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荀應：“……”
荀應關掉了自己頭上的收音機, 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然後他抬起頭來, 往小院兒的堂屋裏一望兩望, 就看到王摩正在以一種非常標準的暗中觀察的姿勢，躲在窗戶後麵圍觀著自己。
荀應：“……”
“感覺怎麽樣？”王摩說。
“有沒有聽見一種大海的感覺？”
荀應：“……”
“唉，算了, 我也知道你挺無聊的，要不然我們就回去吧, 等我什麽時候閑了, 自己常來看看這個小家夥兒就行了。”
王摩倒是也沒有得理不饒人，況且他也不覺得陪伴自己的過程中稍微覺得有點兒無聊是什麽沒有道理的事情, 於是就打算放荀應走了。
“阿摩，這棵小樹苗, 對你來說很重要嗎？”荀應並沒有馬上說聲謝主隆恩然後就跑掉了, 而是並沒有離開原地，反而這樣問王摩道。
“嗯, 覺得挺親切的吧。”王摩想了想說。
“我以前朋友不多, 但是話癆體質開啟的時候，有時候也會跟飼弄的花草聊聊天兒什麽的，我在福利院的時候, 還自己種過小樹苗呢，現在有時候回去看看, 都挺大的了。”王摩很有愛心地看著地上的小樹苗, 跟荀應聊著家常。
“荀應, 不知道為什麽, 我老覺得，也許這棵小樹苗就是我的心也說不定啊。”
王摩說完這句話，就覺得有什麽穿透力極強的神秘能量正在自己的周圍，他抬頭一看，就看見荀應的收音機裏冒出了綠光。
王摩：“……”
“你不會是打算把我的心連根拔起帶走收藏吧？”王摩瑟瑟發抖地說道。
“我對你的愛還沒有淪落到那麽喪心病狂的程度。”荀應頗為克製地說道。
王摩：“……”
忘了他有黑化的潛質這一茬兒了，王摩頗為審慎地合計著。
“阿摩，我們再看看吧，好嗎？”
荀應說完，又重新盤踞在了小樹苗的周圍，跟剛才有點兒漫不經心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一樣的關注度，直勾勾地麵向著有可能是王摩之心的小樹苗。
王摩：“……”
王摩看著荀應，覺得他的姿勢宛如一隻正在抱窩的母雞，珍惜而戒備，他實在是不敢去招惹對方，於是隻好點了點頭，留了下來陪荀應一起看自己的小樹苗了。
這回輪到王摩有點兒無聊了。
因為荀應的態度實在是過於專注而珍惜，讓王摩都不好意思找他搭話了。
一個人蹲在一棵小樹苗旁邊，又沒有什麽可以聊天兒的基友，也是一件頗為寂寞的事情。
於是王摩就把自己的眼神投向了長著收音機的荀應的腦袋。
為什麽我當初設定了他的腦海裏隻有大海的聲音呢？王摩非常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一絲後悔。
哪怕再加一段兒評書，一點兒相聲也是好的啊，尤其是那種兩個小時以上帶返場的，沒準兒我就可以開開心心地熬到小樹苗長出一個什麽結果來了。
“阿摩，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就在王摩心心念念著聽相聲的時候，荀應也感受到了對方熱切的目光，於是抬起頭來，這樣問他道。
他原本以為王摩是不是有點兒開竅兒了，才會用那樣的目光看著自己，後來荀應想了想，應該是不會的，因為自己的腦袋上，現在長著一個收音機，而王摩如果用一種溫情脈脈的眼神這樣的注視著一台收音機的時候，他需要考慮的問題就不是找到王摩的心，而是找到對方的病因了，荀應心想。
“啊，我在想，你要是能聽別的廣播就好了。”王摩非常直白地說了出來。
荀應：“……”
“阿摩，你想聽什麽？也許，我可以試著學一學？”荀應想了想說。
王摩：“……”
歡迎收看傳統相聲節目——學電台？王摩在心裏給他報了個幕，然後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那樣太難為你了。”
荀應倒是也沒有堅持展示自己的才藝，於是兩個人幹脆就蹲在樹苗邊上隨便地聊聊天兒了。
為了活躍一下氣氛，荀應還特地打開了自己的旋鈕，然後王摩就聽到了大海的聲音。
嘩啦……嘩啦……
王摩：“……”
我當初把這玩意兒植入人家的腦子裏，好像確實做的不太地道，王摩心想。
不過在嘩啦了一會兒之後，王摩卻覺得這聲音竟然還挺好聽的，聽慣了之後，閉上眼睛，真的就有一種靜靜地坐在海灘上，麵朝大海的感覺了。
“阿摩，你好像還挺喜歡這個聲音的。”
就在王摩眯起了眼睛，有點兒陶醉的時候，他聽到荀應的聲音這樣說道。
“聽慣了覺得蠻好聽的啊。”王摩說。
隻要不想到這個聲音其實是荀應腦子裏進的水，他的接受度就可以一下子變得高了起來。
“怪不得有人喜歡住在海邊，聽海浪的聲音，還有人喜歡住在山裏，聽那種鬆濤如怒的山風吹過的聲音。”王摩竟然也文藝了起來，感歎了一句道。
“是的”，荀應點頭道，“這種聲音會讓人覺得自己很渺小，不過滄海一粟，很多糾結著的問題就會慢慢的想開了。”
王摩點頭表示同意，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意識到，他們現在的這種情況，不就是傳說中的“聊聊人生和理想”嗎？
哇，自覺不自覺地又到了一個新高度了，王摩在心裏暗暗吃驚。
就在他思考著他們之間到底進行到了哪一步的時候，他聽見海浪的聲音之間，還夾雜著一些其他的聲音。
那似乎是人類的聲音。
那個聲音原本低沉，但因為聲嘶力竭的呐喊，也漸漸變得高挑了起來，聽上去讓人覺得悵惘，又有些擔憂。
他在說什麽呢？王摩努力地辨別著夾雜在了海浪之中，的確顯得非常渺小的男聲，那個聲音似乎也回應著王摩的迫切，變得越來越清晰了起來。
“阿摩……”
“阿摩……”
“我愛你……”
王摩：“……”
王摩抬眼看了看荀應，荀應有些尷尬地別開了視線。
“這是你的心聲哦？”王摩問荀應道。
荀應：“……”
“算是吧。”荀應想了想說。
喜歡王摩這件事，當然也可以算作是荀應的心聲，不過現在的這段音頻，顯然是他自己喊出來的。
荀應在剛才一個人呆著，百無聊賴的時候，就聽著大海的聲音，一邊在自己的腦子裏進的水的岸邊奔跑著，喊出了自己的心聲，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王摩的描述不但不算是錯的，而且還挺精準。
這就是傳說中的山盟海誓啊，另一邊廂，王摩在心裏想到。
他要是總在我麵前叨叨叨的說自己多麽愛我，可能我倒不會覺得有多麽震撼，不過荀應不是一個這樣的人。
雖然他有時候鋼鐵直男，有時候天然渣，但是絕大部分的時候，王摩都覺得荀應其實是一個感情不怎麽外露的男子。
做一件取悅於喜歡的人的事，然後滿世界去張揚秀恩愛的勾當，他是一定做不出來的，王摩對於荀應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就是在那種甚至沒有人會知道的情況下，還有這麽激烈的情感波動，這樣的事情一旦被喜歡的那個人知道了，是會覺得很動人的，甚至比當麵鑼對麵鼓的告白還要讓人心動。
不過王摩現在沒有心，也就沒有辦法動了，雖然沒動，但是鼓噪一下還是有的，不然豈不成了王八？王摩在心裏吐了個槽。
他又想起之前荀應一個人在小樹林兒裏表演起了為情所困的戲碼兒。
他一個人的時候戲還挺多的嘛，王摩想起荀應那種村口集合自帶水泥的夜店畫風，忍不住這樣想到。
簡直就是個戲精。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用自己這種求之不得的悵惘之心去折磨過他人，甚至都會讓被追求者意識不到他正在飽受相思之苦的折磨這個事實本身。
這是荀應身為一個追求者身上所具有的非常溫柔體貼的素質，當然了，如果他不是鋼鐵直男就更好了，王摩在自我攻略的同時，還沒有忘記自己那美好而非常不現實的希冀。
“荀應，如果你需要發泄情緒之類的，也不要總是一個人憋在心裏嘛，還是可以跟我說說的，我除了正在被你追之外，還是你的兄弟啊。”王摩覺得荀應挺可憐的，於是就這樣跟他說道。
荀應盯著王摩看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道：“這可是你說的。”
王摩：“……”
我這不是在引狼入室吧？王摩心裏出現了警惕的感覺，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也隻能認了，於是他點了點頭，一麵接著跟荀應一起蹲在地上，聽大海的聲音。
這個時候，那個“阿摩，我愛你”的回音又隱隱約約地伴隨著海浪的聲音席卷而來，王摩倒是聽得還挺受用的。
然後他就發現，那個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了，就連句子也越發的完整了起來。
“阿摩……我愛你……”
“阿摩，因為我愛你……”
“阿摩，不能因為我愛你……”
“阿摩，不能因我愛你，我就不覺得陪你蹲在一棵小樹苗旁邊等它開花結果是一件無聊的事了……”
“阿摩，不能因我愛你，我就不覺得陪你蹲在一棵小樹苗旁邊等它開花結果是一件無聊的事了，實際上它真的是太無聊了。”
王摩：“……”
王摩麵無表情地看著荀應，然後伸出手去摸到了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麽充滿愛意的撫觸，而是毫不留情地關掉了荀應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