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相逢（三）
昨兒接紙條的夥計依舊在，見了八娘，忙熱情道，「客官裡面請，這麼早就來送尺寸了？」
「是啊，對了，我再訂套綢緞衣裳，將你們上好的綢緞拿出來看看，黑色和灰色的。」八娘道，「五阿哥，要不要試試白色的？」
耶律狗兒一直穿的是深色，不知道是自己喜歡，還是懶得發表意見，因為他的衣服都是府里送去的，八娘為了表示自己是動了心思的，隨意問了句。
「白色？」耶律狗兒皺眉想了想，「你喜歡白色？」
「穿著白色的衣服，走在雪地里，融為一景呢。」八娘道。
「大冷的天不穿披風？」耶律狗兒嘰歪，「你想冷死我啊！」
掌柜的此時從鋪子里的後門出來了，「客官，我們這做的披風也很好看的！正巧，前兩天我收了幾件上好的皮毛，您要不看看？」
「不用，不用，就看綢緞，黑色和灰色就好。」八娘忙沖掌柜的笑，掌柜的什麼暗示也沒有。
「不是白色么？」耶律狗兒問。
「當我沒說過。」八娘道。
「做套灰色的衣裳，再做個白披風。」耶律狗兒拍板了。
「我只有20兩！」八娘咬牙。
耶律狗兒嘖嘖，「小氣，不夠的，我借給你，掌柜的，把皮子拿出來看看。」
掌柜的忙進去拿皮子，八娘怒，「有逼人欠債的么？」
耶律狗兒道：「有啊，怎麼沒有？放高利貸的多了！好多都是設個套讓人借債的呢！我又不收你利息，你就知足吧！」
八娘沒好氣道，「我覺得吧，文人騷客才喜歡白色，五阿哥還是算了。」
「白袍小將也很多啊。」耶律狗兒道，「趙子龍不就是。」
八娘好想吐，你這五大三粗的樣學趙子龍？也不怕被大家的吐沫淹死！
掌柜的很快將皮毛拿了出來，上好的狼皮。
八娘忙道：「有沒有便宜點的？」
耶律狗兒不樂意了，「有你這麼送東西的么？」
八娘道：「你收禮的，還挑什麼？有的收就不錯了！」
「我本來就挑啊！一般人想送給我送禮，我還真不收，」耶律狗兒哼道，「你以為我像你啊…」
八娘氣，耶律狗兒徑直給掌柜的說，「就這皮子吧。」然後又對八娘道，「既然錢都花了，就得讓收禮的滿意啊，你送個不滿意的，還不如不送呢…」
「我選下綢子吧。」八娘無語。
「不用選了，最貴的拿出來我看看，白色和灰色。」耶律狗兒吩咐著。
八娘不說話了，隨便吧，反正自己是要逃的了，看你到哪兒收賬去！自己這個老賴可是被逼的！
「我看看你們新進的料子。」八娘聽到一熟悉的聲音，大腦頓時當機，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扭過頭去，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一下就冒了出來了，九娘！真的是九娘！九娘怎麼來了？獨自一人私自離家的么？
九娘也很激動，瞄了八娘一眼，就低下了頭，見八娘這樣，九娘心中又是份外焦急，這是什麼地方，怎麼能哭呢？！「這布怎麼賣？」九娘穩定了下心神，緩緩問著，可自己的眼淚也悄悄的滑過臉頰…
九娘進來時已經觀察了一下，應該就是兩人前來，沒其他人，九娘琢磨著，乾脆趁此機會將八娘救走，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打草驚蛇，讓遼人轉移了潘鎧…九娘有些猶豫。
「你哭什麼？」耶律狗兒本來想招呼八娘看布料的，卻發現八娘眼眶中充滿了淚水，頓時急了，「不就幾個銀子嘛？！小氣！不買算了！」
掌柜的握緊了的拳頭終於鬆開了，嗯，貌似沒露餡…
九娘怒，這個狗兒真是個暴脾氣，八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卻依舊不敢抬頭，害怕自己忍不住，給耶律狗兒一拳！
八娘聽見狗兒的怒聲，也回過神來了，瞅見九娘握緊了拳頭，忙沖耶律狗兒道，「我高高興興的送禮，卻被你逼著欠一身債，能好受么？你又不給我漲月錢！我又沒帶皮毛來賣！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又賣不出去！我討厭欠債！」眼淚還是沒止住，索性用袖子擦了擦。
「那給你漲月錢行了吧？！」耶律狗兒瞪大了眼珠子，聲音很大！
「這還差不多！」八娘擦了擦眼淚，沖掌柜的道：「選布料，最貴的。」
「不買了！」耶律狗兒使起了性子，轉身要走。
八娘忙拉住耶律狗兒，不住的晃腦袋，「買，一定要買，來都來了，肯定買。」
「我不要了！」耶律狗兒哼道。
「五阿哥對我如此之照顧，一定要收下！」八娘忙拍馬屁，「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計較。那個，掌柜的，給五阿哥量尺寸。」然後推著耶律狗兒進了后間，「量仔細點。」自己卻沒進去。
耶律狗兒哼了聲，順勢下了坡，「你不進來？」
八娘忙道：「我先選選布料。」
耶律狗兒沒聲了。
八娘飛快的湊到九娘耳邊說，「城北外，二十里，牧民聚集地，草棚，有兩個帳篷的人看守，我只見到了一個守衛，人數不知，腳鏈手銬很粗，不好弄。我明天會去，我白天溜，可潘鎧怕得晚上救，所幸分開行事吧，你今晚看看能不能救潘鎧。」
八娘剛才腦袋正常運轉后，也想過，現在是自己脫身的好時機，可是誰讓自己遇到了潘鎧呢？自己今兒跑了倒不要緊，營救潘鎧怕是會難上加難了！
依照耶律狗兒的性子，敢打暈他，那肯定是要全城追捕的！畫像鐵定有！殺了耶律狗兒？耶律斜軫一定會不死不休的！鐵定遼國全境通緝了。
都說女大十八變，可自己和九娘與三年前容貌沒多大改變，除了個子長高了以外，耶律信一瞅畫像，肯定會轉移潘鎧！而這點時間，根本就來不及救走潘鎧！誰知道除了那兩個帳篷的守衛，其他地方還有兵丁沒？而且牧民可是上馬就能戰的！
八娘再次覺得自己和姓潘的有仇。
「你別管我，我能逃出去的！」八娘又道，雖然一直沒敢正眼去看八娘，可眼淚還是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下。
九娘低聲道：「今天你不能出城么？」
八娘想了想，「我爭取，若是不行，別管我，我自己能行的。」
「若不行，就讓八郎明天在城外接應你。」九娘道。
八娘愣了，八郎也來？是阿爹阿娘派來的吧？八娘的眼淚更多了，只知道點頭。
「再量量這袖子，衣裳一定要量好了。」掌柜的聲音傳了出來。
八娘忙擦乾了眼淚，掀開帘子，進了量衣間，大聲道：「果然一分錢一分貨，那就選最貴的吧，對了，掌柜的，兩小孩的衣裳今天能做好吧？明天他們要回家呢，他們不住城裡！在城北呢，有二十里地呢！」「今下午肯定能做好！」掌柜的也大聲回答道。
「行，那我下午來拿！」八娘道。
九娘盯著門帘，猛的擦了擦眼淚，轉身大步離去…
耶律狗兒悄悄舒了口氣，剛才耶律狗兒可是悄聲給掌柜的交代了，另外兩件便宜棉布的衣裳，做工差點，線縫不要縫得那麼好…要不為這個，今兒早上幹嘛特意跑一趟…
還好王三沒發現…
八娘出了布店，還四處看了看，沒見到九娘的身影，有些小遺憾…
跳上馬跟著耶律狗兒疾馳的八娘並沒注意到，斜對面的書店外，被八郎死死拽住的小眼睛已是淚流滿面…
八郎在一旁低聲勸著，「趙兄，銀子掉了沒關係，我這還有，節儉點，夠我們開銷了…」管他有沒有人注意，八郎這戲得演啊！趙兄，回家吧，你再這樣，沒準有人給咱們施銀子了。」八郎小聲的勸著，心中暗暗焦急，此時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七郎和九娘怎麼不過來幫忙呢。
王爺被自己硬拽在這裡，眼淚不時滑下，真的很引人注目的，八郎很急，「回去問問九娘，看看八娘都說了些什麼。」將小眼睛給硬拽走了。
等小眼睛和八郎回了住所，九娘和七郎已在收拾了：「你們怎麼才回來？」
小眼睛卻冷不丁的問九娘，「八娘問我沒？」
九娘頓了下，「王爺，在那節骨眼，八娘還能和我敘舊么？我們連對視都不敢。」
小眼睛「喔」了聲，「瞧著好像瘦了些，是吧？」
九娘嘆了口氣，「我沒細看，不知道，王爺，八娘說，潘鎧在城北二十里的地方，有人看守，腳鏈手鏈很粗，八娘只能白天逃，可救潘鎧得晚上，所以得分頭行事，今晚我和鴿子燕子去救潘鎧，七郎八郎護送你在城外等八娘，若八娘今天沒出城，七郎，你護送王爺先走，八郎，你等著明天接應八郎，咱們在上京城外100里處的小山坳等，就是我們來的時候在那過了一晚的地方，只等半天，若沒等到人，不要返回去接應，趕緊回去找官家，請官家派人營救。」
「讓七郎和你一起吧，」小眼睛道，「潘鎧那怕是麻煩，多個人總是好的，我和八郎一起等八娘！」
「王爺！」九娘急，「八娘此次若逃不了，我們還能等下次，知道她在哪兒了，一切都好辦了！可是你若被遼人捉去，那算什麼？！」
「八娘騎馬好像厲害些了呢，有她和八郎在，我沒事的。」小眼睛堅持。
九娘急，「可八娘沒準會引來追兵的！」
「到時我就說我被八娘挾持了！」小眼睛道，「不要爭了！我好歹是南大王！沒事的！」
王爺非要添亂，怎麼辦？九娘急，八娘啊，你現在能來一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