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線索（三）
小眼睛委屈的像個孩子，哪有一國之君的風範。
楚王微微動容，卻沒有安慰小眼睛，而是盯著小眼睛，淡淡道：「你以為刺客是我安排的？」
小眼睛看著楚王，眼淚是止也止不住，哽咽不能語…良久才道，「大嫂為什麼讓延慶的人給你送衣物？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要這麼做？找八娘不行么？找太后不行么？」
楚王道，「湊巧而已，至於為什麼找延慶幫忙，因為她和延慶熟啊…」
「你府上也有人啊，為什麼找延慶？」小眼睛擦了擦眼淚。
「我府上的人太打眼了。」楚王淡淡道。
小眼睛雙手揉了揉太陽穴，眼淚刷刷的往下掉…「皇家骨肉無親情，原來是真的…」
楚王冷笑，「證據呢？」
小眼睛拿袖子擦了擦眼淚，又抹了抹鼻涕，清了清嗓子，「不會有證據的，大哥，不會有證據…」
「你可真是高看我…」楚王嘲諷的一笑。
「不會往下查了，」小眼睛吸了吸鼻子，「所以，不會有證據的。」
楚王怔了一下，靜靜的等著下文。
「所以，」小眼睛又擦了擦眼淚，「被時光改變了的是我，變得多疑的是我，變得愛猜忌的是我，變得冷酷的是我，變得無情的也是我。」
楚王愣住了，小眼睛苦笑了一下，將淚水給逼了回去，「大哥，對不起。」
楚王呆在那，沒反應。
「我得好好活著，」小眼睛又吸了吸鼻子，鼻子好似有點不通氣了，「八娘沒心眼，小雷性子急，福兒還年幼，我若早早的撒手了，她們孤兒寡母的好可憐啊，大哥，我要好好活著。」
「八娘被大臣們懟，小雷瘦了，福兒乖巧得過分，」小眼睛指著自己的胸口，「看著這些，我心口好疼，為了他們娘三，大哥，對不起。」
楚王依舊獃獃的看著小眼睛，沒有吱聲。
小眼睛看著楚王，任由淚水肆意，「大哥，對不起，我說過，我會一輩子護著你的，我說過的，我也記得，可是，對不起，我失言了，大哥，對不起…」
楚王握緊了拳頭，略帶緊張的看著小眼睛。
小眼睛閉了上眼，靠著床頭沉默片刻，終於是艱難的說出：「去儋州吧。」
儋州，天涯海角，當地全是黎人，條件惡劣，在眾人眼裡，流放儋州僅次於砍頭了。
楚王僵住了…
「來人！」小眼睛揚聲道。
瞬時房間便湧進了許多人，潘仁美和曹綜跑在最前面，大鵝被擠到了第三，院子里的九娘從窗戶跳了進來。
八娘是最後進屋的，當然，擠到了最前面。
小眼睛等人到齊了，才費力的開口，「傳旨！」
呂蒙正等人沒應聲。
「楚王禮佛心不誠，即刻攜家眷前往儋州思過！」小眼睛一字一頓道。
眾人愣了片刻，還是寇準先反應過來，「遵旨！」
「遵旨！」呂蒙正等人急忙跟上，不用爭吵就能有這結果，大家表示滿意，非常滿意，要將楚王推出午門斬首，大家是不敢奢想的，至於沒奪楚王的爵位，大家也就不計較了，生怕刺激了小眼睛，讓小眼睛改了主意。
眾人對楊奸后是越發的警惕了，瞧這枕邊風的威力！
八娘卻怔住了…還以為楚王會繼續安然無恙呢…
可是，用這個理由發配楚王，小眼睛是嫌棄自己的名聲太好了么？…這是有多想當昏君啊…
王旦趕緊讓曹綜將楚王請出去…生怕小眼睛變卦，楚王冷笑著，拂袖而去。
然後，小眼睛繼續下旨，趙匡胤兩個女兒降為郡主，延慶貶為庶人，和石保吉回鄉，為石守信守墓！看來是臨時改了主意。
石保興降兩級，調到房州，楊大郎暫全權負責雁門關防務。
八娘…好吧，沒意見。
眾人也沒異議。
然後，李繼隆罰俸半年，李家兒郎全部降三級任用！
眾人愣了下，也沒異議。
曹綜，楊七郎罰俸兩年！
宮中禁軍中層軍官全部調走！平級調到地方！也算是變相的降級了。
最後，四個刺客斬首！家眷流放！
…
呂蒙正等人略做思考，都沒反對，就這麼結案，也行，再查下去，不見得好…
潘鎧和曹綜大大的鬆了口氣…這差事終於交差了…
不想，八娘卻找到了潘鎧和曹綜，「我想見見楚王。」
潘鎧忙道，「這事曹將軍負責！」
八娘道，「請你當保鏢！」
曹綜樂，你以為你逃得掉…
「九娘呢？」潘鎧皺眉，這事要幹什麼壞事，特意撇清九娘呢？
「九娘要在院子里教學，」八娘道，「她不在，官家肯定知道不對勁！」
「瞞著官家的？」曹綜後知後覺。
潘鎧送給曹綜一「你好蠢」的眼神。
「本宮如今在輔政！」八娘強調，「官家雖然好些了，可還沒精神辦公呢！」
潘鎧…官家這下怕倒真的需要修養兩天了…
於是，八娘在大相國寺見到了楚王！地點是八娘定的，其他的便交給潘鎧和曹綜了。
兩人辦事果然牢靠，在一間偏僻的偏殿里，八娘見到了面無表情的楚王。
空氣沉默了片刻，八娘先開口，「我認識官家的時候，才這麼高。」八娘比劃了一下，「官家大概就這麼高。」八娘將手往上抬了抬。
「那時候，我覺得官家天真得透著股傻氣，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是皇子，沒法想象一個皇子會單純成那樣，會沒心沒肺成那樣，」八娘笑了笑，「後來才知道，他那麼無憂無慮，是因為有先皇，因為，」八娘頓了頓，看向楚王，「有你。」
「那時候，我覺得他命真好，生在帝王家，卻有父親寵著，兄長疼愛著，」八娘道，「我以為，他會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過一輩子，那時候，他笑得燦爛如陽光，好似就沒煩心事似的。」
「可誰又能無憂無慮的一輩子啊，」八娘嘆了口氣，「冷不丁的，你瘋了，你是不是真瘋，我不知道，他卻是急得要瘋了，病急亂投醫，竟然要九娘去翻牆進皇宮，就為探聽你的消息…」
「手足情深，」八娘看著楚王，「兄弟義重，他記得，這些年，他一直都記得，而你，」八娘瞅著楚王上下打量了一番，緩緩道：「你是什麼時候給扔了呢？或者，你對他的好，原本就是一種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