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駙馬,人人好逑04
嚴九欽心中想是, 太子被貶吳地, 劫後餘生,聚朋於此地慶祝。這次皇上沒有降罪,叫他是大悲反喜, 反而更坐實了他這個太子之位是固若金湯的了。
沒想到太子如此囂浮輕巧, 完全不把被貶吳地當一回事。
嚴九欽不由地被扳起了臉, 看見太子一雙細長的眉目, 糜邪的目光正緩緩地流連在自己身上。
“九欽可會唱曲兒?”李琮問及他。
嚴九欽答:“不會。”
“九欽祖籍江蘇,可會些吳歌楚舞?或者劍舞亦可。”
嚴九欽答:“亦不會。”
“那你會些什麽?”李琮不禁沉下臉麵發問道。
嚴九欽回答道:“讀書習文,輔助國君。盡為人臣本分,勸諫聖上和殿下,不荒廢精業、不耽淫聲色。”
話一出, 李琮便往他那雙眼臉看去,隻見嚴九欽收斂眉眼,麵色如水。堂堂然的一副道貌岸然、偽善謙卑的模樣。倒讓他反了胃, 欲作嘔。
“致士,你找的什麽人來?”太子惱怒地一揮袖,程致士立馬迎上去諛道:“殿下大可不必跟右衛中郎將一般計較,右衛中郎將也是第一次見了殿下真顏, 難免畏懼威儀。不似他在越王麵前伺候慣那種放浪自如。”
不知他是解圍還是諷刺, 最後一句倒叫李琮更為生氣,因為他私下聽到, 是嚴九欽在越王李如鋒麵前送謀獻計, 才激怒自己殺了辛妃。
“是你在越王麵前挑撥陷害本太子的, 是吧?”前麵言語輕辱完了,輪到了正題。李琮轉身叱喝嚴九欽道。
嚴九欽心上一震,麵色不改,“太子乃千金之軀,真龍之體,凡夫俗子怎可侵犯著殿下一毫一分?”
“你就不是凡夫俗子,”李琮蔑怒道。
嚴九欽頭垂得更低,拱著手,冷汗淌下了後背。
如果太子真是查出了是他在背後搬弄是非、玩弄詭術的話,他嚴九欽今天是沒法全屍送出這太尉府大門了。
李琮雖聲語憤怒,但他心中知道,自己手頭上證據不足,再說嚴九欽獻計越王隻是傳聞,自己也拿捏不準。再看嚴九欽,長得是叫如花似玉、妖容惑眾。這種長相的人一般都是個繡花枕頭,怎麽會城府如此之深,心思如此之歹毒?他自然不相信,也沒有想到。等到日後回想起來真是悔不當初,當初怎麽就信了他一張妖裏妖氣的臉。
“你是個狐媚子。”李琮話擲落道,一手覆上嚴九欽的腰下臀部,一手拉住他寬大垂落的衣袖,在他耳側親了一下。
然後鬆開了他。
周圍少年郎權貴皆豔羨不絕。
隻有嚴九欽心中羞辱難當,隻見他麵漲如血,藏在袖間的手捏著拳頭。氣得渾身在不可覺察地發抖。
李琮見他麵上一團燒得正燦爛的紅霞緋粉,不禁再想靠近他,這次想在他抿緊的唇上一吻芳澤——
嚴九欽推開了李琮,退了幾步,垂著頭,疾聲說道,“告辭了,嚴某還有事……”便推開了圍觀的紈絝,踉蹌地出了廳堂,往門後奔去。
“哈哈哈哈哈哈……”
身後傳來了一陣輕狂的笑聲,猶如魔鬼之聲、地獄之音般,急催得嚴九欽連踉帶跌地逃命似出了程太尉府,馬也不要了,就疾步趕回家。
“他可……”太子還在細細回味著剛才抱住嚴九欽,親在他臉側時,“真香,不是女子身上的胭粉俗氣的香,那是一種妲己西施的魅國惑君的體香。哼,真是便宜李如鋒了……”
嚴九欽回了家後,立馬寬衣洗浴,把臉擦拭了幾十遍,再用皂角搓洗數次,直到麵上發紅、燙痛得厲害才罷休。
嚴九欽白日裏去值了武職的班,傍晚就在家歇息。
太子去了吳地,越王和他的爭鬥暫告一段落。
一日傍晚,嚴九欽正複述著功課,即便嚴九欽早過弱冠,嚴故畔一有閑暇時間都會抽空考查嚴九欽每日的讀書狀況。
“人主舉事,天道如何?”嚴丞相問及他。
嚴九欽正聲答道《群書治要六韜》中的一條:“人主動作舉事,善則天應之以德,惡則人備之以力,神奪之以職。如響之應聲,如影之隨形。”
“擇錯明君,則如何?” 嚴丞相借故問他。
嚴九欽想昨日功課並無此條,不由思索一二,答道:“君若不明,臣民棄之。君不明,則不知臣民所好,不知臣民所惡,不知臣民所從,不知臣民所去。天下皆然降災禍,即時塗炭民眾,嗚呼生靈。不如臣民擇一賢明君主,擁戴為王。其命維新,百獸率舞。”
“放肆!”嚴丞相嗬責他,“天道鬼神,順之者存,逆之者亡。此聖人之所盛業,欲以止後世,故作為譎書而寄勝於天道。”嚴丞相取了《六韜》來教訓他,“依我所看,明日的河豚之死就是你。”
嚴九欽不語,這時候,一隨仆在給他打眼色。嚴九欽朝他看去,不料那隨仆聲音動作驚動了嚴丞相。
嚴丞相嗬斥他出來,隨仆便走了出廳中。“什麽事?”嚴故畔嚴聲問於他。
那隨仆支吾著,又看了看嚴九欽。嚴九欽知道了,便垂下頭,嚴丞相看嚴九欽這副模樣,知道他領會了那仆人的意思,便問他道:“他說什麽了?”
自幼遍讀聖賢書,習孔孟之道。忠孝為上,嚴家家規亦如此。嚴九欽自小就不說謊,直言道:“越王邀我一去。”
嚴故畔扳起臉,“像什麽話,他又叫你去給太子下什麽絆子詭計去了?”
嚴九欽不敢爭辯,垂著頭不說話。
嚴故畔有時候覺得嚴九欽這副垂眉斂眼的模樣是故意做給他看,好讓他心軟放予他。但他也知道嚴九欽性情如此,乖憫隱忍。便不忍再嗬責他,便放了他去。
嚴九欽隨著隨從,到了京城前的一條金淮河畔。
見果有一名畫舫的船家在候著他。上了船後,那畫舫將他送去了一河中央的一條更為遍體華麗、通身氣派的畫舫去。
登了上畫舫,隻見畫舫中傳出了熟悉的歡言笑語聲。
隨從將畫舫中的珠簾挑起,嚴九欽躬身進去,起身便被沈施從拉住上前,“這下人可齊了,嚴兄你怎麽這麽遲,大家夥兒都在等著你呢。越王,嚴兄到了。”
越王正愁嚴九欽怎麽還沒到,這下人來了,便一把將嚴九欽的手牽住,“九欽,你來得剛好,這金淮畫舫最有名的就是胭脂酒,你來嚐一下,看味道如何。”
說著便往自己的酒杯上倒了一杯,是喝得盡興抑或是拿錯杯觥,抵在了嚴九欽的眼前,“九欽,你來嚐一嚐。”
越王一向與他親近,嚴九欽亦不計較,接過他喝過的酒杯淌然入喉。
辛辣一下燒著喉,嚴九欽咳了兩聲,眼淚花兒冒出,“越王這是在害我。”
周遭一眾笑聲,“這是在罰嚴兄姍姍來遲,來,再倒上一杯,嚴兄遲了兩炷香時間,該罰,該罰。”
“我看一杯不足,再添三杯,大家說可好?”
“好好”起哄聲喧囂在耳側,嚴九欽拗不過眾狐朋紈絝,接過杯口就仰頭下喉,真是辛辣無比,燙得他心口都在發熱。
“什麽胭脂酒,嚴某看是一烈火酒罷了。”嚴九欽三杯下肚,眼前竟有些了晃動的影像。
眾人笑聲更歡,“說嚴兄乃當世孔明,這可真叫嚴兄猜對了,這酒就不叫胭脂酒,乃叫‘涅槃酒’,取鳳凰涅槃,必先遭遇烈火焚身之緣故。”
“我看越王切不應喝這酒。”嚴九欽故作一聲道。
“什麽,本王不該喝這酒,”越王俯身傾聽他的話,“為何啊?”
“因為此酒是鳳凰酒,越王喝的得是蛟……”後麵一詞卻不說了。
眾人聽明白,越王乃真龍太子,自是該喝真龍酒的。
李如鋒聽了,神色更為喜,“我看九欽是喙長三尺,舌燦蓮花。該罰,該重罰。”
嚴九欽是被眾人喂得是衣襟遍濕,眼神倒有了幾分渙散的迷醉感。那張臉一向倒是冷冰冰的,此時此刻是添了幾分桃紅杏粉,不由更為讓人心馳神往,想到了“梨花似雪草如煙”的形容。
嚴九欽不堪勸酒,搖手,“認輸,認輸罷了。你們同越王一起欺我。我嚴九欽一個人敵不過你們。”
李如鋒笑得更為拂麵如風,騰出一手去扶連路都站不穩的嚴九欽,“這是哪裏的話。本王擁有一個嚴九欽,敵他們千軍萬馬。”
眾人一並附和,嚴九欽站得不穩,無力笑道,“你們這是在棒殺我。”
“我隻知道這當今世上有欺殺、瞞殺、誤殺、仇殺、情殺、自殺、他殺,可從未聽過有棒殺這一詞啊。”著名京城紈絝,忠武大將軍馮忠聲之子馮原盛正聲說道。
這馬屁,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細一聽才知道,都拍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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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攻/越王黨的日常吹受(1/1)。
李如鋒:論嚴吹我吹不過你。
馮原盛:越王您才是頭號嚴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