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林知夏從老師辦公樓朝教學樓走,一路上被圍觀得像一頭從基地裏跑出來的熊貓幼崽。
林知夏向來親和有禮,同學們不論和他熟不熟,都能說上兩句話。於是此刻大家七嘴八舌,也並不避諱什麽。
“林知夏,盛朗說的都是真的?你知道?”
“睡了楊素素的那個人抓到了嗎?”
“是楊素素搞錯了,還是她故意的?他們家搞這麽大個烏龍,不向盛朗賠禮道歉嗎?”
“楊素素這下虧大了……”
“夏神,狼哥喜歡的那個是誰呀?是不是你……認識的人?”
“狼哥和那個人在交往嗎?”
林知夏掛著營業式笑容,埋頭朝前走,並不作答。
盛朗就像敵軍的轟炸機,把炸-彈一丟就溜了,根本不管這滿地的死活。
用娛樂圈的話來說,盛朗的女友固然粉心碎了一地,CP粉也喜憂參半。
喜的是盛朗果真不是直男,憂的是他描述的那個男生,和林知夏對不上號。嗑的CP被官方強拆了。
林知夏不論怎麽看過去,都是個俊秀斯文、溫潤如玉的美少年。盛朗怎麽放著眼前的美玉不要,去喜歡一個潑辣的心機男?
CP粉們的腦洞如雨季的泥石流,一瀉千裏,已經腦補出了一個竹馬不敵天降,心機綠茶橫刀奪愛的虐戀故事,十分替林知夏不值得。
於是林知夏一路走來,還收獲了不少同情憂傷的目光,讓他嘴角直抽搐。
被盛朗鬧了這麽一場,課間十分鍾晃眼就過去了。上課鈴響起後,才有學生回過神,匆忙朝廁所跑。
林知夏不用上課,轉了個彎,朝宿舍走去。
路過榮譽牆的時候,他再度站住。
左側的牆上,自己的胸口貼著一枚小藍心。
右側的牆上,盛朗的照片掛在第一位,俊臉帶著點不耐煩,讓人又想抽他,又想親親他。
林知夏走進了宿舍樓前的小賣部:“阿姨,我買一份貼紙。”
林知夏想要去開榮譽牆的玻璃櫥窗,就不需要撬鎖了。他隻需要和相關的老師打一聲招呼,就拿到了櫥窗鑰匙。
教學樓裏,讀書聲朗朗。校園的路上難見一個人影。
林知夏打開了櫥窗,將一枚亮閃閃的藍心往盛朗的胸前貼去,忽然又停住。
他覺得不夠帶勁兒。
貼哪兒比較好玩呢?
下課後,學生們成群結隊往食堂湧去。很快就有人在路過榮譽牆的時候發現了異常情況。
櫥窗裏,盛朗的眉心不知給誰貼了一枚亮晶晶的藍心。
盛朗本來就是混血長相,高鼻深目,配上這麽一顆辣眼睛的藍心,頓時從一個樸素的高中生,搖身一變,成為了騷氣千裏的印度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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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盛朗從教練那裏得了半天的假,和林知夏回了永安。
外婆已經煮好了一大鍋艾葉水,讓盛朗洗澡去去晦氣。
“我就說那個娃娃不行吧!”外婆念叨著,“有些人呀,一看就是招惹是非的模樣。別說和她有關係,就是挨著碰著點,都要倒黴。”
“阿婆,人家女生也是真的被壞人糟蹋了,夠倒黴的,我們就別說什麽了。”盛朗勸道。
外婆依舊忿忿:“孩子弄不清,做爹媽的也那麽不講道理。還不就是欺負我們家窮。小朗,你將來不要給我找這種人做孫媳婦!”
“早就說了不會了。”盛朗大笑,“我的眼光好著呢。”
樓頂的小閣樓裏,林知夏正把從家裏帶來的燉棒子骨擺在小木桌上,一邊抱怨著:“你怎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在學校廣播裏說那些話?你要老師們怎麽看你?將來傳回永安,你怎麽向外婆解釋……”
一雙胳膊從身後將林知夏攔腰一抱,往床墊上滾去,沒說出來的話都被堵住了。
“我又沒說我談戀愛了。隻是出櫃,老師也不能拿我怎麽著。”盛朗樂滋滋地搖著尾巴,“外婆可好糊弄了,就說我是為了撇清關係,說來哄人的……唔,小夏,你好香……”
林知夏剛才也被盛朗抓著一道洗了個艾葉水澡,兩個人都一身草藥的苦香,清爽好聞。盛朗在他身上拱來拱去地聞著。
“不吃骨頭嗎?”林知夏輕笑。
“先吃你!”
盛朗像小狗找奶吃似的拱,找到了林知夏的唇,用力地叼住了。
林知夏渾身因驟然襲來的電流緊繃了一瞬,繼而軟了下來,乖乖地任由盛朗親吻。
盛朗餓慌了似的,吻得又饞又貪,手掌扣著林知夏的後腦,生怕他掙紮。
這種被心愛的人蠻橫霸占住的感覺太愜意了。林知夏心裏歡喜地咕咕冒泡。
這幾日來的擔憂、焦慮和氣憤都被這個甜蜜的吻擊得粉碎,肌肉終於能放鬆下來,甚至感受到了過勞後的酸痛。
“小奶瓶,小夏寶。”盛朗呢喃著,“你怎麽找到那兩個視頻的?”
林知夏雙頰緋紅,渾身軟綿綿的躺在盛朗的臂彎裏,眼皮都沉甸甸的。
“我找了幾張那天聚會的照片,發現楊素素的一個閨蜜一直在偷拍你……”
“這個我知道,明珠他們和我說了。”盛朗說,“我是問,你怎麽從那女生手裏弄到視頻的?”
“找上門,費了點口舌咯。”林知夏把臉別開。
盛朗捏著林知夏的下巴,逼著他看向自己:“你不老實。”
“就你破事多!”林知夏抬腳想踹盛朗,無奈自己被盛朗壓著,不好發揮。
盛朗也不逼林知夏說了。反正這個人為自己做的事,不用說,他也都會銘刻在心上。
這麽想著,心裏卻是又酸又熱,眼眶一陣陣發燙。
盛朗將林知夏的腦袋用力摁進懷裏,沒頭沒腦地吻他。
“你怎麽這麽好,小夏?你說我怎麽這麽有福氣?我這兩天還想,自打當年認識你後,我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我上輩子一定是個壯烈犧牲的抗戰英雄,這輩子才遇到你。”
劫後餘生的喜悅籠罩著兩人,他們狂喜地緊緊相擁,用手和嘴唇去確認對方無恙。
情緒的烘托之下,溫度節節攀升。
那迫切的心情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強烈,由單純的親昵,演變成了一種強烈的衝動。
“小狼……”林知夏有點慌,手卻軟得推不開盛朗。
盛朗使出全身力氣才把車刹住,呼哧呼哧地喘著,直勾勾地盯著林知夏,不甘心地舔了舔唇。
兩人都渾身熱汗,反應強烈。
“媽的,太難熬了!”盛朗低罵,“還要等一年?把老子閹了算了!”
林知夏咬著唇笑,將盛朗推開,兔子似的朝隔壁的浴室衝去。
盛朗攤開手腳躺在床上,砸吧著嘴,回味著林知夏舌頭那股軟甜似果凍的滋味,片刻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林知夏還沒回來。
盛朗敲了敲牆壁:“要哥幫忙不?老師傅的手藝,包你滿意。”
“滾!”林知夏罵。
盛朗吹著口哨,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上麵有兩條楊景行發過來的信息。
“那小子招了!”
“這次的事,是我們家做得不對。等這邊處理完了,我一定帶我父母來你們家賠禮道歉。”
楊景行這人,雖然總有點控製不住本能,看自己的目光動不動就往色迷迷的方向去了,可到關鍵時刻,三觀還是挺過硬的。
盛朗樂嗬嗬地回著:“那我就等著了。禮就免了,封紅包就行……”
正打著字,一個陌生來電亮了起來。
盛朗隨手接通,對方傳來公路上的車聲,卻沒人說話。
“喂?有人嗎?”盛朗問,“打錯了?”
一道細細的啜泣聲響起。
盛朗歎氣,揉了揉眉心:“楊素素?”
楊素素嗚地哭了起來:“盛朗,為什麽不是你?”
瞧這說的什麽話?被我□□難道就不是□□了?
“我說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人,巴不得我是個□□犯?”盛朗無語。
“是你,我好歹還能有點安慰。”楊素素哽咽,“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所有人都知道這事,都在笑我,連喜歡的男生寧願搞基都不要我……”
什麽叫“寧願搞基”?
搞基的快樂你又沒嚐過,別瞎鄙視。
但是說句心底話,盛朗也是有點愧疚的。
自己當初如果對這女孩多一點耐心,和她多聊幾句,沒準就能發現端倪,也不會讓這事態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了。
“別胡思亂想了。”盛朗問,“你在哪兒?讓你哥接電話。”
“我不要見他們!”楊素素尖叫起來,“我現在這樣都是被他們害的。我讓我爸媽不要去鬧,不要去鬧,他們就是不肯聽我的,說要給你一個教訓……現在搞成這樣,我還怎麽活啊?”
楊家夫婦那一番惡意滿滿的操作,如今全部都反噬在了自己女兒的身上,也真是造孽。
“別瞎說!”盛朗喝道,起床提褲穿鞋,“你人在外麵?把地址告訴我。”
“我不知道……”楊素素哭著,“我來找你,迷路了……”
盛朗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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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素素如孤魂野鬼,在永安蛛網般的巷道裏亂走著。
她沒有去嚐試辨認方向,也忘了自己想去哪裏。亂哄哄的腦子裏,一些強烈的念頭反反複複地回放,就像中了病毒後不停彈出來的小廣告窗。
那些人為什麽那麽壞?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她確實性子不好,可是罪不至此吧?
為什麽背叛她的是身邊最親近的人?
從小就認識的親戚家哥哥,三四年交情的閨蜜……
那些閨蜜,她送她們那麽多值錢的禮物,帶她們去高級會所吃飯,去度假村住泳池別墅……
她對她們那麽好的,她們怎麽還恨她恨到眼睜睜看她落入魔掌而不管,看她誤會盛朗而不解釋?
自己有哪點對不住她們,讓她們這樣算計自己?
這個才滿十七歲,被千嬌百寵長大的小女孩怎麽都想不明白。
楊素素恨。
恨那個玷汙了自己的男人,恨坑了自己的閨蜜,恨此刻正在網上瘋狂嘲笑自己的那些同學,也恨把事情鬧大,害得她丟盡了臉,沒有挽回餘地的父母。
楊素素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怎麽,走到了河邊。
初秋的豐江水比往日要澄清許多,看著也不那麽令人厭惡。
楊素素盯著滾滾江水,手按在腹部。
她腹痛了很久了,渾身冷汗潺潺,頭越來越暈。
肚子裏這玩意兒如今也是她深痛惡絕的東西,偏偏它總是在不斷地昭示著自己的存在。
名譽,健康,友情,親情……她現在還有什麽?
天暈地旋之中,楊素素一頭朝河裏栽去。
千鈞一發之際,盛朗衝了過去,抓住了楊素素的胳膊,整個人被她拖著跌倒在了河堤上。
肩膀驟然生出一陣劇痛,胳膊方方硬生生從軀幹上被撕去一般!
盛朗大叫,卻死死抓著楊素素不敢放手。他借助著肺裏最後一口氣,猛地將楊素素拽了上來。
“盛朗——”林知夏撲了過來,“你怎麽了?”
楊素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盛朗滿臉豆大的冷汗,左手痛苦地捂著右肩,麵色煞白得嚇人。
林知夏慌張地將盛朗扶起,上下檢查著。
“摔著了嗎?肩膀怎麽了?小狼,說話!”
林知夏的嗓音走了調,又顫又尖。
盛朗緊咬了一下牙關,說:“我胳膊……抬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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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朗右肩的韌帶在這之前,曾有過兩次重傷。
一次是他還小的時候,不懂事,打群架的時候弄傷的。還有一次是高一的時候,訓練不當受傷,因為比較嚴重,還動了一次手術。
那時候醫生就叮囑過盛朗,這裏的傷疤雖然看不見,但是永遠存在。他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運動員都一身是傷,盛朗已經習慣了受傷的疼痛。但是這一次當那種撕裂的劇痛傳來的時候,他還是心底一涼。
糟糕!
盛朗後來想過,如果沒有這一場意外,如果他的韌帶沒有再一次斷裂,他的人生會有什麽不同。
他大概會如長輩們給自己規劃的那樣,比賽奪獎,上T市的體校,畢業後爭取考進一所好的中學或者大學做體育老師。然後再做點小生意,賺錢補貼家用。
體麵,穩定,小康。
對於一個出身貧寒的私生子來說,這已是相當不錯的結局了。
但是盛朗內心總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些乏味。
就像一道吃慣了的家常菜,不能說不好吃,也很管飽,但是吃起來並無特別的感觸。
雖然隻要能和林知夏在一起,盛朗做什麽都願意。但他還是想盡其所能地活得和別人不一樣。
他想創造一片耀眼的輝煌,成為一個不一般的人,以及給林知夏提供更好的物質條件,讓他專心搞科研,無後顧之憂。
“小狼?”林知夏就站在盛朗麵前,但是他的聲音仿佛從玻璃罩子外麵傳進來的。
“你覺得怎麽樣?還疼嗎?”林知夏緊張且彷徨,“還有哪裏不舒服?”
盛朗搖頭,沒有受傷的手和林知夏握著,問:“外婆呢?”
“我讓明珠送她回去了。”林知夏雙眼布滿血絲,“我留下來陪你就行。醫生說明天就可以做手術。楊家的人把你的手術費都交了。我沒拒絕。”
“該他們出。”盛朗說,“他們欠我欠大發了……”
林知夏苦笑著,緊緊握著盛朗的手。他的手冰涼汗濕,倒襯得盛朗格外鎮定。
盛朗的鎮定有很大一部分是止痛藥的功勞。
他暈暈沉沉,大腦非常遲鈍,沒有空間和時間的概念。
躺在病床上,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雲端。所有的感覺都不大真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小狼,要喝點水嗎?”林知夏輕聲問。
“不用。”盛朗說,“小夏,你別難過。我其實還好。我就是得先好好想一想,以後該怎麽辦……”
林知夏沒吭聲。
盛朗去摸他的臉,果真摸到一片濡濕。
他把林知夏攬入懷中,吻了吻林知夏的額頭。
林知夏緊緊摟著盛朗,身軀顫抖。他受到的驚嚇相當不小,到現在都還不能平複下來。
命運真是太無常了,如一輛疾馳的車突然一個漂移轉了個大彎。越是重大的變故,越來得毫無預兆。
林知夏是個連隨堂小考試都會提前複習的好學生,可麵臨這場突變,他被打得措手不及,毫無招架之力。
這種無力感讓林知夏驚恐,也讓他無比地憤怒。
一波三折,好像命運怎麽都不死心,一定要將盛朗從原本走得好好的大道上趕下去,讓他去披荊斬棘。
“沒事的。”盛朗拍著林知夏的背,“哥不會這麽輕易就倒下的。”
林知夏將臉埋進盛朗的懷裏,手緊緊地拽著衣角,手背青筋曝露。
“我愛你,小夏。”盛朗口齒有些含糊,但是條理依舊清晰,“隻要我們在一起,我就什麽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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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考慮把受傷和被汙蔑放在一起寫的,一次性搞定。
但是覺得從戲劇處理的角度,太倉促了。
所以還是分開來寫了。
最近這幾章對於追連載的讀者來說有點不爽,不過後麵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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