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章梅生
古楓見王夫人神色凝重,也有些慌了,只得掩飾道:「沒……沒……沒去哪裡啊……」
說著古楓又瞪了古敏如一眼,沉聲道:「敏如!你胡說些什麼。還不向母親解釋!」
古楓的話帶著些嚴厲,古敏如不由地氣惱,她哪有胡說,她是問過陳英蘭了,陳英蘭確實是說近來古楓很少去陳府,也不知道這古楓在忙些什麼。古敏如正想反駁,又看古楓表情嚴肅,古敏如又將那話吞了回去,冷冰冰的說道:「我開玩笑的!」
古楓聽古敏如這樣一說,不由地鬆了一口氣。王夫人卻是一臉疑惑,正要再問些什麼時,古楓的小廝阿教忽然從身後趕了來,阿教先向王夫人和古敏如哈腰行禮,然後才向古楓稟告道:「二少爺,大老爺那來了客人,正喚你過去。」
這阿教來得真是時候,古楓不由地笑了起來,向王夫人道:「母親,那兒子就先去了。」
王夫人雖然還想再問些什麼,可是既然古維鏞喚他過去,她也不好多留,只得點了點頭。然後古楓便引著阿教匆匆離開了。離開這裡后,古楓向阿教笑道:「阿教,還好你來得及時,不然可真要露餡了。」
阿教苦著一張臉,道:「二少爺,這事你看著辦吧!做你的小廝實在太險了。」
古楓拍了拍阿教的肩膀,笑道:「怕什麼,萬事有我頂著!」
古楓的力氣極大,這兩下拍得阿教直呼好痛,古楓卻似高興極了,哈哈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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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古雅換了身月白色煙雲蝴蝶裙,腰系著一條淺藍色宮絛,上面綴著一塊通透的白玉佩以壓裙幅。
曉秋被關起來后,就一直是珍珍給伺候古雅了,珍珍雖然心靈手巧,可是畢竟曉秋照顧了自己三年,她忽然不在身邊了,也讓她有些不習慣。
古雅坐在妝台前,看著菱花鏡里的自己,經過這些日子的休息,古雅的氣色已差不多恢復了,珍珍站在古雅身後細細地給她梳著頭髮。
珍珍一面給古雅梳著頭,一面又問道:「小姐想戴什麼髮飾?」
古雅看著鏡中自己的髮髻,忽然想起那支金鳳釵來。
那天她被古楓帶回零星小筑後,就偷偷將那支金鳳釵收好了。
她今天的衣飾也不宜帶金器,想了想,古雅打開了妝台下的匣子,取出一條形錦盒,盒子里端端正正放著一支白玉芙蓉簪。珍珍瞧了一眼那錦盒中的白玉芙蓉簪,贊道:「好漂亮的簪子。」
古雅瞧著這支簪子,這還是那日老夫人送給她的,她緩緩說道:「是很漂亮。」
珍珍又嘆道:「可惜素了些。」
古雅道:「素也沒有什麼不好。」
珍珍點了點頭,也許這樣素雅的東西才合適這位靜雅的小姐。這樣想著,珍珍伸手將那簪子從錦盒裡取出,再插著古雅烏黑光亮的髮髻里,漆黑如墨的頭髮,潔白如雲的芙蓉簪,兩相映襯之下也很是別緻幽美。
古雅先去怡養苑向老夫人請安,陪著老夫人呆了一會兒后便從怡養苑走了出來,便隨順道去了樺南院找舒月。樺南院處在園子一處風景頗佳的位置,那裡本是古樺的親生母親陳清容的住處,陳清容去了后,古樺便就在樺南院住了下來。
樺南院種的許多四季常青的樹木,所以無論什麼時候到這裡來都可以看到綠盈盈的一片。古雅繞過一從假山,穿過院子,樺南院的小丫頭看到古雅時,認得古雅的便走到屋子裡向舒月通報了,不久春羅便走了出來,笑著將古雅正偏門走入堂里,再到了裡面舒月的屋子裡,此時舒月正在哄著浩哥兒吃著飯。
古雅走進來笑道:「嫂嫂好清閑。」
舒月手裡拿著一個蓮花紋小碗,碗里盛著溫熱的粥,舒月看古雅在自己身邊坐下,便笑道:「也不清閑,只是該做的事情都做好了,現在像陪陪孩子罷了。」
古雅看了看舒月懷裡的浩哥兒,粉雕玉琢般的小孩子里,白嫩嫩的皮膚,紅紅的小嘴,正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古雅。
這還是古雅第一次看到舒月的孩子,見他生得如此可愛,古雅心裡也生是憐愛之意,道:「浩哥兒長得可真俊。」
舒月抿嘴笑了,臉上儘是幸福之色,她放下手裡的碗和小勺子,慈愛地教浩哥兒說話:「這是雅姑媽。叫姑媽。」
浩哥兒只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小嘴張張合合的,只含糊不清地「吚呀」幾聲,也聽不出他是在說什麼。但那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古雅心裡歡喜,忙從衣裳里拿出一塊飄花翡翠如意佩,以紅色絲繩打了個吉祥結,下面還佩著一顆高綠翠珠,古樸大方,又很是美觀。
這還是以前老夫人賞給古雅的東西,古雅將這塊翡翠佩掛在浩哥兒的小衣上,溫和地笑了笑,說道:「姑媽第一次見面,也沒有什麼好東西。」
舒月只看了那塊飄花翡翠如意佩一眼,便知是價值不斐之物。便拉著浩哥兒的小手逗道:「還不謝謝雅姑媽。」
浩哥兒只是吚呀吚呀地亂叫著,也不知是說什麼,舒月看了看春羅,春羅馬上會意,走過來從舒月手裡抱起浩哥兒,笑著哄道:「孫少爺,婢子帶你吃飯去了。」
說著她便引著浩哥兒下去了,舒月看著浩哥兒的背影,臉上始終噙著幸福的笑容。看到這一幕,古雅的心也柔軟起來,也許自己不久后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也會如此時的舒月一樣,幸福地凝望著自己孩子,那將是怎樣溫馨的一件事情……
浩哥兒被帶下去后,舒月順手給古雅倒了杯茶,問道:「你此次來可是為是曉秋的事?」
古雅點了點頭,端著几上的茶抿了一口,道:「曉秋待我還是很忠心的,她會被大太太利用,想來是有什麼苦衷的。」
說到此處,古雅又情不自禁地想起當年的紫雲來,紫雲應該也是如曉秋一樣,並不想背叛自己,只是不得已罷了。身為丫環,本就註定是會做許許多多不得已的事情。
舒月笑了笑,道:「你的丫頭待你一向很忠心。」
古雅放下手裡的茶杯,嘆了口氣,道:「因為我,她們也都常常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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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秋暫時被關押在柴房裡,關於對曉秋的處置,舒月也還沒有決定,不過她已暗中命下面的人照顧她,不讓她受苦了。
古雅和舒月走到柴房門前,前已被鎖了,古雅看著那把大鎖,心中有些感慨,不久前被關在柴房裡就是自己,現在卻因為她的計謀,又將曉秋帶了進來。舒月命人將那鎖打開,有些刺眼的陽光便隨著門的打開流入了那陰暗的屋子。
曉秋正蜷縮在牆角,一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膝間。聽到開門的聲音,曉秋也不抬頭,像是什麼也沒有感覺到般,仍然保持著那個動作。
看到這樣一幕,古雅心裡不禁難過起來,她緩緩地走進屋子,在曉秋的身邊蹲下,柔聲喚了她一聲:「曉秋……」
聽到古雅這溫和而親切的聲音,曉秋的身子顫了一顫,然後猛地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古雅那雙清秀明澈的眼睛。
「小姐?」曉秋顫聲道,眼裡充滿了驚喜與不敢相信。
古雅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曉秋這才驚喜地緊緊抓住古雅的手袖,道:「小姐,真的是你?你沒有死?太好了,太好了……」
古雅見曉秋神情真摯,心裡很是感動,拉著曉秋的手柔聲道:「我沒事,你受苦了。」
曉秋看了古雅,淚水無法阻止地潸然而落,又恨又傷心地哭道:「小姐,曉秋對不起你……」
古雅柔聲寬慰了曉秋一陣,曉秋才止住了哭泣,古雅又拉著曉秋在一處較為乾淨的乾草上坐了下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曉秋一番,曉秋身上穿著的還是那天穿的桃紅衣裳,現在已有些皺了,也沾著些污跡,曉秋的臉色也比往日憔悴了些。
看來這些日子曉秋吃苦了。
古雅嘆了口氣,拉著曉秋的手,柔聲道:「曉秋,我知道在我的飲食里下毒並非你的本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舒月知道古雅和曉秋有話要說,便先退了出來,在外面等她。
曉秋的眼珠顫了顫,又低下頭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地抬頭看著古雅,道:「小姐,有一件事情我瞞了你。」
古雅微感詫異,問道:「什麼事?」
曉秋似沉浸在回憶里,緩緩說道:「小姐,我遇到了一個人。」
「哦?」古雅看著曉秋,曉秋遇到了一個人?什麼人?這與曉秋有什麼關係?於是古雅又問道:「誰?」
曉秋看了看古雅,忽然問道:「小姐,你還記得章梅生嗎?」
古雅神色一震,章梅生……
這個名字……
彷彿很熟悉……
是了,是章梅生,當年紫雲常常在古雅身邊提到這個名字,似乎是一個落魄的書生,當年進京趕考名落孫山,意志消沉之際遇到了正偷偷上街給古雅帶吃的的紫雲。那年古雅十三歲,紫雲十八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那時的零星小築還是一片荒涼,有時吃穿都成問題,不過好在那時古雅已遇到師父了,生活也有些改善,於是紫雲就得常常出去給古雅帶東西吃,紫雲也就是在那時遇到了那書生章梅生,並且愛上了那書生,那書生也愛上了紫雲。
那時古雅還在師父手下學詩詞書畫,她還記得那章梅生通過紫雲的手送過她字畫,也給過古雅他寫的詩詞,從他的字畫中可看出他也算是頗具才情的人物,只是科舉考試到底殘酷了些,並不是每個有才人都能中舉的,有的人寒窗苦讀了一輩子都不能踏入士的級階……
只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紫雲死後,古雅就再沒有聽到那章梅生的消息了……
然而,曉秋卻突然提起了章梅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章梅生與曉秋又有著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