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暗香
婉如的臉色仍然有些蒼白憔悴,看著婉如的模樣,再想象著古婉如日後的日子……惜墨已明明白白說過了他不喜歡古婉如,也說了他不會對古婉如好。若明明知道古婉如嫁給惜墨不會幸福,而他卻聽之任之,那……他又於心何忍?
何況古淑如臨死之前,也說過,讓他好好照顧婉如……
古婉如默默地坐在這亭子里,四周靜靜的,猶可以聽到風吹樹葉的聲音。
「姐夫,以前,婉如一直給你添麻煩,真的很抱歉。」古婉如首先發了話,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宇文惜誦搖了搖頭,道:「我既是你姐夫,那麼照顧也是應該的。」
聽了這話,古婉如的眼睫毛明顯一顫,她的頭也垂得更低了。宇文惜誦說得沒有錯,他是她的姐夫,他曾經之所以那麼照顧她,也都是因為他是她的姐夫。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可是內心深處,她還是希望他……心底有那麼一點點,那怕一點點的喜歡她就好,可是就連這一點點,也都成了奢望。
曾經所有的好,也只是因為她的姐姐。
眼睛脹得有些疼痛,可是古婉如仍然強行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勉強笑了一笑,說道:「那……日後我若當真嫁給惜墨公子,姐夫……是不是會像以前那樣……照顧婉如?」
宇文惜誦胸口一震,又想起了宇文惜墨那天明明白白對他說的話:「我不喜歡婉如,就算婉如嫁進來,我也不會想著要去對她好或是什麼,日後若遇著喜歡的,我會將我喜歡的女子娶進來,當然,我不會去顧忌婉如的感受,我會尊重婉如,但,我不會愛她……」
但宇文惜墨的話,他又怎麼好向古婉如說?但若不告訴古婉如,那等到她一旦真的嫁進汝南王府,這悲劇就不可挽回了。
沉默了半晌,宇文惜誦卻只有說道:「那時,你就是惜墨的妻子,惜墨自然會愛惜你。」
古婉如的指尖輕輕一顫,強自按下心頭的悲傷,想說些什麼,可是終究說不出話來。她怕自己一說話,淚水就會忍不住落出來。
宇文惜誦心裡想的卻是宇文惜墨的事情。
猶豫了一會兒,宇文惜誦終於問道:「婉如,你喜歡惜墨嗎?」
古婉如一怔,不由地抬起頭看向一臉凝重的宇文惜誦,此時宇文惜誦也正好看著古婉如,只見古婉如那雙清秀的眼睛里,水靈靈的,蓄著一池欲流未流的淚水,一副楚楚可憐之態,令人心裡不忍。
她心裡一緊,胸口在突突直跳,姐夫……姐夫為什麼會問這樣的話?
宇文惜誦的臉就這樣突兀的闖入她的視線,這些日子她的腦海里時時刻刻想著的人一旦真的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眼前,她並不覺得開心,相反地,只有一陣陣的酸澀流過心頭。
「婉如,你……喜歡惜墨嗎?」宇文惜誦繼續問道。
因為宇文惜墨是不愛古婉如的,倘若古婉如也不喜歡宇文惜墨,那麼有可能的話,就讓他們不要在一起,不然受傷害的會是古婉如。
古婉如的眼睛顫了一顫,看著宇文惜誦的臉,淚水終於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她怎麼會喜歡惜墨公子?她喜歡的人……明明就是他……只差一點點,她就要將「我喜歡你」這句話說出嘴,到底在最後一瞬她忍住了。
古婉如低下頭來,淚水輕輕地滴在她的手絹上,她慌忙手絹子將眼角的淚水擦去,掩飾似地說道:「一來到這裡,我就想起姐姐了……對不起,姐夫。」
看著古婉如落淚,宇文惜誦心裡也不知是何滋味,想安慰她,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也只得站在她的身邊。
古婉如擦了擦淚水,又牽出一絲微笑,雖然她盡量想讓自己笑得自然些,但這個笑容里還是含著深深的憂傷,卻聽她勉強笑著說道:「惜墨公子那麼我,我自然喜歡他。」
宇文惜誦沉默不語。
古婉如怕再這樣呆下去,她會忍不住繼續哭起來,便向宇文惜誦道:「姐夫,雅兒許久有沒有來,你去幫我找一找她,好嗎?」
宇文惜誦看了古婉如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最後轉身離開。
這時的古雅正在去往幽梅亭的路上,她的身邊還跟著那活沷可愛的凌兒,宇文惜誦找到古雅時,這凌兒正湊在古雅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著些什麼,似乎是在說一件有趣的事情,因為凌兒是一邊說一邊笑的。
古雅瞧見向她走來的宇文惜誦時,臉上似乎帶了些驚訝,待宇文惜誦走上前來,古雅便向宇文惜誦施禮道:「姐夫。」
宇文惜誦將古婉如傷了腳,現在在亭子里休息的事情告訴了古雅,古雅不由地回頭看了一眼凌兒,只是叫凌兒給古婉如和宇文惜誦製造一個相處的機會罷了,凌兒怎麼下手這樣重,還讓二姐傷了腳?
古雅連忙向凌兒道:「既如此,凌兒,你去將石公子請來。」
石城月懂醫術,所以古雅讓凌兒去請石城月幫忙。
其實古雅不知道……
凌兒就是一個醫術精湛的人……
不過凌兒並沒有多說什麼,連忙應了一聲就跑去找石城月了。
於是古雅與宇文惜誦一起往幽梅亭走去,這條路比較安靜,所以這會兒這裡也沒有什麼人。古雅和宇文惜誦一面走著,古雅有意無意地說道:「不瞞姐夫,自長姐去了后,二姐日日陷入悲傷之中,整日神不守舍的,叫我這做妹妹的,實在放不下心來。」
宇文惜誦走在古雅的前面,古雅也瞧不見宇文惜誦的表情,但宇文惜誦的背影里的落寞讓古雅心裡頗為同情他。
走在前面的宇文惜誦忽然道:「是嗎?那日後三妹妹還得多陪陪婉如,不叫婉如太過傷心了。」
「這是自然。」古雅說著,又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宇文惜誦,繼續道,「只是二姐自小就與長姐親厚,二姐的心思,只有長姐最清楚。說來慚愧,我這個做妹妹的,竟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二姐姐的心事。」
宇文惜誦微微一顫,婉如的心事……向來只有淑如知道?宇文惜誦彷彿又聽到了古淑如死前說話:我知道婉如喜歡著你,但她膽子小,就算是喜歡著你也不敢說出來……我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她的心思我怎麼會不明白……
是這樣嗎?
宇文惜誦的沉默,讓古雅猜到自己的話已有幾分打動宇文惜誦了,古雅緊接著嘆了口氣,嘆道:「就說前日子二姐姐要絞荷包吧。那日二姐姐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我悄悄地進去看時,卻見二姐姐拿著一個荷包在默默地流著淚,最後竟拿起剪子就要將那荷包剪掉,還好的及時攔住了,不然好好的一個繡花荷包,就被二姐姐剪了。可是我卻始終想不明白,二姐姐為何要去剪一個荷包……」
走在前方的宇文惜誦突然停住了步子,轉頭看著古雅清麗絕倫的臉,問道:「荷包?什麼荷包?」
古雅也停了下來,故作疑惑,說道:「是一個寶藍色的荷包,上面還綉著雪與梅花,旁邊還有王安石的一首詠梅詩『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宇文惜誦怔了一怔,在那一瞬間,他的臉色掠過一絲難言的震驚與複雜,似有千萬頭緒湧入心頭,讓他一時之間難於緩過神來。
那個荷包……
淑如還在世的時候,有一次淑如接婉如到屋子裡玩,那時淑如正為自己還未出世的孩子縫製小衣。婉如也陪著淑如做衣裳。宇文惜誦無意間見婉如的手工精巧,便笑贊了一番。而古淑如亦是笑道:「我這個妹妹最善女工,她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漂亮,上哪都買不到。」
於是宇文惜誦就開玩笑說道:「正巧,我上次與惜墨去應酬時落了一個荷包,你若空閑,可幫做我一個。」
古婉如便問宇文惜誦想做什麼樣的荷包。宇文惜誦喜歡「雪」與「梅」,就道:「上面有一幅雪梅圖,旁邊可雋一首小詩上去。莫若王安石的詠梅詩最好: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當時的宇文惜誦本是開玩笑,卻沒有想到古婉如竟當真做了這樣一個荷包……
而且她還悄悄地拿著那個荷包流淚……
難道……難道當真如淑如所說……婉如她心裡愛上的人……是自己?
宇文惜誦心裡「咚」地一跳,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婉如喜歡著你,但她膽子小,就算是喜歡著你也不敢說出來……
惜誦……其實我知道……你心裡也是……也是有一點點喜歡婉如的……是不是?
古雅看著宇文惜誦的模樣,心裡已有八分把握,這宇文惜誦對古婉如,並不是沒有感情的。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姐夫,雅兒以為,有的時候眼睛看到了,並不一定是真的。雅兒也不知道二姐為何如此,只是雅兒,真的希望二姐可以幸福開心地生活著。雅兒並不覺得二姐喜歡惜墨公子,有的時候,一念之間可以決定一個人的未來。」古雅悠悠地說道。
宇文惜誦怔怔地看著古雅,久久不語。
古雅覺得自己該說的,該做的,都做的,剩下的再也不必說了,便向宇文惜誦微笑道:「姐夫,我們走吧,這會兒二姐還在等著我們呢。」
「好。」宇文惜誦回答一聲,與古雅繼續往幽梅亭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