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路過,路過
這兩日沈沖每日都陪在梅二先生身邊,好吃好喝伺候著。第三天,梅二先生酒性再犯,拉著沈衝要去喝酒,可酒剛喝了兩大碗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你醉了也好,不然我也沒法陪你繼續喝了。」沈沖在桌上留下了一錠銀子,吩咐小二將梅二先生照顧好,之後便飛身而出。
倒是驚起了酒店之中一陣驚呼,他們一陣議論起來。
「他就是關外雙鷹之一沈沖!前兩天他還在』醉仙樓』呢,不但將藏龍老人的公子游龍生擊退,還將鐵膽震八方秦老爺子打的落荒而逃!」
「可不是,我有兄弟在現場看了,坐在那一動不動便擊退了游龍生,那場面,嘖嘖……」
「怎麼樣的場面?螳螂兄你倒是說說看。」
「藏龍老人的公子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他的劍雖然未到大師的造詣,不過也僅差毫釐,就這樣一位高手,在禿鷹沈沖面前也僅僅是一招之和。這還是禿鷹沈沖沒用全力的情況下,你說可怕不可怕?」
坐在角落位置有一位老者,他一臉心有餘悸,怯怯道:「可怕啊!老朽也曾目睹那一刻。游龍生技藝不錯,但心性浮躁,敗下來是情理之中。最精彩的莫過於他戲耍其中一個孩子的場景,步步驚險,若是換成老朽我上,一個照面怕是就得見閻王,而他卻每一次都能后發制人,手段令人驚嘆!」
兩天前醉仙樓發生的事,再加上林仙兒這小段時間的瘋狂宣傳,到現在城中不認識沈沖的人已經不多了。可得來這「禿鷹」的稱號,沈沖自己還不知道,若是聽說了,心中也不知是如何滋味。
「禿鷹」二字讓人感覺又老又壞,安在沈沖頭上著實有些不符,這其實乃是林仙兒的惡作劇,一個禿鷹和一個神鷹,自然是根據沈沖光頭的特點。
沈沖這一去有急事,去晚了就怕鐵傳甲已經死了,當他火急火燎找到一處如同墓地一般的房外時,卻發現早有三人等在門口。
兩個老頭,還有個少年。
其中一老頭精神矍鑠,下盤紮實,高高凸起的太陽穴證明他是個練家子,如此寒冷的天氣之下他竟然站立如松一動不動,身體很硬朗,與他反差巨大的是另外一個老人。
這是一個留著八字須的老頭,臉色蒼白渾身打哆嗦,手上攥著一把摺扇不斷晃動著,卻並非用來扇風。
看向另外一個少年時,沈沖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就好像重逢家人的喜悅。他們是孿生兄弟,自然也是家人。
沈沖迎向阿飛,笑道:「哥,你也在呢?」
阿飛點了點頭,臉色雖然略顯冷漠,道:「你來做什麼?」
「路過,路過,看到你在,就順便過來看看,你們站在門外幹嘛?走,我們進去。」沈沖拉著阿飛就要進入屋內,卻沒想到門卻在這時打開了,屋裡和屋外的人險些要撞在一塊。
開門的是一中年人,疾裝勁服打扮,一看便是江湖豪客,身後斜背著一柄梨花大槍,比他的人還高出了半截,哪怕在屋裡子也不肯放下。此人名邊浩。
邊浩指著沈沖,望向阿飛道:「這位是?」話音剛落他也笑了,「你們竟然是孿生兄弟,真是碰巧了,哈哈……請進!」
屋裡坐著不少人,臉色皆凝重,其中坐在最中央的瞎子最先站了起來,拱手道:「為了兄弟昔年的一點恩怨,無端勞駕各位,已是不該,又害得三位在風雪中枯候多時,更是該死,但請三位恕罪!」
身體硬朗老人一拱手,話還未開始說起,便被獨眼婦人佔了先聲,她的聲音很是相配她的體型,異常的洪亮。
「是你?你來幹什麼?」這話倒不是針對那剛欲說話的老者,而是望向沈沖。
在座各位雖然過著隱退江湖的生活,可他們對於江湖事迹的了解可不比普通人少,如近來風頭最盛的關外雙鷹,他們又如何不曉得?
看到沈沖,人們立刻也能猜到另外一位冷酷少年便是關外雙鷹之神鷹了。
邊浩呵呵笑道:「我到門口時才發現,原來我請來作證人之一正是關外雙鷹之神鷹。有這二來大駕,倒是讓蓬蓽生輝了。」
「好了,甭管我了,我不過是路過而已,躲躲風雪,你們該幹嘛還是幹嘛。」沈沖眨了眨眼,找了一處乾淨的角落自顧自的坐下了。
鐵傳甲則是一陣苦笑,不過他卻沒有主動與沈沖說話。另外一位少年與沈沖幾乎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他也從李尋、歡口中得知是沈沖的孿生哥哥阿飛。
硬朗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輩中人,最好的便是江湖正義,區區等待算不得什麼,易二先生不必見外。」
又聽見一個渾厚且清晰的聲音響起:「老朽不過是個說書的,今日卻能與鐵面無私趙正義趙大爺一同受邀,實在榮幸。且又能親眼一觀關外雙鷹,榮幸之至!今生也無憾了。」
原來這身體硬朗老人乃是鐵面無私趙正義,沖著這名號,也足夠被邊浩邀請。
易二瞎子冷道:「只望閣下回去之後,能將這件事的是非曲折,向天下人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他說話的語氣中有著咄咄逼人之味,聽得倒是讓人不甚舒服。
不過說書先生卻並未有一絲不悅,反而恭敬道:「這一點老朽更是義不容辭,老朽必定會將今日所見,一點不漏地說出來,邊三爺找老朽來參與此事,也就是這個意思!」
眾人這才驚嘆邊浩心思細膩,找來說書的原來有這層意思在內。故事要傳播,這些酒樓說書先生當是最好的媒介。
獨眼婦人剛想讓邊浩介紹一下阿飛,剛想發話又停住了。若是沈沖沒來之前,或許沒人能認出阿飛來,但當沈沖在旁時,就沒人不知曉眼前的阿飛乃是關外雙鷹之神鷹。
「不如,我們現在開始?」說書先生笑聲問道。
瞎子冷道:「好,邊浩,你先說。」
邊浩點頭,道:「我們原本又八位兄弟,承蒙江湖人士抬愛,稱我們為中原八義。」
瞎子接著話道:「這並不是單純為了討好我們兄弟,我兄弟武功並不出名,相貌也不夠出眾,但是平生做事光明磊落,行事準則無不把義字放在最先!」
趙正義拍手道:「中原八義,義薄雲天,聲名響徹九州,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可惜十七年前他們悄然消失了,原來是諸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他接著指向瞎子道,「想必這位就是大義士了吧?」
獨眼婦人冷哼一聲,道:「大義士早就不在了!不然我們也不會如此凄慘。」
瞎子接著說道:「大哥雖然不在,但是二哥卻苟活了十七年,他叫易明湖,昔日人稱神目如電,可是現在——」他慘笑了幾聲,嘎聲道:「現在我的名字叫有眼無珠,說書老先生,你可記好了。」
說書先生賠笑道:「在下記住了。」
瞎子點頭,接著道:「帶你們來的叫做邊浩,但是我三弟,人稱寶馬神槍,平生最好江湖事,最愛交朋友,我們八人中就數他朋友最多,當然也免不了狐朋狗友。」說到狐朋狗友時他不忘用那雙睜不開的眼睛看向鐵傳甲。
當年鐵傳甲正是被邊浩引薦給中原八義的。
「這位是我四弟,金風白,生於南陽府一貼堂金家藥鋪。這位是我五弟……」
瞎子逐一介紹了所有兄弟,讓其他人不解的是,這位獨眼女漢子是誰?
獨眼婦人等瞎子將其他人介紹完后,她站了起來,道:「大義士翁天傑,人稱義薄雲天,而我則是他的原配夫人。我的名字可不怎麼好聽,叫女屠夫翁大娘,說書的時候可別說錯了,或是改了。」
說書先生拱手,道:「不敢,不敢。」
瞎子道:「我們要讓你將我們的名字記住,並非是為了名聲,而是要你將我們的血海深仇都說出來,讓江湖人都知道其中真相。」
說書人道:「莫非這血海深仇乃是關於翁大義士?」
滿臉麻子的公孫雨道:「正是,而害死我們大哥的人就在現場,這人叫做鐵甲金剛鐵傳甲。」
說書先生疑惑道:「中原八義所做皆正義之事,為何他要害了大義士?」
金風白道:「害人的目的無非只有一個,為了錢財!鐵兄你說是也不是?我們兄弟八人情同手足,每年中秋都會集合到大哥的莊子里集合三個月。十八年前,相聚的可不止我們八個,還另多出了一人就是他鐵傳甲。」
公孫雨道:「大哥的莊子不是固定的,每年都會換,且有個相同點乃是隱蔽。我們只想兄弟八人熱鬧,不希望被其他人所打擾。」
金風白道:「我大哥是個要朋友不要命的人,無論是誰前來,他都坦誠相待。那天鐵傳甲前來,我大哥不但沒有趕他走,反而好吃好喝伺候著!可誰知……誰知這人就不是人,是個畜生!」
說書先生被金風白突然跳起來嚇了一跳,問道:「難道……難道他恩將仇報?」
金風白道:「正是,你說他是不是人?就連畜生他都不如!」
「如何恩將仇報的?這過程……」說書先生道,「若是沒有這過程,那這故事說起來太過乾澀了,聽起來也索然無味。」
金風白道:「自然會說過程,那日我們兄弟八人散去。而鐵傳甲卻並未離開,他還在莊子里逗留了一陣子!他……他趁著我們兄弟不在之時,竟然勾結大哥的仇人,血洗了翁庄!」
獨眼婦人解開了眼罩,露出橫亘在眼睛之上的半尺長的森然傷疤,說書先生一見險些被嚇暈了過去。
「看到這道疤了沒有?我還得感謝這傷口,若不是這一刀,讓他們以為我已經死了,我如今也不可能站在這裡。翁庄十數口人,如今就只剩下我一個!這十八年來,我忍辱負重,每天都說服自己不能死,不能死!在手刃仇人之前,我絕不能死!」
說書先生微微嘆息,道:「若真如此,這鐵傳甲就算是死一千一萬遍也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