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荀應:“……“
“阿摩,你想吃老婆餅嗎?”荀應說。
“嗯,討個好彩頭嘛。”王摩笑道。
荀應愣了一下,然後腦海裏就閃過了一句話,老婆餅裏沒有老婆啊。
“這裏不賣這種點心的,不過我可以帶你到外麵去買。”荀應說。
“那就不著急啦,我就是看這裏的點心很多,所以才問一下的。”王摩怕麻煩荀應,連忙搖了搖頭道。
荀應不再說什麽,點了點頭,領著王摩離開了茶樓。
不過在他們回家的途中,荀應還是帶著王摩去了一家賣老婆餅的點心店,給他秤了兩斤老婆餅。
“謝謝師兄。”王摩很開心地把口袋抱在懷裏。
“這家店的東西聽說好吃,等會兒餓了,你可以試試看。”荀應說。
王摩有點兒好奇地回頭看了看那家門口還有人在排隊的店鋪。
他以為荀應在這附近生活了那麽久,這裏的每一家店鋪他都吃過呢,不過聽他剛才的言下之意,難道這家店子的東西,他還沒有嚐過嗎?
“師兄,這家店的東西,你也沒有吃過啊?”王摩於是直接問道。
“沒有。”荀應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哦,那麽這家店是新開的吧。”王摩點了點頭說。
“不是,開了好多年了。”荀應搖頭道。
“隻是我沒有想過要吃這個餅。”荀應停頓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了句。
“是嗎。”王摩答應了一句,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個話頭兒,於是幹脆就不說了。
——
到了晚上,原本應該是萬籟俱寂,與枕頭交流感情的時刻,然而這個時候,王摩爬了起來。
“今天喝了一天的茶,灌了個水飽兒。”王摩嘟嘟囔囔地小聲說道,一麵爬起來上廁所。
他的西廂房的盥洗室有一扇小窗戶,正對著天井院兒裏,王摩從這裏往外麵看過去,卻看到院子裏的葡萄架下麵,還亮著一盞孤燈。
隻見荀應披衣趿鞋,坐在葡萄架下麵的回廊上,看著月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像大地一樣寂寞,他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地出生,再看著他們一個又一個地死去,地球應該也能體會同樣的寂寞吧?王摩心想。
想完了之後,王摩:“……”
我怎麽會產生了這麽文藝的腦洞呢?王摩心想,唉,我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不然也許我真的可以成為一個詩人。
王摩這麽想著,結果一走神兒,就差點兒坐哪哪濕了。
王摩洗了好幾遍手,想了想,還是披上衣服走了出去,來到了荀應落座的葡萄架下麵。
“師兄,你還沒歇著呢?”王摩說。
“還沒有,阿摩,你怎麽不睡覺。”
荀應似乎是正在想著什麽,竟然沒有發現王摩從他的旁邊冒了出來,於是愣了一下,才說道。
“我睡醒了”,王摩說,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內存不足所以清理了一個緩存。
“看見你沒睡,就過來看看。”
“嗯,那你坐一會兒吧。”荀應沒有拒絕王摩的陪伴,反而給他騰了個位置,叫他坐下。
“喝茶嗎?”荀應說,然後伸手拿起了石桌上麵的茶壺。
“不了不了不了。”王摩趕緊說道。
荀應也沒有強買強賣,於是調轉了壺嘴的方向,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喝了。
師兄喝茶的樣子真是優雅啊,王摩心想,他是因為這麽喜歡喝水,所以才會皮膚很好的嗎?
不過王摩並不打算效仿,一來他對於長相沒有很多執著,二來,他覺得自己的內存好像不太夠。
“阿摩,你今天買老婆餅的時候,說的那句話……”荀應喝著茶出了一會兒神,然後徐徐地向王摩說道。
王摩:“???”
他們在買餅前後好像說過好幾句話,不過現下,王摩隻記得他說了一句“師兄,稍等我一下,我想去個廁所。”的這句了。
荀應看著王摩一臉懵逼的表情,就知道他可能是忘記了,於是提醒他道:“就是你說的,想討個好彩頭的這一句。”
“啊,這句”,王摩終於想起來了,點點頭道,“這句話怎麽了嗎?”
“你……有心儀的女孩子了嗎。”荀應說。
“沒有啊。”王摩非常坦率地說道。
“就是……討個好彩頭嘛。”王摩抓了抓頭,感覺到自己的詞匯量和表達技巧是真的不行,跟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搭不上半毛錢的關係。
“就好像有時候同事聚餐喝多了,會嚎叫著想要中個五百萬之類的,就是一種對於美好生活的向往吧。”王摩憋了半天,小臉兒都憋紅了,終於舉出了一個來之不易的栗子拿給荀應吃一吃。
“你覺得,有個老婆,是對於美好生活的向往嗎?”荀應問王摩道。
“嗯……不……是嗎?”王摩有點兒沒有自信地反問了荀應一句,然後他覺得自己也有些混亂了。
他年輕的時候,他是說他比現在更加年輕的時候,似乎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隻是覺得自己好像一根野草一樣在宇宙之中飄蕩著,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人知道他的曆史,也不會有人在意他的前途,他大概就是這麽過著,慢慢地走完孑然一身的人生。
那時的他,並沒有想過什麽人與人之間,到底可以建立多麽親密的關係的這種事。
跟風自嘲單身狗,在他看來隻是一句友善的社交,算不得什麽對於未來生活的希冀。
但是現在,他開始有點兒巴望著過上跟普通人一樣,那種有滋有味兒的日子。
在認識了師兄之後,跟他和貓住在一起,漸漸沒有了寄人籬下的感覺,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庭。
他下意識地覺得,他也不是不可以有家庭的,家庭的概念闖入了他的字典,是他把這個沒有溫度的詞匯,與有著溫度的現實生活緊密地聯係在了一起。
王摩感覺到自己的腦容量都快用完了,才堪堪地想清楚了這其中的邏輯鏈條,並且馬上就意識到,好像他的邏輯有一點不能自洽。
他這一次遇到了荀應,讓他有了家的感覺很溫暖。
這是因為荀應這個人好,把他當作親弟弟一樣的看待,這並不能表示,王摩自己就有這樣的好命,可以在親情友情和愛情方麵都收獲非常美滿的歸宿。
事實上他在親情方麵不是就有命運上的重大短板嗎?除了留下了一個王摩的名字之外,把他丟下的父母並沒有留下任何其他的信息。
那麽他怎麽又能保證,自己在愛情方麵也可以找到一個好像師兄這麽好的人呢?
王摩想清楚了這一點,立刻就覺得他這種有棗兒沒棗兒打三杆子唄的討彩頭純屬空中樓閣,虛無縹緲的,還是踏踏實實在家裏過日子才是正經。
“阿摩,雖然對於你的體質,我還不是很清楚,但是……入了我們這一行的話,有些情況下,也許我們的選擇會變得很少。”
就在王摩厘清了自己的邏輯鏈條的時候,他聽到荀應這樣說。
“那我的體質做例子的話,如果這樣的人想要建立家庭,跟普通人在一起,將會麵臨很大的痛苦,如果你有一個深愛的人,而那個人的壽命比你短暫很多的話,那麽生離死別之後,你將會麵臨非常漫長的痛苦的時間。”荀應說。
“啊,這樣啊……”
王摩剛才倒是沒有想過這方麵的問題,不過現在他聽到了荀應的例子,覺得他的神情有點兒哀。
師兄他也有過那種漫長的痛苦的過去嗎?王摩心想,他這麽想著的時候,忽然覺得心裏一痛。
“那,像師兄這樣的體質,也許可以……找個同事過日子啊?”為了緩解這種莫名其妙的疼痛感,王摩竟然急中生智地冒出了一個小燈泡兒一般的點子。
荀應:“……”
“這一行裏,每個人的體質都不完全一樣,存續也存在著很多的不確定性,雖然你說的這個辦法會好一點,但是也未必就能最後相守到同生共死的地步。”荀應說。
“但是會挺接近的吧,就好像普通人的夫妻那樣,起碼比之前的那個栗子要沒有那麽的殘忍了。”王摩想了想說。
“其實師兄你看,就算是普通的家庭,也很少有夫妻兩個人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的,多半都會留下最後一個人在生活幾年。”
在養老院做過義工的王摩對於這種一般年輕人不太會刻意去思考的事情反而比較清楚。
“大家的認知上應該也都是默認會這樣的吧,所以你看發誓的時候,也很少會有夫妻發誓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能許下這種誓言的好像不是夫妻,而是我們這樣兄弟情的關係吧。”王摩指了指荀應,又指了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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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應:會說話你就出本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