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弄香沾衣(2)
趙清今天剃了個板寸頭,穿了一件胸前印著一個白骷髏頭的黑色T恤和腿上破了好幾個洞的牛仔褲,在走廊上遇見鄭治。
鄭治問他:“還記得自己是教書的嗎?”
他拍拍手中的課本,咧嘴一笑:“我盡職著呢!”然後他又說道,“要是我穿件衣服都能帶壞那群羊,我勸您這校長也別當了。哦,我這隻是視覺衝擊波,孟老師可是準備給羊們來個翻天覆地的大逆轉,精神食糧上的。”
這事鄭治知道,孟愚是個謹慎的人,洋洋灑灑寫了一份萬言報告,他看過後覺得可以嚐試一下。孟愚的動作其實並不大,也沒準備在全校開展這項活動,隻是強化班小規模地創新。高考作文的要求是至少要達到八百字,想用八百字來清晰地表達一個主題,不容易,首先要閱讀量大,其次要多練筆。每天的作業已經那麽多,再騰出時間來練筆、閱讀,沒幾個人能堅持,除非這書對他們很有吸引力。孟愚隻準備了四堂課,第一堂是暢銷小說改編的電影賞析,第二堂是中外情書分享,第三堂是玄幻類小說中的天馬行空的描述,第四堂是古文精讀。四堂課循序漸進,循循善誘,由淺入深,有情有趣。
作為班主任,童悅舉雙手支持孟愚的創新,甚至決定全程由她來攝像,記錄下這有著裏程碑意義的一刻。
“一個人傻樂什麽呢?”趙清摸著下巴琢磨著正在研究攝像技巧的童悅。
“我有嗎?”童悅納悶地抬起頭,剛好瞧見喬可欣拿著琴譜經過門口。
“有,還不止一回。先是十五度,再是三十度,慢慢就是一條拋物線了。童老師,你不會真的丟下我和別人出雙入對去吧?”趙清做出一副苦相。
“你從來就不是我的責任。”骷髏頭瞧著怪瘮人的,童悅借口上洗手間,遁了。
“我們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你有肉吃,也要分我一勺。”趙清的聲音追了出去。
“她相親成功了?”喬可欣盯著童悅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趙清狎昵地斜睨她:“怎麽,隻興你找牛郎,人家就得一輩子當小姑?”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你這樣跑來跑去的,不是織女會牛郎嗎?啥時候走呀,哥哥給你送行,也掉個幾滴眼淚。”
喬可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火大地道:“我是妨著你還是礙著你了,這麽巴不得我走?”
趙清摸摸鼻子,聳聳肩,歎道:“女人啊,你們的名字叫喜怒無常嗎?”
李想又失蹤了兩天,徐亦佳孤單地坐在最後麵。強化班的孩子都不是好客型的,骨子裏像文人一般清高。徐亦佳是局長的小姨子,性情又嬌蠻,自然就被大家排斥了。
徐亦佳哪裏受過這樣的氣,窩著的火全朝著童悅發去。十幾張試卷,她有一半沒做,還有一半,物理試卷上寫著化學答案,數學答題卡上洋洋灑灑一篇語文閱讀理解。
童悅親自把試卷送到她的手中:“這種風格非常有個性,請繼續保持。如果高考時也能這般發揮,老師佩服你。”
徐亦佳瞪著她,差點兒沒暈過去。
下課時,童悅叫來何也,讓他去李想家看看。如果他認為自學效果很好,學校會尊重他的選擇。
何也頓了一會兒,眸光從眼睫下方漏出:“我昨天去過了,他睡在床上聽音樂,沒搭理我。”
童悅長長地“哦”了一聲,讓何也回座位上去。今天是周三,她再拭目以待到周五。如果李想變本加厲,如果蘇局長替小姨子出麵,她都有應對之策。
這些工作上的小煩惱並沒有影響到童悅的心情。明確的戀愛關係,讓她的心裏有一種微妙的踏實感、安定感,就連走路時腳步也是輕快的。
葉少寧覺得在她合租的公寓裏實在不適合培養兩個人的感情,他總是找這樣那樣的理由,把她拐去自己的公寓過夜。
“你不嫌累嗎?”童悅知道他有多忙,接送她上下班的時間都是擠了又擠。特別是上班,早晨五點半,他有時應酬回來,都已經是午夜了,眼睛隻閉了一小會兒,揉揉又得起床了。
“你讓我食肉知髓,這滋味千回百轉,我上癮了,你要我戒,殘不殘忍?累點算什麽,我甘之如飴。”他回答得非常直白,成功地染紅了她的雙頰。
二十七歲的輕熟女,怎麽動不動就泛出羞澀呢?他還真沒說假話,她就像是被時光深埋的寶藏,挖得越深,越覺得驚喜。他認識的朋友中,多數人覺得女孩越年輕越逗得心顫。酒廊歌廳,明明家中都有嬌妻幼子了,打著應酬的幌子,招來小姑娘左擁右抱、上下其手,恨不得閱盡人間春色。他淡淡地淺笑,坐在一邊旁觀。有女孩過來搭訕,他會回應,但從不投入。
泰華總經理一職,忙得他連喘氣都是奢侈,再找個小女孩回家哄著、寵著,累不累啊?她喜歡花,喜歡禮物,喜歡每一個中西節日,她希望你都能帶給她驚喜,至於你的錢是怎麽賺的、工作有沒有壓力、生活有沒煩惱,她不想知道。即使知道了也是白知道,她又能給你什麽建議,或者這些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男人就該是頂天立地的,寵女人、愛女人也是天經地義。但其實男人也是爸媽生的,不是天神。
他承認那些女孩一個個確實是人間尤物,她們總是以特別靚麗的形象出現,讓人目眩。但看久了,感覺就會有一些不真實。而童悅的漂亮卻是清清爽爽、平易近人、伸手可觸的。像她現在坐在他的麵前,頭發隨意地紮成一束,一點兒妝也沒上,臉白白淨淨的,眼神清澈坦然,穿著一件肥大的T恤。
“你以前都是怎麽過的?”她嬌柔地問道。
“你要知道嗎?”他的眼中多了幾縷色彩,手指彈開了她的衣扣,像魚一般滑了進去。
自然而然的,她的衣服慢慢地挪到了他這邊,然後是書。再後來她上電梯時,手裏會提點水果和點心。接著,他那個做擺設的廚房裏飄出了飯菜香。
他如果應酬得太晚,她已經睡下了,餐桌上的保溫杯裏有時是煲著的湯,有時是熬的營養粥,都是易消化又暖胃的。杯子下壓著一張便箋條,字如其人,娟秀而又淡雅。
“少寧,我太累,先上床睡了。桌上有湯,喝完再睡,我有算過卡路裏,不會影響你的形象的。晚安!”
這麽幾個不香豔不曖昧的字,他總是看得心馳神顛。
他洗漱好走進臥室,衣架上掛著他明天要穿的襯衫和長褲,以及與之搭配的領帶,甚至還有疊著的棉襪。
他一般睡在靠近門的左側,她睡右側,從她第一次來,就形成了個默契的規律。但最近幾晚他發現了一件事——她會先睡在左側,等他一靠近榻榻米,她並沒有醒來,而是身子一轉,就滾到了右側。被子裏暖暖的,還留有她的餘香。他將手探過去,她那一側被角薄涼。
才到深秋,寒意並不深。但上床後也差不多要適應一會兒,等被子裏暖了,才能入睡。
她是為了讓他多睡一會兒,特意為他捂暖被子的?還是因為想他,蓋上有他味道的被子才能入睡?不管是哪一個答案,枕邊的這個女子都讓他心疼。
也許是該結婚了。
明知她睡意正濃,他還是要吵醒她,好好地愛她一番,才能讓心中這股子蕩漾散去,然後抱得緊緊的,一同入睡。
“我很久沒回家了,周末我們一塊過去。”早晨刮胡子時,他平靜地對她說道。
她滿嘴的牙膏沫,睡了一夜的頭發亂七八糟地蓬在頭上。良久,她才反應過來:“太快了!”
他看著鏡子,摸摸臉頰,查看有沒有哪裏沒刮幹淨:“周六我媽又逼著我去相親,你想讓我去嗎?”
她沉默了,想起在咖啡館見到的那個眼角上吊嗓門很大的婦人:“我還沒有準備好。”
“又不是高考,要準備什麽?”他嘴角上揚,看著緊張中的她,有點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