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滕王——最是人間留不住3
李元嬰從前沒有野心。
他學著岑三娘的模樣,仰起頭看著漫天金花銀雨紛揚灑落。天底間仿佛隻剩下了他一個人。璀璨到了極致,美的如此驚心動魄,讓他生出了勃勃野心。
皇位,他可以不要。
他要為自己,為承乾出一口氣。
此心一起,那些堵在胸口的憋屈輕輕吐了出去。袁天罡說進城八百步能遇到他命中的貴人,便是她了吧。
既然是能為自己消災解難的貴人。當然要留在自己身邊。
他吩咐空青:“明日去趟岑府。替我送份禮給岑三娘。”
他相信空青和自己手下辦事的能力。隻一夜,他就知曉了她所有的情況。
一個被隔房奪走產業的孤女。巴不得早點打發出嫁。嫁給範家那個病癆小子,怎比得上進王府做妾?她年紀小了點。他不是色中急鬼,也不差供人三餐食宿的銀子。養著便是了。
岑家不過有個在吏部做郎中的爺。放在隆州,刺史也要巴結幾分。擱在長安,不過是隻螻蟻。
令他吃驚的是,岑家三房還沒動靜。十三歲的小孤女卻有順著竹竿往上爬的心思。
“叫她親自送來。”
李元嬰好奇的想,難不成袁天罡嘴裏的貴人,真有幾分與眾不同?
岑三娘走進帳蓬的時候,知禮的低垂著眼,不知道他的眼神眨也不眨的打量著她。
河風將白色的帷帳吹了起來。垂在她臉頰旁的錦帶墜著米粒大的珍珠,微微晃動。一瞬間,他想起了媚娘。
媚娘是出鋒的刃,岑三娘是綿裏的針。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梳著垂紹髻,係著帶墜子的錦帶,柔弱而嫵媚。
可她和媚娘如此不同。
她想借自己的勢,卻那樣的小心翼翼。
稍稍一威脅,就歡快的搖起了尾巴。讓人憐惜。
媚娘,如果像她一樣該有多好。自己定會盡全力護著她。媚娘,相信她自己,卻不肯信他。
大概是他教她教的太好。讓她離了自己也能展翅高飛。
這一回,他必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他要岑三娘懼他依附他,離了他就寸步難行。
他冷酷的讓空青抬刺史出麵,替範家那病小子保媒。溺水的人抓著根稻草都不肯放手。她走投無路的時候,就再不會拒絕做自己的姬妾了。
空青眼裏閃過對岑三娘的憐惜。
憐惜?誰又來憐惜自己?李元嬰對這種情緒嗤之以鼻。
他根本不相信,一個十三歲的孤女能化解他下的這步棋。他冷冷的想,都說袁天罡批命極準。如果岑三娘連範家這點事都化解不了,她能為他做什麽?讓他看了片驚豔的夜空,激起了他的野心。一枝點翠釵足以償還了。
岑三娘終究還是借著那枝點翠釵,搬出了對她不聞不問的外祖父來。
李元嬰見空青鬆了口氣。這小子嘴裏的話卻充滿了挑釁:“王爺,要小的再去趟刺史府嗎?”
再去刺史府,以勢壓人,逼著岑家老太太把她嫁給範家那病小子?他不過是有點好奇,又想試她一試。又不曾和她有仇,非要把她推進火炕:“得起程去洪州了。她歲數還小。你安排小青進岑家侍侯。”
他不可能為了岑三娘滯留在隆州。這麽說,空青已經心領神會,岑三娘是他的人了。不過是放在隆州養上些日子罷了。
李元嬰心裏打定了主意。落子無悔。合了袁天罡批語的岑三娘將來說不定真是一步能救他的隱棋,大意不得。
他調來了徐媽媽。
內宅之中的事,隻有女人才方便處理。
他告訴徐媽媽,合適的時候提點岑三娘幾句,別讓她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收到了隆州來的信。
“和方家訂了親?”李元嬰蹙緊了眉。
空青低垂著頭:“照理說徐媽媽應該把話傳到了。岑姑娘還托了小青辦事。為了配那牡丹插屏,徐媽媽親手趕了兩日工。她既然用了咱們的,哪能這樣不懂事。估計是岑家三房蒙在鼓裏,看上了方家的銀子。”
“你在替她說話?”李元嬰臉色有點不好看。
既然是與自己批命有關的人,自然要留在自己身邊才妥當。讓她嫁去方家,徒生事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嫁過去。
“小的不是替她說話。”空青涎著臉笑,“岑家三房的三老爺不是在洪州做著曹參軍麽?王爺都督刺史一肩挑,放出風去,還怕岑家不把她送來?”
李元嬰睨著他道:“這是怪本王沒有考慮周祥了?”
空青腹誹道,你早亮出身份,向岑家討岑三娘,岑家三房巴不得貼上來,哪裏還會有方家那門親事。神情越發恭謹:“小的哪敢指責王爺。隻是覺得從岑參軍處下手,來得妥當。”
“晚上請岑參軍過府宴飲。”李元嬰拋下這句話走了。
方家不過是隆州城的一個商賈,族裏又無人出仕。自己是岑三老爺的頂頭上司。討的又是岑家三房巴不得早點送出門的孤女。事情毫無難度。
兩個月後,空青來報:“岑姑娘的船傍晚就到碼頭。”
李元嬰換了件常服,微微一笑:“隨我去拜訪岑參軍。”
岑三娘今天到,李元嬰今天就去了參軍府拜訪。岑三老爺和夫人心裏明鏡似的。一邊吩咐管家去碼頭接人。一邊殷勤小意的陪著滕王等。
終於,聽到管事的來報馬車已到了府門口。李元嬰大笑著站起了身:“貴府有客,本王就不多叨撓了。”
小廝執著燈籠在前麵照著道。光從紅色的燈籠綢布裏透出來,溫暖蒙朧。李元嬰有些迫不及待。他想看看岑三娘驚詫又無奈的模樣。
好像自從承乾被廢起,他就再沒有過這種玩樂的心情了。
岑三夫人安排的巧妙。抬人進後宅的軟兜遲了那麽一會。掐著點讓李元嬰繞過照壁和岑三娘碰了個正著。
她穿了件月白色藍色碎花的窄袖小襦,白色的高腰裙子。半倚靠在向邊的小丫頭身上。臉上未施脂粉,有些憔翠。
他看著她瞪大了眼睛,嘴皮哆嗦著,顯然嚇得狠了。像隻奶貓發怒時,炸了毛卻又沒有絲毫的威攝力。
李元嬰心裏湧出一絲得意。若不是顧忌著這麽多人在場,他沒準兒會柔聲問她一句:“可服氣了?”
四目相交不過是瞬間的事。岑三娘雙腿一軟,癱倒在丫頭身上。岑三夫人安排的軟兜巧妙的送了過來。
這種軟兜不像轎子,中間是張鋪了椅袱墊子的椅子,前後兩人抬了。岑三娘斜斜的靠坐著,死死的閉著眼。
“王爺,這是侄女三娘六娘。小姑娘體弱,大概是暈船了。”岑參軍低聲在旁邊解釋道。
岑三老爺很緊張。大概是怕自己發火吧。李元嬰心情無比愉悅。能看到岑三娘嚇暈或者嚇得裝暈,沒白在參軍府喝了一個時辰的茶水。
“都督府正配了對症的丸藥。回頭打發人送來。岑參軍留步吧。”
他還會來。她來了洪州,就甭想著隆州方家的親事了。
空青拉過馬,他上了馬。看到軟兜已抬了岑三娘進去。另一抬軟兜旁卻探出張明豔的臉,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這就是岑六娘吧?岑家難不成還盼著送對姊妹花來?李元嬰收回目光,拍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