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炎國
懸崖之邊，冷風颯颯，明明冰言國溫暖如春，這懸崖邊卻恍如另一個世界，掉下此處，便不知生死。
彥龍殿。
「你說什麼？！」
桌案前，陌奕軒陰冷的聲音傳來，那跪在前面的人渾身發抖，連呼吸都極其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小命不保。
「怎麼辦事的，人怎麼可能會在眼皮底下掉下懸崖！」
陌奕軒夾帶著怒氣的聲音再度傳來，底下的人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回皇上，那古若言自己用簪子刺激了馬，屬下根本來不及阻止啊。」
陌奕軒的臉色依舊很難看，隱隱間似乎有些痛苦的神色。他擺了擺手退下了那人，身體重重的靠向椅背吐出一口氣，眼睛怔怔的望著天花板，低低的聲音飄蕩在這彥龍殿中。
「古若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如此，你也寧願跟他飄蕩於江湖，而不願留在我身邊嗎…在你心中，我就這麼不重要，不值得你停留一絲一毫嗎…」
陌奕軒此時心裡的苦，恐怕沒有人能懂。自第一次見到古若言，那般無所謂的神態便是深深印入其心，彥龍殿幾個月的陪伴漸漸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痕迹，任誰都抹不掉。有時候，他恨不得放下所有，只牽著她的手逍遙江湖，可奈何他的身份卻不容許他這麼做。他是天子，肩上扛著的是萬千子民的安定，再怎麼喜歡的女子，也容不得他有絲毫的鬆懈。而古若言也從沒有更多的靠近他，那始終隔在兩個人之間的淡淡的距離，讓他煩躁。在這種雙重煩躁下，他總是會違背心意，一次又一次刺激她，逼她，最終使得兩個人之間距離越來越遠。心裡明明不是那麼想的，只要她願意，明明等多久都無所謂的…只要她願意。在見到陌奕然牽著她的手到他面前的時候，在看見她也那般順從的任陌奕然牽著她的手的時候，他幾乎要瘋狂暴走，可是他的身份卻是不容許他這麼做。呼，皇位固然好，可是箇中滋味誰又懂得呢。最是無情帝王家，他也想與他這個弟弟好好的相處。想當初，他與這弟弟是最為親近的呢，如果沒有太子之位一事的話…在見識到陌奕然親手把兩個兄弟送進天牢之後，他再也沒辦法用以前的心態面對這個恐怖的弟弟了，縱使他當初是為了幫助自己。皇位，是他僅有的一切，如果沒有了這份保障，他怕這個恐怖的弟弟也會對他出手，所以用盡一切辦法想要除掉陌奕然。誰知，這份陰謀把古若言也算了進去。那個始終冷冷淡淡，卻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子。在知道自己真的永遠的失去了這個女子的時候，他才明白這女子在他心中到底留下了多麼深刻的痕迹。人就是這樣，總是在失去后才會懂得珍惜…
陌奕軒深深的嘆了口氣，似是要把心中苦痛一併吐出來一般。片刻后，他恢復了正常，只是那微微閃動的眼神說明了此次的事帶給他的衝擊。
炎國，相府。
在一間簡潔樸實的房間里，床榻上正躺著一個人，細微的呼吸顯示著此人還活著。在床榻邊，站著一個小女孩，大眼睛盯著床上的人，不安的絞著手指。
「子軒哥哥，大姐姐怎麼還不醒啊？」
小女孩向旁邊站著的男子問道。
「唔，畢竟受傷太重了，很有可能是從那懸崖上掉下來的，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也情有可原，再等等吧，不要著急。」
那名為子軒的男子輕輕揉著小女孩的頭髮，安撫道。小女孩也乖巧的點點頭。就在這個時候，床上之人一直緊閉的眼睛有了些許動靜，眼睫毛輕輕動了動，彷彿很艱難的張開了眼睛。這一幕當然也被一直看著她的兩個人看見了，那小女孩驚喜的喊出聲。
「大姐姐醒了。」
旁邊的男子也點了點頭。
「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不用緊張，不會害你。」
男子輕聲問道，在見到那雙眼睛里的警戒時也安撫道。
「這裡是哪裡？你們是誰？」
床上的人微微嘶啞的聲音傳來。
「這裡是炎國，我叫白子軒，這是我妹妹，白沫雲。」
男子也不避諱，說道。
「炎國？這裡是炎國？」
床上的人似乎有些吃驚。
「嗯，你現在還很虛弱，先好好休息，等身體好些了再說吧。」
白子軒始終是輕聲輕語，說道。
床上的女子似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白子軒和白沫雲轉身也要離去，突然從後面傳來輕輕的一句話。
「古若言，我來自冰言國。謝謝…」
到得後面聲音越來越小，但那句話還是一字不差的傳進了白子軒的耳朵里，白子軒的臉上頓時揚起一抹笑容，然後抬步走出了房間。
原來那女子，竟是從懸崖上摔下來從而生死不明的古若言。
幾天日子悄然而逝，古若言的身體也好了很多，只是精神始終不太好，經常昏睡，一睡便是一天一夜，這讓白子軒很頭疼。
「趁你現在還清醒著，把粥喝了，然後我陪你在院子里走走，總是這麼昏睡可不好啊。」
白子軒手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輕聲說道。
「對不起…麻煩你們這麼長時間，等身體好點了，我會離開的。」
古若言接過粥，輕聲說道。語氣里滿是歉意，就連表情都是充滿了歉意。她本就不是樂意麻煩別人的性格，但此時也沒有別的選擇，經常性的昏睡，她自己也很無奈，卻沒有任何辦法。
「又說這種話，我聽了不下百遍了。你說不煩，我都聽膩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自願找麻煩還不行嗎？我為自己積德還不行嗎？」
白子軒那始終噙著笑容的臉龐，在聽到古若言的話時，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丫頭，也太倔了吧，幾乎每見一次就說一次，樂此不疲啊。
看見白子軒的表情，饒是古若言也是忍不住輕笑出聲來。
「總算是見你笑了，這樣多好。」
白子軒看見古若言的笑容，身體明顯頓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笑著說道。只是那笑容是那麼溫柔，或許連本人都沒有察覺到那笑容中的溫柔。
聽到白子軒的話，古若言也是面露尷尬。
「對了，還是沒有他…的消息嗎？」
片刻后，古若言有些緊張的問道，手指也在不覺間緊緊握住了碗。
「嗯，還沒有。我會繼續查的，不要太擔心了，身體要緊。」
白子軒說道，不覺間臉上的笑容也是有些收斂。他，古若言在徹底醒來后第一時間問起的人－陌奕然，冰言國奕王爺。白子軒說不清楚此時的情緒，每次古若言問起陌奕然，他心裡就有些堵堵的，很是不痛快，但又說不清楚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謝謝。」
古若言的眼眸頓時黯淡了下去，輕聲說道，然後放下碗，走向院子，看著某處，不知道在想什麼。白子軒拿起一件袍子，跟著走出去。看著那瘦弱的背影，彷彿能感覺到那道身影此時的心情，痛苦與漸漸爬上心的絕望。白子軒有種衝動，想緊緊抱住那道身影，想把那種心情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白子軒走到古若言的身後，輕輕的把袍子蓋上去。
「這裡不比冰言國，風還是有點涼，多穿點，免得病上加病。」
白子軒輕柔的聲音，讓古若言有些恍惚，想起了那個人。曾幾何時，他也這般溫柔的關心著自己，只是，如今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想到此處，古若言也有些傷心，眼前瞬間霧氣蒙蒙，但卻被古若言強行收了回去。堅強如古若言，在沒有任何消息的時候，她顯然是不會讓自己這般頹然下去的。此時，沒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至少，比死訊好太多了。
古若言的小動作顯然是沒有逃得過白子軒的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痛，也僅僅是一瞬。
對於陌奕然，白子軒身為炎國丞相之子，自然聽過的事情不少。最近聽到的消息便有兩個，其一是從不近女色的奕王爺有了王妃，其二是奕王爺與奕王妃不知為何雙雙墜崖。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子與奕王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很有可能是那奕王妃。但是…心裡卻強烈的否定這個猜測。這種情緒，白子軒也很無奈，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涼了，進去吧。難得你今天沒有昏睡，這是好事啊。」
白子軒扶著古若言進了房間，再囑咐幾句之後也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