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眼前人
閔華的話不覺將古雅拉入了回憶里,閔華教過古雅煮茶觀水,古雅也常常給閔華煮茶,那些日子總有種說不出的寧靜與舒心。
抬眼偷偷望了一眼閔華的清俊溫雅臉龐,再次看到師父,總有幾分隔世之感,尤其是經歷了古家大變之後,也尤其是出了古府,在這樣安閑寧靜的地方,能靜靜地給師父捧上一盅茶,這樣的日子,總是讓人忍不住捨棄的。
閔華慢慢地品了幾口茶,方將那竹茶杯放回桌面上,這才開始解答古雅心中的疑問,看著這雅緻的竹舍,緩緩道:「雅兒,我在中原留下了許多住所,這間竹舍也一樣,許多年前我來到這個地方,見此處清靜,便在這裡建了一座竹舍。」
原來如此。如此說來,當初閔華和凌鈴鈴所在的那深山小屋,也是閔華的住所之一吧……
但……閔華怎麼會在這裡呢?按理說師父應該是很忙的,但為什麼現在師父卻如此空閑,願意呆在這竹海竹舍里?
雖然滿腹疑問,可看著閔華那張溫雅的臉,古雅的心終是柔化下來,師父,必定有著師父的理由吧。
「師父最近一段日子都會住在這竹舍里嗎?」古雅又問道,心裡漸漸緊張。
閔華點頭,道:「是的。」
聽了這話,古雅的心才驟然一松,如果閔華近來也一直住在這邊,那麼古雅覺得自己在這玉林寺呆多久都沒有關係了。
正在古雅想得出神時,閔華也瞥了一眼古雅凝思的臉,又輕輕嘆了口氣,繼續拿起桌面上的那杯蒙頂茶,有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古維鏞既然將古雅安置在這玉林寺里,想必也是知道古家恩怨複雜,加上石城月與古雅的之間的情感關係,古維鏞此舉,也是在於保護古雅。
到底,古維鏞還是放心不下古雅,也放不下那個女人……
之後古雅便將古府里所發現的事情一一向閔華說來,並將凌鈴鈴與古楓一事慢慢說來,閔華聽到凌鈴鈴及古楓的事情后,只是微微蹙著眉頭,臉上表情也不十分驚訝。聽到最後,閔華也只是輕嘆道:「路,既然是她自己選擇的,那麼我們也只有由著她了。」
頓了頓,閔華又道:「只是深宅大院的生活,怕鈴鈴終有一天不能忍受。」
閔華所說的話也正是古雅所擔心的地方。
說了些話后,看看時間已不早了,閔華便讓古雅先回去,以免讓人起疑,古雅想了一想,猶豫著問道:「師父,我下次來時,師父可會仍然在這竹舍里?」
閔華微笑道:「近期內不會離開。」
古雅一聽,這才放下心來,有些依依不捨地出了這竹舍,古雅剛剛走出來,就有一陣清雅的琴聲傳來,叮叮咚咚,十分悅耳。
古雅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只見落地大竹簾后那出塵的撫琴身影,格外迷人。
呆望了一會兒,古雅才轉身出門,這時一直等在外面的珍珍才迎了出來,珍珍臉色仍然有驚詫之色,忍不住向古雅問道:「小姐,那個男子……就是您的師父?」
古雅緩緩地走在竹林之間,仍林風清爽吹拂,她輕輕點了點頭,道:「是的。」
珍珍忍不住道:「這樣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見到,以前小姐總說您的師父如此出色,那時我雖然好奇,卻無法想法世上當真有這樣的人,今日一見,方才相信竟真的有如此男子。」
古雅嘴邊不覺噙了一絲微笑,回想起小的時候第一次看到師父時的情景,她點點頭,輕聲道:「我也是見過師父后,才知道的。」
兩人一路說一路走,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一道出了這片竹林,沿著林間的小路走著,遠遠瞧見一個身形高大的人正往她們這邊走來,定睛一看,卻是劉寒初,那劉寒初也正好看著她們,連忙趕著走了過來。
「三小姐,珍珍姑娘,我正四處找你們。」劉寒初見兩人無恙,也微微鬆了口氣。
古雅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和珍珍想著去散步,倒讓劉寒初擔心了,於是古雅將自己散散步的事情告訴他,讓他不必擔心。
珍珍每每看到劉寒初時,臉色都是怪怪的,這一次也是一樣。
古雅看在眼裡,知道劉寒初、凌鈴鈴與珍珍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現在名義上珍珍已是劉寒初的准夫人了,可是劉寒初的心裡,到底是放不下凌鈴鈴的吧?
劉寒初、古楓竟是如此地對凌鈴鈴一往情深,師父對凌鈴鈴的那句評價「紅顏小禍水」,倒也貼切。
古雅這邊的事情也差不多都穩定下來了,日子一日比一日平靜,劉寒初差不多也準備回古府了。
古雅也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玉林寺呆多久,但想著師父就住在後山竹林里,古雅反倒希望古維鏞不要再招她回去了,她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著日子,不去想那些勾心鬥角,也好。
劉寒初已準備明日回京,而珍珍這日總是神不守舍的,想來是記掛著劉寒初。古雅此時正在抄著一部拂經,而珍珍在一邊心不在焉地研著墨。
「劉將軍要回去了,珍珍,你去準備些齋菜,今日可給劉將軍送別。」古雅吩咐道。
珍珍的手不自覺地顫了一顫,什麼話都沒有說,便退了下去。正在抄寫拂經的古雅抬頭看向珍珍那落寞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
晚上時分,珍珍已準備好了一桌的齋菜,且備了些素酒,將劉寒初請了來。
劉寒初顯得有些拘束,古雅讓珍珍給劉寒初倒酒,說了些常話,珍珍只靜靜地倒著酒,一言不發,臉上隱忍著無限憂愁,而劉寒初也是說一句答一句,這氣氛僵得彷彿是空氣都冷結住了。連喝了幾盅后,酒已冷了,古雅讓珍珍去斟酒,珍珍去后,屋子裡就只剩下劉寒初與古雅兩個人了。
「劉將軍與珍珍也算是未婚夫婦,將軍此去,可有向珍珍道別?」古雅似不在意地對劉寒初說道。
劉寒初劍眉微蹙,恭敬卻又有些歉疚道:「是我疏忽了。」
古雅「哦」了一聲,目光似不經意地在劉寒初臉上掠過,微微笑道:「珍珍的心意,將軍必然是明白的。」
劉寒初沉默半晌,道:「寒初只是一介武夫,配不上珍珍姑娘,承蒙珍珍姑娘的錯愛了。」
古雅緩緩給劉寒初倒了一杯酒,幽幽道:「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劉寒初一怔。
滿目山河空念遠……
不如憐取眼前人……
眼前人……
雖然自己曾那麼在乎凌兒,可是……凌兒已不是他可以擁有的了,她的心已在二少爺那裡,在二少爺也視凌兒如同至寶,他們的世界,他已無法插足了。而珍珍呢?珍珍一直愛慕著他,一直在他身後默默地關心著他,她的心一直在他身上,從未變過。
那時看戲時老爺許婚,雖是一個誤會,可……這也未必不是天意。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退一步海闊天空,他又何必痴迷陷入一段不可得的愛情里,無法自拔?造成他自己的傷害,也造成珍珍的傷害。
不如憐取眼前人,或許……他應該放下對凌鈴鈴的感情,或許……
古雅的這句話如醍醐灌頂,將劉寒初一下子就點醒。劉寒初這才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
正在劉寒初想得出神時,去溫酒的珍珍已回來了,劉寒初不覺抬頭看了看珍珍,珍珍也恰好看向他,那雙曾經明澈美麗的眼睛里,透出一絲淡淡的憂愁與依念,近來的珍珍……憔悴了許多……
造成珍珍憔悴的,自然是他自己。
如果他走不出那份感情,那麼這樣的傷害仍然會繼續。
各有姻緣莫羨人,劉寒初漸漸意識到,也許他的心裡,並不是沒有珍珍。
第二天清晨,劉寒初準備離開玉林寺時,珍珍在古雅的勸說之下,親自去送劉寒初。此時劉寒初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背上負著一個並不太大的包袱。他似正準備上馬離去,回頭見珍珍朝他走來,他也不急著離開,而是向珍珍走了過去。
珍珍手裡提著一個小包袱,遞給劉寒初,道:「這是我做的一些點心,路途遙遠,望將軍多多保重。」
「多謝珍珍姑娘。」劉寒初伸手接過珍珍遞來的包袱。
這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見面,珍珍知道劉寒初心裡有凌鈴鈴,但現在的凌鈴鈴一顆心都在古楓身上,劉寒初回古府見到凌鈴鈴與古楓在一起,必然不好過。珍珍欲向劉寒初說些什麼,可是話一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靜默了半晌,只有木訥地說道:「保重。」
劉寒初點頭,望了一眼溫和賢淑的珍珍,回想起昨天晚上古雅的話來,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劉寒初那雙看著珍珍的目光忽而溫柔下來,道:「等我回來接你。」
珍珍驚訝的抬頭,卻見劉寒初第一次用那樣溫暖的眼神看向她,她幾乎呆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第一次,劉寒初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她只記得,劉寒初只這樣看過凌鈴鈴。
劉寒初卻朝她微微一笑,道:「以前我並不太明白自己的感情,但我現在已經明白了,珍珍,多謝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