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王摩今天在樓上的房間呆了很久, 還沒有下樓去睡。


  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他已經被凍成狗了。


  王摩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時不時地吸吸鼻子,一麵接受著小弟們遞過來的薑湯水袋暖寶寶等各種物品。


  “哈……啊……啊……啊……秋!”


  王摩非常艱難地打了個噴嚏, 讓照顧他的小弟們心裏十分不落忍。


  “謝了哥兒幾個。”王摩接過了小弟們送上來的冰毛巾頂在腦袋上,帶著哭腔說道。


  “我就隻有一個要求,下次再解除誤會的時候, 你們可以用語言代替行動嗎?”


  “好的大王。”


  “我們明白了大王。”


  百鬼七乘以二十四小時行的成員們非常受教地低下了頭。


  “你們也早歇著吧, 我也打算趴下了。”王摩說完,懨懨地倒在了床上,縮成了一團兒。


  他因為從小沒有親生父母嬌養照顧的原因,所以養成了非常皮實的生活習慣, 生了病也不會對於有人照顧有著多麽強烈的生理和心理需求, 一般就是自己找點兒藥吃了,然後蜷縮起來, 等待著藥效和時間把身體治愈, 至於那種需要去醫院住院治療的大病, 王摩還是很幸運地從來都沒有得過。


  這會兒也是這樣的狀態,王摩吃了一片退燒藥,然後就在被窩裏蜷縮成了一個蝦球兒的形狀,自抱自泣地瑟瑟發抖, 希望能在出發去外景地之前趕快好起來。


  王摩吃了藥之後迷迷糊糊的, 本來都快要睡著了, 倏然之間, 就覺得有人在用冰毛巾幫他擦臉。


  啊,真舒服啊,王摩心想,然後忽然覺得哪裏不對,他睜開了眼睛一看,就看見荀應正在照顧他。


  “阿摩,你發燒了嗎?怎麽不告訴我一聲?”荀應見他醒了,於是溫聲說道。


  “唔,我沒事兒的,沒下去是怕傳染給你。”王摩揚著紅撲撲的宛如番茄的巴掌臉兒看著荀應,說話的聲音蔫噠噠的。


  其實他也不知道跟小弟們共享體溫之後的感冒發燒會不會傳染,不過他不習慣於受到別人的照顧倒是真的,所以才沒有下樓去麻煩荀應。


  “跟我客氣什麽。”荀應說著,一麵繼續用冰毛巾給王摩擦了擦額頭,幫他緩解現在難受的狀態。


  “阿摩,你要不要吃點雞湯,或者吃一點白粥,補充一□□力什麽的?”荀應一邊給王摩擦頭,一邊問他道。


  啊,這就是生了病之後被人照顧的感覺,王摩愣住了,心裏忽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然後就忘記了回答荀應的問題。


  “阿摩?”荀應以為王摩是燒糊塗了,於是有些審慎地又問了他一句道。


  “嗯?我沒事兒。”王摩回過神兒來,趕緊答應了一聲讓對方放心。


  “你想吃點東西嗎?”荀應見王摩思維清楚,就稍微放了心,又重新問了他一次道。


  “想……喝湯可以嗎?”王摩試探著說道。


  “就方便麵的調料包就行,主要想喝點兒熱的。“王摩怕荀應麻煩,又找補了一句道。


  “可以,我這就去準備。”荀應溫聲說道,然後把王摩的被角輕輕地掖了掖,手也很規矩地沒有碰觸到他的身體,然後站起了身形,端著小臉盆出去了。


  人們想要家庭,是不是因為這樣的溫暖呢?王摩看著荀應的背影,忍不住在心裏思考起了人生。


  他一直覺得自己跟家庭生活挺沒有緣分的,雖然以前看著同學同事們談戀愛,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默認過以後可能會開竅,但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可以想象的未來。


  然而現在,這個未來的輪廓卻似乎變得越來越清晰,宛如一個伸手就可以碰觸到的夢境。


  可是王摩總是覺得,他跟這個夢境之間,似乎總是隔著一層什麽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是他知道,它的的確確存在在那裏,橫亙在他與荀應之間,卻因為自己貧瘠的詞匯和不會拐彎兒的邏輯思維而描述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王摩燒得迷迷糊糊的,在半夢半醒之間,一直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王摩問道了濃鬱的香氣,他睜開眼睛,就看到荀應端著一碗湯坐在了自己的床邊。


  “阿摩,把湯喝了,如果能出汗的話就沒問題了。”荀應說,一麵墊了幾個枕頭,扶著王摩半坐了起來。


  王摩低頭一看,原來荀應端給他的調羹裏麵,是一勺香氣濃鬱的雞湯。


  “你還特地煮了雞湯給我啊?”王摩說。


  “感冒的時候喝雞湯挺好的,試試吧。“荀應說。


  王摩點了點頭,低下頭去輕輕地在調羹裏吸了一口,頓時覺得這口雞湯鮮美無比,全身都暖透了。


  “真好喝。”王摩暖呼呼地說道。


  “你喜歡就好,多喝一點,出了汗就會好的。”荀應說。


  於是王摩在荀應的勸說之下,喝掉了一整碗的雞湯,當時就有點兒出汗了。


  “阿摩,你現在睡一下吧。”荀應一麵用幹燥的麵紙幫王摩擦汗,一麵說道。


  “我還不太困。”王摩閉了一下眼睛,然後又搖了搖頭道。


  “那我陪你說說話?慢慢的就困了。”荀應想了想說。


  “那就麻煩你了。”王摩挺不好意思地說。


  “這沒什麽的,阿摩,你想聊些什麽?”荀應溫聲說道。


  “嗯,荀應,你是個好人。”王摩說。


  荀應:“……”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荀應心想。


  “阿摩,你要給我發好人卡了嗎?”荀應說。


  “不是,我是真心實意的覺得你是個特別好的人,連我自己都很不能理解我自己為什麽會還沒有喜歡上你。”王摩有些沮喪地說道。


  “我知道我對你懷有好感,但是總覺得哪裏還差了那麽一點點,我心裏著急,說不出來是什麽樣的感受。”


  王摩有點兒燒糊塗了,宛如酒後吐真言一般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不過荀應並沒有阻止他,因為他說的這些話,也正是他想要問出來的問題。


  “那麽,阿摩你覺得,你對我的感覺差在了哪裏呢?”荀應順勢問道。


  “就好像隔了一層紗似的……”王摩想了想說。


  “我剛才就一直想要打個比方,可是一直都想不起來應該怎麽打這個比方。”


  王摩憋得小臉兒通紅,想了半天,忽然之間豁然開朗道:“啊,我知道了。”


  “就是那種,在夢裏很想去盥洗室,雖然找到了,可是不是關閉了就是太髒了要不然就是隔間式的而且每個隔間裏還都有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王摩說。


  荀應:“……”


  你雖然非常準確地表達了你的意思,但是你不覺得這麽形容我們之間的愛情稍微有點兒惡心嗎?荀應心想。


  但是出於對於病人的關照,荀應還是尷尬而不失禮貌地點了點頭道:“你的比喻非常準確。”


  “你能明白我的難處就好了,荀應,我會繼續加油的。”王摩如釋重負地說完了之後,就沉沉地進入了黑甜鄉。


  ——


  王摩喝了雞湯之後,美美地睡上了一覺,一覺睡到了淩晨,醒了。


  他覺得自己全身都鬆快多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也完全不燙了。


  王摩轉過身來一看,就發現荀應坐在自己的床邊上,枕著手臂在那裏睡著,看樣子有點兒不舒服。


  王摩想把荀應叫起來讓他回房間去睡,但是又覺得他太累了,不忍心把他弄醒,於是就打算去樓下取來自己的另外一套鋪蓋,給他稍微蓋上一點兒——如果用現在的這套,他怕把感冒傳染給對方。


  王摩於是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悄無聲息地溜出了房間,來到了一樓,經過廚房的時候覺得有點兒渴了,就順便進了廚房裏去喝杯水。


  王摩在水吧接水的時候,看到旁邊還放著一個保溫杯,打開一看,裏麵是接的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的熱水。


  王摩覺得有點兒奇怪,他印象之中家裏沒有喜歡和白開水的人,荀應是萬年不變的茉莉花兒雙熏,自己是肥宅快樂水愛好者,老貓似乎雜食,吃罐頭的時候還時而搭配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反正一家子沒有什麽純淨水愛好者。


  那麽問題來了,這杯水到底是幹嘛的呢?


  王摩一邊喝水一邊覺得好奇,不過好奇之後也就算了,於是他回到了客廳的沙發那裏,拿了自己的鋪蓋卷兒,正要上樓去的時候,剛好遇見了從貓洞裏鑽回來的老貓。


  “貓哥。”王摩招呼他道。


  “喲。”老貓點了個頭。


  於是王摩接著上樓去了。


  他躡手躡腳地開了房門,就看到荀應還是非常老實地睡在了自己的床邊,於是就走了過去,動作很輕地把自己那套幹淨的鋪蓋蓋在了荀應的身上。


  “嗯……”


  荀應嗯了一聲,頭稍微換了個姿勢,接著睡了。


  他這樣一動,王摩就看到荀應的左手的手臂上,貼著一塊膠布,可能是剛才摩擦到了關係,膠布有些位移,露出了下麵隱隱約約的幾道不輕不重的抓痕。


  王摩:“???”


  怎麽看著不像是人為的傷痕,倒像是……貓撓的呢?王摩心想。


  於是他再一次宛如一隻阿飄一樣地飄到了一樓,剛好看見老貓正在就著八二年的拉菲吃著罐頭。


  王摩:“……”


  “還沒歇著呢?”


  老貓看見王摩來了,朝他舉了舉杯子,招呼了一聲道。


  “噯。”王摩點了點頭。


  “貓哥,你跟荀應之間鬧矛盾了嗎?”王摩說。


  “沒有啊。”老貓搖頭道。


  “可是我看見他的手上有貓撓過的痕跡。”王摩說。


  老貓:“……”


  老貓一副打死我也不說的姿態。


  王摩就非常熟練地召喚出了家裏的護鏡。


  老貓:“……”


  “隻見護鏡上麵顯示,荀應在某個時間段裏走進了廚房,用保溫杯接了一杯開水。


  這會兒老貓剛好過來吃罐頭,見他接開水也覺得挺神奇的,就問了他一聲。


  “你不是萬年茉莉花兒雙熏嗎?怎麽改口了?”老貓說。


  “哦,阿摩生病了,是給他喝的。”荀應說。


  “行吧,那等一會兒我去布偶貓家吃飯了,你還要開火燉湯熬粥,不用煮我的飯了。”老貓說。


  荀應:“???”


  我為什麽要燉湯熬粥?荀應說。


  “小老弟不是生病了嗎?”老貓反問道。


  “是啊,我這不是正打算讓他多喝熱水呢嗎?”荀應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老貓:“……”


  老貓於是一個虎撲,跳起來就把荀應手裏的杯子打翻了。


  王摩:“……”


  王摩擺了擺手,收起了護鏡。


  “怎麽樣,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說,不會再以為我是欺負了你未來的老婆吧?”老貓對王摩使用了正義的凝視,一麵說道。


  “不但不會這麽覺得,反而覺得挺解氣的。”王摩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老貓說。


  “像他這種鋼鐵直男怎麽會喜歡上我呢?”王摩搭碴兒補全了後半句道。


  ——


  第二天一早,荀應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上蓋著王摩的鋪蓋,他往床上看了一眼,發現王摩已經起來了。


  荀應四下裏找了找,最後還是在一樓找到了正在做早餐的王摩。


  “阿摩,你已經退燒了?”荀應問王摩道。


  “嗯,我已經好多了,放心吧,這病來的快去的也快。”王摩點頭道,一麵從麵包機裏取出了剛剛烤好的麵包,又忙著去熱牛奶。


  荀應趁著這個功夫去洗漱了一下,再出來的時候,熱氣騰騰的早飯已經擺在了餐桌上麵。


  “今天麻煩你煮了早飯。”餐桌上,荀應對王摩相敬如賓地說道。


  “不客氣,昨天你也照顧了我一個晚上麽。”王摩舉案齊眉地答複。


  老貓:“……”


  我是誰我在哪,老貓的心裏產生了一絲對於貓生的思考。


  這一對兒看著就跟在一起過了一百二十多年的夫妻生活了似的,還天天對外宣稱自己單身,真夠不要臉的,這就是隱婚,老貓在心裏發出了雞叫。


  兩人一貓坐在餐桌旁邊吃著早餐,享受著美好的清晨時光。


  “阿摩,你身體剛好,去外景地的話,一定要注意保暖,不能再感冒了。”荀應一邊吃早餐,一邊看著手機上關於王摩拍戲的那個風景區的一周天氣預報,提醒王摩道。


  “嗯,我會的。”王摩點了點頭道。


  “拍戲的時候,我陪你過去吧。”荀應又借著話頭兒說了自己的打算。


  “可是你手邊不是還有工作嗎?”王摩說,看樣子並不排斥荀應的提議,隻是怕耽誤他的正經事。


  “沒關係,最近我這邊也剛好沒什麽事。”荀應說。


  老貓:“……”


  “就算這邊天塌下來了,你也還是會去的吧。”老貓在心裏腹誹道。


  “那就麻煩你了。”王摩於是點了點頭。


  荀應挺高興的,忽然覺得食欲不錯,於是就伸手去拿擺在桌子正中央的那罐果醬,想要搭配著再吃一片麵包。


  結果他伸手的動作有些大了,手腕的傷痕就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荀應動作很快地收回了手,一麵下意識地看向了王摩,想看看他有沒有看到這一幕,結果直接跟王摩對上了視線。


  “我昨天就看到你的傷了,於是下樓去查看了一下護鏡上的監控。”王摩說。


  荀應:“……”


  “荀應,我就想問問你啊。”王摩義正辭嚴地說道。


  開始了,家庭倫理劇的經典場景,老貓有些擔心,又有些八卦地想到,一麵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們。


  “你被貓哥抓了,用不用去打狂犬疫苗啊?”王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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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萬結束,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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