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慈父（一）

  八娘一直覺得，這一輩子，只有小雷一個閨女，知足了，無遺憾！

  可是，當在汴京城外十里涼亭等候歸來的楊父時，八娘不由感嘆，若小雷是兒子該多好啊。


  這年頭，小娘子出嫁了，還真就是婆家的人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今兒楊父歸來，八娘和九娘可以在城門外排隊迎接，但是，不能跟著楊父回楊府一起吃接風宴！！得等楊父休息好了，再挑個日子回娘家！


  八娘一邊腹議這該死的規矩，一邊犯愁，不知道自己能否將女婿給拐到自家來。


  長亭里楊家人不多，楊父是被彈劾回京的，不是風光凱旋，楊家怎麼敢在城門外拉開歡迎的架勢？御史可盯著呢！

  因此，只有七郎和忠叔來了。


  小雷和小白跟著七郎玩打架，兔兒拉著忠叔的手，給忠爺爺講她發現了一塊特別好看的石頭…


  八娘和九娘在一旁坐著聊天。


  「真讓小雷來潘家讀書？」九娘眼盯著官道，心不在焉的問八娘。


  「恩，」八娘道：「她爹說了，書可以不讀，功夫也可以不練，高興就好。」


  九娘熟練的翻了個漂亮的白眼，「連書都可以不讀了？」


  八娘當然還是希望小雷會點三腳貓的功夫，不圖小雷能打贏架，只求強身健體唄，多鍛煉鍛煉，多運動運動，對身體好啊。


  可是，小雷就是個沒耐性的，見八娘在院子里舞長槍，也跳著要學，但是，人家一來就要學舞長槍，什麼基本功，不來！堅決不練！


  典型的還沒學會爬，就要撒腿跑！


  八娘好多歹說，勸說了許久，沒用，也懶得管她，由著小雷在練武場胡亂玩耍，橫豎有小眼睛在，小雷的人身安全是壓根不用犯愁的，侍衛隨便挑！

  但是，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小雷四歲的時候，發現小白在習武后，也纏著八娘要求學了，「不能被小白比下去。」


  八娘心想，你娘就勝在有自知之明，你得學著點，便給小雷說了，小白比你大，功夫比你強是應該的。


  小雷甚感安慰，但是呢，卻還是要求從頭認真學習，「不能差太遠嘛。」一看就是個自尊心強的。


  八娘便給小雷說好了，練武是很辛苦的，一旦開始學了，就得咬牙堅持，中途放棄一說，「在阿娘這沒有。」


  小雷拍著胸脯答應了。


  八娘也就讓小雷每天早上在院子里跑幾圈，然後伸伸手，踢踢腿，彎彎腰，強度一點也不大，但是，風雨無阻，下雨天，就在大廳里繞圈跑。艷陽天和大雪天，都到院子里去！

  小雷開頭倒覺得新鮮，堅持了，後來覺得沒意思了，天天跑，天天伸手踢腿，也沒見自己力氣大點，關鍵是，跑完自己很餓，阿娘還不準多吃，因此，在一個大雪天，小雷便賴床要睡懶覺了。


  被八娘給拎出被窩，罰站，「你想好了，你今天不練了，日後你也別想再練一絲一毫！院子里的兵器，一件不許碰！」


  小雷努力的分析著得失，有些糾結。


  八娘又繼續道，「日後不光小白，就是兔兒也跑得比你快，你別在我面前哭！」那時候兔兒已經一歲了，九娘和潘鎧的遺傳基因已開始顯現了。


  小雷更糾結了。


  八娘又道：「我打不過你九姨，可是，你九姨想逮住我也不是那麼容易！我在你九姨鐵鎚下能過好多招！你看阿娘我，現在每天都還在院子里練長槍呢！不就是為了不能落後你九姨太多麼？」


  小雷好迷茫，「阿娘，你不是為了不長胖么？」


  八娘覺得這話沒法談了，「你玩的時候能不能專心玩，不要偷聽大人說話！」


  「我沒偷聽，我就在那！」小雷不服氣，是你們大人說話不注意的，還怨我？！

  八娘趕緊將話題給拉回來，「你想好，今兒不練，你就到角落裡罰站兩個時辰，連著三天，而且，一個月不許吃羊肉！從今往後，不許你再碰兵器！任何理由都不行！」


  說完，八娘又嘀咕道，「不練正好，我還省事了呢，反正到時小白和兔兒翻牆爬樹不帶你玩，又不關我的事。」


  小雷不幹了，「我要練！」小雷如今可就和小白玩得好呢，關鍵是翻牆爬樹多麼的有吸引力啊。


  八娘鬆了口氣，小眼睛看著小小的人影兒在雪地里跑動，心疼極了，「這麼冷的天，讓她多睡會嘛，和我起一樣早幹嘛，唉，我也就這幾年才起得這麼早。」


  「知道小白天天練的是什麼么？」八娘瞪小眼睛，「九娘不心疼，潘鎧不心疼？就你是慈父！」


  「小白日後是要領兵的，能一樣嘛？」小眼睛不服氣。


  「都是爹娘生的，有什麼不一樣？」八娘沒好氣道，「又沒有讓她練成武藝高強的女將軍，就是強身健體！你可別扯後腿！」


  「就像你是殺得遼人鬼哭狼嚎的女將軍似的。」小眼睛癟嘴。


  「閨女像爹，」八娘晃了一下腦袋，「所以我就不費這個力氣了，等我生了兒子，看我怎麼調解他！」


  那時八娘還不知道，她不能生了，小眼睛被說到了痛處，立馬閉口。


  但是呢，小眼睛就是心疼小雷，背著八娘就給小雷添肉，好似八娘是後娘似的！


  「不能再給她吃了，你瞧她多胖了！」八娘那個急啊。


  小眼睛爭辯著，「你那是沒見過胖子！小雷長得多勻稱啊！」


  溺愛孩子的小眼睛親自教小雷寫字，可想而知，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小眼睛說了，女子無才便是德，「又不要當王羲之！」


  你能指望一個曾經立志遊手好閒一輩子的小眼睛能對小雷設立多遠大的目標呢？這傢伙擺明了要把自己的遺憾在小雷身上給找補回來！

  當然了，小眼睛還是有底線的，還是要讓小雷讀書識字的，可是一想起自己當初被先生狠狠收拾了許多回，小眼睛就有些心疼小雷，但又擔心小雷在自己的溺愛下成為文盲，所以呢，為難的小眼睛很爽快的答應了小雷去潘家讀書的要求，想的是，先生罰小雷，自己沒瞧見，就當沒發生，掩耳盜鈴得讓八娘實在是無言以對，深深的為大宋的朝臣們抹了一把同情淚。


  小眼睛專門給八娘說了，「你一定要給九娘說，書可以不讀，武功也可以不練，小雷高興就好，別逼著小雷。」


  八娘嘖嘖，「你直接去給潘府的先生說嘛。」


  小眼睛不高興了，「九娘給先生說，先生多少還是會管的，我去給先生說，先生若真的不管，怎麼辦？我只是不想讓小雷太辛苦！」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八娘好無語。


  「我又沒指望大豐收。」小眼睛歪理一套一套的。


  於是，八娘便趁機給九娘吐槽了，「你說阿爹那麼疼我們，我們練功練得那麼辛苦，他也沒天天攔著咱們不練了，都是疼閨女的爹，你說差距咋這麼大呢？」


  九娘一針見血，「阿爹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太子是會投胎…」


  所以楊父信奉的是，自己得學好本事，才有好日子過，而小眼睛骨子裡根深蒂固的觀念則是，有阿爹在呢，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