續劇,觀眾追了那麽久,結局已不是由編劇說了算,而是要符合廣大觀眾的要求。


  改了幾本作業,腳垂著,腳踝處像火燒般灼痛。童悅實在是忍不下去了,隻得熄了書房的燈,回臥室平躺著。


  電影頻道正在放一部老電影,是張曼玉和梁朝偉的《花樣年華》。這部片子她和桑晨去影院看過。桑晨是梁朝偉的鐵粉,說他有種憂鬱的性感,讓人總想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裏。


  故事發生在1962年的香港,報社編輯周慕雲和鄰居蘇麗珍發現他們的愛人相互偷情,兩人在交往中也漸生情愫。但直至離別,他們倆也沒邁出關鍵的一步。這是一部將曖昧演繹到極致的電影。


  電影中,周慕雲對蘇麗珍說:今晚別回去了。蘇麗珍猶豫了,最後還是拒絕了。


  “真是被他們給急死了。沒勁。”桑晨急得直咬牙。


  她說:“如果她留下才沒勁呢!”


  “為什麽?”桑晨問。她默默地盯著屏幕,屏幕上閃現出蘇麗珍的旗袍,各式各樣的。張曼玉的魔鬼身材和那些旗袍相映成輝。她覺得周慕雲和蘇麗珍其實已經上過床了,是意念中的床戲。


  意偷不是偷嗎?意偷比真偷的境界要高出一個檔次,保留想象比一時縱情留有太多餘韻,這便是王家衛的高明之處。


  外麵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童悅詫異地抬頭看掛鍾,離十點還差十分。她跳下床,扶著門往外看。


  “腳怎麽了?”葉少寧丟下鑰匙,鞋都沒換,急忙過來抱她。


  “你真是我老公嗎?”童悅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


  “傻啦,難道我是俠盜羅賓漢啊?”葉少寧看著她的腳踝,心疼得直咂嘴,“摔跤了?”


  “在樓梯上扭了一下。”


  “怎麽這麽不小心?”葉少寧把她抱坐在沙發上。


  童悅把腳抬到茶幾上,抓住他的胳膊,讓他坐到自己身邊,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我當時在想一件事。”


  “什麽事能讓你這麽專注,連路都不看?”葉少寧責備地拿眼睛瞪她。


  “少寧,我真的不算是一個稱職的妻子。”她替他理理衣領,抬起頭。挺直的鼻梁,俊秀的眉眼,薄唇,講話時聳動的喉結,身上淡淡的胡須水味,帶有一種天生的溫和無害的氣質,讓人情不自禁想接近。


  葉少寧奇怪地打量著童悅:“這是批評與我自我批評嗎?”


  “我們要一起走很長一段路,難免會迷失方向,所以要及時修正。老公,對不起。”她抬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落下一吻。


  “葉太太,我後背感覺涼颼颼的。”


  “你看我們還是新婚,我五點就起床,把老公獨自一人扔在床上。老公辛苦一天回到家,我已經睡沉了。不談摟摟抱抱吧,就連一句甜蜜蜜的情話都沒有。白天,總是老公主動打電話來關心我,而我卻隻顧著那群羊,都不知道我老公有沒有好好吃飯?今天去工地了沒有?下屬讓他省不省心?他在公司是開心還是鬱悶?唉,也許我老公有什麽事,還得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我真是失敗呀!這樣的表現哪像是蜜月啊,好像我們已在一起過了大半輩子,半點激情都沒了。所以我決定,從明天起,要和老公同樣的時間作息,要多多關心老公,讓老公享受到妻子的體貼和溫柔。老公,你想吃什麽,我這就給你去做夜宵。”她扶著沙發背吃力地站起來。


  “你的腳不疼了?”葉少寧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疼呀!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公的胃不能餓著。”


  葉少寧輕歎一聲,把她按著坐下:“你呀,是不是要我鼻子靠牆,好好地思過?”


  “你有過嗎?”


  “有,過還很大呢!童悅,我不會總這樣忙的,現在是特殊時期,等閑下來,我們天天度蜜月。”


  “沒關係,隻要老公記得我們結了婚就好。”她善解人意地一笑。


  “這不需要去刻意記,而是一種自覺的行為。你吃飯了嗎?”


  她撇撇嘴,睫毛耷拉著,軟弱得像風一吹就會倒:“連坐著改作業都不行,隻能躺著。”


  葉少寧心疼極了:“幹嗎不給我打電話?”


  “你工作那麽忙,我不想分你的心。”


  “傻瓜!躺著,我馬上就過來。”


  他脫了大衣,挽起衣袖進了廚房。炊具一陣叮當響,好像還打碎了一個碗,但端上來的陽春麵麵是麵,湯是湯的,頗有幾分樣子。盡管她不餓,但還是把這碗麵連湯都吃得幹幹淨淨。


  吃完後,他又給她打來熱水,再脫下襪子,讓她泡腳。然後他還找來藥酒,替她敷在腳踝處。澡也是他幫著洗的,放了滿滿一浴缸的水,兩人一同泡在裏麵。他沒讓她動一根手指頭,受傷的腳踝也用油紙包好了。上上下下,每個角落,他都一一撫過,那輕柔的力度,就仿佛她是一件珍貴的瓷器。臨上床前,他給李嬸打了個電話,讓她來這邊做幾天家務。


  “不管家裏怎麽亂,都和你沒關係。”他嚴厲地對童悅要求道。


  童悅的心裏莫名一陣酸澀,多希望這一刻就是永恒。


  第二天,童悅睜開眼,葉少寧已經醒了,半躺著像是在想事情。


  “要不要去洗手間?”他柔聲問。


  她害羞地點了點頭。試著用腳去踩地麵。一夜過後,腳踝消腫了許多,也不那麽疼了。外麵下雪了,應該不用跑操,並且第一節課是趙清的,時間上不急,可以從容地吃早飯。


  剛擱下筷子,孟愚就打來電話,問要不要繞道過來接童悅去學校。童悅還沒說話,手機就被葉少寧搶了過去:“謝謝孟老師,我一會兒會送童悅去學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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