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寧遠宸從未想過，系統製造的身份還會有漏洞，畢竟它連讓人穿越時空的能力都有，一個虛假身份和這些相比簡直是小菜一碟。在收到系統獎勵后，寧遠宸便安心的享用了起來，根本沒有想過去調查一下系統編造的這位遺產贈予者的存在情況。
而在看了雷歐發給他的資料后，寧遠宸才發現，從數據意義上講，這個身份毫無破綻，他的消費賬單可以細緻到在懸浮車充電站買的一瓶水，在醫院甚至還有他的醫療記錄。
但是寧遠宸忘了，這裡不是系統世界，系統可以控制帝國的計算機系統，卻不能控制人的記憶，不能憑空創再出一個人在現實世界生存的痕迹。
那既然系統不能創造出真實的東西，那獎勵給他的錢，是從哪裡來的？
穆景風也在調查自己，恐怕他也不可能不去調查遺產的問題，那麼現在，五個人裡面，最有能力的四個人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秘密，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麼？而自己無權無勢，如果連錢也沒有了的話，又能做什麼呢？想到這四人的手段，寧遠宸只覺得後背發寒。
似乎是算好了時間，不等寧遠宸想清楚，雷歐的電話就撥了過來。
寧遠宸接通電話。雖然沒照鏡子，不過他感覺自己的臉色和表情應該十分的僵硬難看，於是寧遠宸沒有打開屏幕，接通電話后，只說了一聲「喂」，便沉默了下來。
「看完了？」雷歐的聲音帶著點笑意，在寧遠宸聽來簡直是得意洋洋。想到自己的處境，和雷歐等人目前的優勢，寧遠宸握緊了拳頭，用平穩冷靜的聲音道：「看完了。」
「你別緊張。我對你財產的來歷不感興趣。雖然蹊蹺，不過誰沒點自己的秘密嗎？畢竟我也有很多見不得光的財產。」
寧遠宸想說我的錢是我用一次次悲慘的死亡換來的，都是合法的，沒什麼見不得光的，不過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但雷歐似乎感覺到了寧遠宸的緊張，他道：「遠宸，你放輕鬆一點，我什麼都不會做，我只是想告訴你，看人可不能看表面，姓沈的和姓韓的，看起來對你死心塌地，惟命是從的樣子，可私下裡會做什麼，你又怎麼知道呢？他們這種身份、這種地位的人，和情聖這個詞可是一點都不沾邊的。」
「那你呢。」寧遠宸冷冷道，「你說韓遜和沈洛鈞背著我調查我的事情，你不是也一樣做了？」
「可是寶貝，我可是向你坦白了。」雷歐輕輕的笑了，「我猜，沈洛鈞幾個人，恐怕什麼都沒說吧。」
「我不需要你幫我，你們只要放過我，別打擾我的生活就好了。」
「我怎麼可能放心的下讓你一個人討生活呢？」雷歐的聲音里滿含笑意，寧遠宸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他離開嘴大笑，好像一切盡在掌握的得意模樣，「差點忘了告訴你，我發現穆景風好像也在調查你。你是怎麼惹上他的？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承認，我比不過大元帥閣下在帝國呼風喚雨的地位，可護住你，還是能夠的，無論他想對你做什麼，我都不會讓他得逞的。」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寧遠宸諷刺的說，「既然這樣，你不如先把桑切斯公爵一家給我解決了。我的底細都被你們翻了個底朝天，那個男人做了什麼，你們不會不知道吧，既然這麼愛我，怎麼不知道幫我處理一下這些事情。」
「沒問題。」雷歐爽快地說，「你是想直接殺了他們，還是讓他們出點醜聞？暗殺比較困難，需要時間，不過醜聞就容易多了。」
寧遠宸一時語塞，雷歐還在和他交流如何製造醜聞的幾種方法，寧遠宸聽著心裡煩躁的很，直接掛了電話，屏蔽了智腦的信號。
躺在床上冷靜了一會兒，寧遠宸閉上眼睛，調出系統的操作界面。
自會回來的那一天，看到自己收穫的獎勵以後，寧遠宸就再也沒有打開過系統了。系統對於他來說，是不堪回首的折磨，他原本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想起它。
雖然已經半年沒有再看過一眼，但是當系統界面出現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覺還是油然而生，好像他昨天剛剛查看過自己的積分和任務完成的進度。
系統和他最後一次查看的時候沒有區別，空蕩蕩的屏幕正中央，是鮮紅的殺毒進度，數字顯示著70%。
等等！寧遠宸猛的坐了起來。
一個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的想法忽然鑽進了他的大腦。如果到現在為止，系統都還沒消失，那是不是意味著，還沒有徹底擺脫系統糾纏的自己，依然處於系統的控制之中，自己的思維，所生活的世界，依然被系統左右著！或者說，難道自己根本沒有回到現實世界，而是依然處於系統世界里！
一股冰冷的寒流從腳底升起，寧遠宸忽然感到渾身乏力，冷汗好像擰開了龍頭的水一樣，嘩啦啦的流出來，頓時濕了衣服。
寧遠宸抬起手想揉一揉僵硬的臉，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抖得不成樣子。
這時他又想到，上一次看系統界面的時候，這個殺毒進度顯示的是60%，既然殺毒一直在繼續，那等殺完毒之後，會出現什麼結果？系統是徹底消失，放他自由，還是說過去他積攢的所有的數據全部清零，五個世界再來一次？如果現在的世界只是系統用數據堆砌出來的幻象，那他是不是會一直被困在系統里，永遠也無法擺脫。
此時，被雷歐幾個人發現自己財產蹊蹺的來路已經不是什麼值得關注的問題了，比起失去財產身無分文，無法擺脫系統的控制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寧遠宸噌的從床上坐起來。他抱緊手臂，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神經質的咬住手指。他覺的整個房間都在旋轉，而自己好像踩在沼澤地里，不斷的下陷。
房門忽然被敲響，寧遠宸渾身一震，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已經被自己咬破了，而他剛剛甚至一絲疼痛都沒有感覺到。
他不想理外面敲門的人，隨手打開聲音屏蔽，將外面的人拋在腦後。
在系統世界里，之所以能夠堅持過五個世界，除了每次死亡后，系統都將他的一部分負面情緒抽走，讓他重新愛上新世界的男主角以外，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可以擺脫這一切。所以他沒有在系統世界里自暴自棄，除了一次次陷入主動悲劇的愛戀外，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好好的經營自己，讓自己至少能夠收穫些什麼，以不一樣的靈魂和內在迎接真正的生活。
可如果一切根本沒有盡頭，那他現在又是在幹什麼呢？
一想到這些，寧遠宸忽然心灰意冷了起來。他從來不畏懼死亡，從精神意義上講，他已經活了很久，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如果永遠無法回歸現實，那他又何必繼續，人生終歸不過是不斷的重複喜怒哀樂而已，她最想得到的不過是擺脫系統控制，回歸真實的世界罷了，如果這個的得不到，那其他的都沒有意義。
他就這樣恍恍惚惚的，知道回過神來，才發現手裡竟然正捏著自己一直存放在空間晶元里的匕首。他一時愣住了，隨即不由得自嘲了起來，難不成潛意識裡的自己竟然如此脆弱，竟然想著要用自殺來徹底擺脫系統的控制嗎？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撞開了，寧遠宸隨即站起來，把拿著匕首的手藏在身後，將它收回晶元。
宿管老師和幾個舍友站在門口，文謹從門外探進頭來，看到寧遠宸，立刻舒了口氣，走進門道；「遠宸，我剛剛敲門你怎麼不開？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宿管老師也走進來察看了一圈，文謹和幾個舍友忙向老師鞠躬道謝：「麻煩老師。」
老師道：「沒事就好，以後有什麼問題再來找我，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便離開了。
「怎麼回事？」寧遠宸問道。
「是我的錯。」文謹道，「你以前如果有事開了隔音屏障的話，都會在門口掛上免打擾的牌子，今天沒看到你掛牌子，又敲不開門，怕你出事，就叫來宿管老師了……」
寧遠宸知道他這是關心自己，雖然他現在心情極差，還是拍了拍文謹的手臂，道：「謝謝，讓大家擔心了。」
其他幾個舍友笑了笑，便紛紛離開了，只有文謹留了下來，幫他關了門，又回到他身邊，臉色略有些擔憂的小聲道：「遠宸，你怎麼了，不會是生病了吧？」
說著，他伸手去摸寧遠宸的額頭，寧遠宸微微側過頭躲了一下，抬手擋著口鼻清了清喉嚨，道：「我沒……」
「你的手怎麼了？」文謹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怎麼流血了？這是……」他看著寧遠宸食指上形狀分明的齒痕，咽下了後半句話，抬頭看了他一眼，便沉默的把寧遠宸拉到床邊坐下，取來治療儀為他治療傷口，又找出消毒紙巾為他擦去手上的血跡。
寧遠宸任由他照顧自己，一直到傷口癒合，他摸了摸新長出來的嫩肉，忽然道：「小謹，我前幾天看到一個故事，說是在古地球時代，有一個學者，他有一天做夢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等到醒來的時候，他忽然開始疑惑，到底是他做夢夢見自己變成蝴蝶，還是蝴蝶做夢夢到變成了人。」
他轉過頭看著文謹，後者仰著腦袋，一雙藍色的眼睛在燈光下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清晰的印著自己的倒影：「小謹，你說，會不會咱們其實也生活在夢裡，眼前的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文靜眨了眨眼睛：「遠宸你是不是剛剛看了《制夢程序》這個電影？」
寧遠宸愣了一下，隨即在網上搜索了《制夢程序》。這部電影講的是幾十年前的一場遊戲事故，當年有一家遊戲公司推出了一款虛擬頭盔，可以體驗與現實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然而因為程序故障，有些人的意識始終無法從虛擬世界脫離，成為了植物人。
這場事故當時在帝國造成了極大的轟動，幾億人民強烈抵制該公司的遊戲，甚至有人抵制全息虛擬技術，好在科學家和醫生們找到了解決方案，救回了困在遊戲里的玩家。然而，這些玩家在虛擬世界里已經度過了好幾十年，他們在虛擬世界建立了自己的事業，甚至組建了家庭繁育了後代，一瞬間忽然失去了一切重回現實，有些人受不了巨大的落差自殺了，有的人一直鬱鬱寡歡，沉迷於遊戲不肯面對世界，真正恢復正常的人，少之又少。
就在寧遠宸看著電影簡介的時候，文謹道：「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過，要是自己其實活在虛擬世界里，這一切都是假的，那該有多恐怖啊。可後來我想了想，就算是真實的東西，如果你不知道，那它的真實還有意義嗎？就算你知道了，你能確定你就能客觀真實的認識它嗎？
「人活著就是一個感知過程，既然能夠感知到，那就是活著，虛假的還是真實的，又有什麼區別呢？電影里那些人，雖然他們在遊戲里的家人和事業對於外人來說都是假的，但是那些奮鬥的辛苦，那些相伴的感情，那些付出和收穫，對於他來說，就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後來我就不想這些問題了。」文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好好生活就行了，就算有一天我忽然醒過來，別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一場虛擬遊戲故障也沒關係，反正也不過是繼續活下去而已。」
寧遠宸久久的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揉亂他的頭髮：「原來你是個唯心主義者。」
「什麼唯心唯物我可不知道。」文謹蹭到寧遠宸身邊緊緊挨著他，拉住他剛剛受傷的右手，摸了摸癒合的傷口，小聲道，「以後你要是有什麼問題想不開，可以找我聊聊，別再弄傷自己了。」
寧遠宸想說句我是那種會為了一個哲學問題就要死要活的人嗎的玩笑話，然而最後他只是深吸了口氣，手臂環住文謹的肩膀，低聲道：「謝謝。」
開學已經兩個多月，距離期末考試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寧遠宸迅速的投入到複習階段，周末也忙著訓練和學習，期間只去去片場看了一次，又和羅伊斯公爵夫人喝了頓下午茶。
至於雷歐、沈洛鈞、韓遜和穆景風四人，寧遠宸選擇了漠視的態度，而在寧遠宸幾次拒接電話，拒絕了他們的外出邀請后，也消停了下來，沒有再打擾寧遠宸，除了沈洛鈞依然源源不斷的寄來的禮物，還有雷歐特別發給他的新聞鏈接：桑切斯公爵因為和未成年女性發生性關係，以□□罪被公訴。
承認了身份的穆景風，母親的來歷，自己的身世，還有陰魂不散的系統，再加上正在大言不慚的侵犯者自己*的四個男人，這些堆積在一起，攪成一鍋粥，一想起來就讓寧遠宸頭疼。
而這些混亂，寧遠宸目前並沒有解決的辦法，主動權又不在他的手裡，就算他想做什麼，現在只能靜觀其變。
很快期末考試來臨，考試周在十二月的月底，考完試便是為期一個月的新年年假，考試成績會第二年一月末開學后公布。
帝*事大學人才濟濟，即便是寧遠宸，想要拿好名次也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不過他和其他學生不同，別人複習和考試感覺像是掉了一層皮，而對於他來說，學習是他逃避現實的一種方式，這期間他只覺得心情平靜，考完最後一科的時候，沒了逃避現實的借口，他還有點憂傷。
考完試的第二天學校就放了假，一大早學生就開始離校。
寧遠宸並不著急離校，他沒有等著團聚的家人，家又住在中央星，無論是在學校還是住家其實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文謹也一樣，他因為不想回家面對總是對他各種指責嫌棄的母親，已經申請了留校。兩人乾脆呆在寧遠宸的房間里看電影，顧昭庭的電話打來的時候，電影剛好看到一半。
「遠宸，你準備好禮服了嗎？」
「什麼禮服？」寧遠宸奇怪道。
顧昭庭驚訝的張開嘴：「你、你忘了嗎？就是明天參加皇宮除夕宴會的禮服啊。」
「宴會？」
顧昭庭看起來有點慌：「我給你發了請帖，你沒回復我，我以為你是願意參加的……來吧，遠宸，皇宮的除夕宴會還是挺有意思的，表演很精彩，也會請很多明星和藝術家助陣呢。而且、而且我已經和別人說了，我的舞伴是你，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寧遠宸扶額，怪不得這幾天叫他太子妃的人越來越多了。
寧遠宸對顧昭庭並不像對其他四個人那麼反感和警惕。顧昭庭是他一手養大的，他的斤兩寧遠宸是知道的，當個藝術家還算才華橫溢，作為太子只能用無能和無知來形容了，自從經歷了系統世界里的顏氏后，顧昭庭對他是百依百順。這樣單蠢好利用的人，寧遠宸都快恨不起來了。
看他這樣可憐兮兮的求自己參加宴會，寧遠宸嘆了口氣，反正自己也無事可做，便道：「好吧。不過我不會承認跟你有什麼關係，不會和你跳開場舞，你也別為我介紹什麼客人，我就是過去吃頓飯欣賞表演而已，如果有人打擾到我，我馬上就走。」
顧昭庭欣喜道：「不會的不會的！你有能穿的禮服嗎？我這裡也有幾套，之前怕你準備考試沒時間做衣服，就自作主張為你做了，現在就給你送來，如果有什麼不舒服還能改，明天晚上之前肯定能夠改好。」
既然麻煩事都有人為自己做了，寧遠宸也就笑納了。
剛要掛電話，寧遠宸忽然瞥見文謹期待的目光，頓了一下，又對顧昭庭說，「我再帶個人參加宴會，可以吧。」
顧昭庭也注意到兩人一瞬間的對視，表情瞬間變得有些難看，他知道文謹的存在，不過因為那是寧遠宸的好朋友，他也不能確定兩人是友誼還是別有私情，因此投鼠忌器，不敢對文謹動手什麼手腳。見寧遠宸這樣問，又想討好他，只能捏著鼻子說：「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好。」寧遠宸點點頭，「明天讓人去我在東湖區新買的房子那邊接我們，具體門牌號你應該已經查過了，就不用我交代了吧。」
顧昭庭很想質問文謹是不是要住到寧遠宸家裡去，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就被掛了，他只能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顧昭庭的近侍看到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問清了緣由，立刻笑道：「這還不好辦嗎？你要是怕文先生打擾您和寧先生，可以為文先生介紹些優秀的年輕男子啊，您忘了，文先生最喜歡認識出色的同齡人。」
顧昭庭眼睛一亮，他想到文謹以前那些攀附權貴的行為，立刻心情放鬆了很多，拍了拍近侍的肩膀，說：「你去整理一下客人名單，把二十歲上下的男性單獨列一個表給我看看。」
而另一邊，寧遠宸帶著文謹回了家。寒冬已至，他讓蘭迪在靠近赤道的地方買了座近海別墅過冬。裝修好了以後，他也是第一次來。
文謹幾乎被房子的奢華程度震驚了，別墅正對著的小區私人沙灘上還能看到不少明星富豪，拿著望遠鏡偷窺的文謹大呼小叫了一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